“我知道她在看向我,所以我的视线始终与她对齐。”

    ————题记

    在遇到她之前,我从未想过有一天我的笔记本上会出现另一个人的名字,尤其是这么反复的出现。

    第一次遇见她,是高中刚开学的时候。

    陌生的校园,陌生的同学和老师。

    我满怀期待的来到了水木高中,又忐忑的找了一个座位坐下。

    在听到要和同桌两两互动的时候,我紧张的打了个寒战。

    不过好像,自己的同桌更紧张。

    我让两只放在膝盖上的手自然垂下,后背靠在椅背上,努力让自己看着不那么紧张,虽然心口处一次次急促的跳动揭穿了我的谎言。

    思考了片刻,我还是转过头去看自己的同桌。

    是一个看起来很乖的女生,虽然我并不喜欢用乖巧去形容一个女生。

    她留着一头短发,刘海在耳边自然垂着。

    从我这个角度看,正好有一片小光圈打在她细长的睫毛上。

    她两手紧握在一起,有些忐忑的看着周围的一切。

    忽的,我们的视线相重合了。

    她的眼睛圆圆的,闪着光。

    看到我之后,明显一僵,然后僵硬的转过头。

    是不是我的目光让她感到不适了,我要和她道歉吗?可是怎么开口呢,会不会又把她吓一跳啊...

    终于,在我强装镇定下,先打破了寂静。

    “许星洲,星星的星,大洲的洲。”

    虽然说完就后悔了,怎么会有人用大洲的洲介绍这个“洲”字啊,她会不会理解成“大粥”啊。

    好在是她理解了,起码看起来是的。

    “嗯,你好...你好。”

    女生嘴角挂上了浅浅的笑,看起来依旧不太放松。

    “我叫夏棉,夏天的夏,棉花的棉。”

    我点点头,正以为话题将结束在自我介绍的时候,她又开口了。

    “你玩数独吗?”

    我有些不解。

    倒不是说没玩过数独,只是对她跳跃的脑回路感到震惊。

    “就是一款数学方面的游戏,不是很难,练数感的。”

    见我没有接话,她看起来有些懊恼,看来是后悔主动搭话了。

    看着她的头越埋越深,我忍不住想,或许我应该问问这个游戏,假装不知道也好,起码不会让对方感到尴尬,毕竟她都这么努力的找话题了,不回复她好像不太礼貌。

    可惜这次对话就终止到这了。

    放学时,我单手拎着没什么重量的书包,把椅子推到桌子里后,就出了教室。

    同桌埋着头静静的在前面走,看起来闷闷的,在热热闹闹的人群里实在不算明显。

    是因为我没有及时接话让她后悔了吗?

    不过很快,几只麻雀从枝头叽叽喳喳的飞下来,雀跃的在草丛里蹦蹦跳跳的。

    她被吸引住了,停下了脚步,仰着头去看。

    一片光轻柔的拂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她被照的暖洋洋的。

    人群还在继续往前走,只有她一人停留在原地,观察着那几只小麻雀。

    我站在她身后,嘴角漾着一抹笑。

    而到了第二天,我还在想要不要主动找她问问数独的事,一个看起来很活泼的女生蹦跶着来到了她的面前,我只好先把注意力放回眼前的练习册上,手上写着题,耳朵却忍不住被旁边吸引。

    “你好啊,我叫程采宁,以后我们一起玩吧!”

    小同桌有朋友了啊,那还真是不错的。

    我为她感到高兴,在陌生的班级里多了一个朋友,会有意思很多。

    我以为她们会是很好的朋友,毕竟她们的性格看起来挺互补的。

    没想到,到高二上半学期,在我已经和她关系不错的时候,她们就闹矛盾了。

    那天的语文课上,很少有人认真听老师讲话,都在各自整理着刚发下来的卷子。

    小同桌被老师叫了上去,我看着她直直的站在老师旁边,等着领奖。

    “这次隆重表扬夏棉同学!每次临场发挥都能让老师眼前一亮。”

    面对镜头,她很自觉的站到了讲台最边上,冲镜头僵硬的比着耶。

    于是,她也成了最后一个去拿奖品的同学。

    等待对她来说好像挺煎熬的,我看着她把整个教室的角落都看了一遍,才终于到了自己。

    邱老师反复翻着那个装棒棒糖的大盒子,却还是没找到想要的那颗紫色棒棒糖。

    无奈,老师只能拿出一颗没什么人喜欢的绿色棒棒糖,问她可不可以。

    “您怎么知道我喜欢绿色的。”

    她的声音不大,我勉强能听清。

    当她走回来的时候,拿着那颗糖,问我。

    “你吃吗?”

    于是我从桌兜里拿了一颗自己无聊就会吃的棉花糖。

    “跟你换。”

    说完,又觉得不应该用肯定句结尾。

    “可以吗,我喜欢那个味道的。”

    她总说自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人,甚至还有很多性格缺陷,但是我不这么认为。

    她的善良、单纯、虽然有时呆愣愣的,但学习时认真的劲,是很多人都比不上的。

    有时听同学讲笑话,别人都笑了出来,她才意识到是什么意思。

    有时我中午帮老师收作业,会看到她在六楼办公室窗边那一排阳台上改错题,再在门口等老师吃完饭回来。

    虽然一到物理课,她就用手托着下巴昏昏欲睡,但是桌子上的清凉油和物理办公室门口不变的身影,是她努力的证明。

    有时候,她鼓起勇气来找我问题,声音小小的,但眼神坚定。

    有时候,我会在她桌上放一颗糖,尤其是有物理连堂课的时候,她会一脸感激的看着我,于是,在我第二天刚到的时候,就收获了满桌兜的糖。

    那节语文课下课后,她就没再回班。

    也许我不应该管这么多的,但是看到班委回班后急匆匆的和老师说,夏棉在医务室,那一瞬间,我不知道抽了什么疯,拿起那个装了满兜糖的外套就往医务室冲。

    医务室安安静静的,只有几名医务室老师在办公室里聊天。

    我走到了里面的最后一个房间,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人。

    她侧着身躺着,没有让鞋子蹭脏病床。

    平稳的呼吸包裹着她,脸上还挂着浅浅的泪痕。

    我想帮她擦掉,又怕把她弄醒。

    找医务室的老师要了一个杯子,去门口接了一杯热水。

    我翻了翻兜,只找到了两颗她喜欢的棉花糖,索性都给她放到了一边的桌子上。

    我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关注她的,如果一开始是因为让她不开心而感到愧疚,那现在呢?还是愧疚吗?

    学着网上手工博主的教学视频,我为她准备了一个生日礼物。

    最开始,毛线乱作一团,由于动作不标准,两根长长的银针老是扎到我。

    慢慢的,桌子上几个废掉的小毛线团被我改成了几只小羊。

    而在经过两个月的尝试后,我终于做出了一朵小棉花。

    我想象着她把小棉花戴在头上的样子,又怕她不喜欢。

    终于到了那天,她兴致缺缺的坐在画板前,低头细细画着。

    我被老师拉去当了模特,正对着她。

    终于等到她抬头看向我,我用口型对她说。

    “生日快乐。”

    像是把她吓到了,赶紧低下头,脸上红红的。

    赵老师夸她画的很有进步,我也跟着在心里偷偷窃喜。

    慢慢的,画室墙上,我的画旁边,也出现了她的画。

    我们有着不同的目标,但差的不远,始终向一个方向靠拢。

    高三后,我选择了出国,继续奔向我的目标。

    我的目标始终不是夏棉,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慢慢闯入了我努力的那条路上,和很多人一起。

    再见到她,是临近大学毕业的一个新年夜。

    那天,整个北京都很热闹,天空中炸开了绚丽的烟花,我们坐在她家的天台上。

    她眼里的烟火比老电视里播放的画面要美得多。

    或许是我视线太过炙热,她侧过头,对上了我的视线。

    烟花的火光被她的眼睛困住,化为点点光斑。

    她变得有些不一样,和高中相比。

    似乎更成熟了,也更沉稳了。

    只是在醉酒后一如既往的喜欢嘟嘟囔囔的和我说话。

    我们都没想到的是,那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回国后的一天晚上,我被一个精神患者在地下车库袭击了。

    风衣里的项链掉了出来,那片精致的银白色小雪花沾满了血渍。

    不过,我好像并没有死。

    或者说,是没死透?

    她能看到我,不过好像只有她能看到我。

    身边的朋友都觉得她得了臆想症,只有我知道,是我把她困在了一个又一个的梦境里。

    当我在大学校园里遇到她,当她说我死了的时候,我并不惊讶,但也没想告诉她真实的情况。

    我们就这样互不拆穿的过了半年多。

    终于,她决定离开了。

    在最后一个梦境里,她把我忘了。

    我想,这样也好,她能回到原本的生活轨迹上,我也不用存活于她的潜意识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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