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渺的店依旧热闹非常,充满着人间烟火气,人来人往间坐落在平城这个繁华喧嚣城市的一隅。

    季泽聍回来四处没看到黎渺,钟迈也不在店里,猜两人应该是一起去医院看钟颂了。

    从季宅出来,季泽聍心里就堵着一口气,这会没立刻见到想见的人,心里更堵,更难受了,无处发泄,就又想用酒精麻痹自己了。他走到酒柜,拿出一听啤酒,准备一个人去天台喝酒,一醉方休。

    这时谭颜端着几大盘炒好的花生米正巧从厨房出来,看见季泽聍拎着一听啤酒,表情冷峻,整个人散发出的气压也沉闷,似乎兴致不高。

    “你怎么回来的这么早,还有……这酒?”

    季泽聍瞭眼看向谭颜,嗓音微微暗哑:“酒柜里拿的,算我工资里扣。”

    谭颜其实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在想他一个人怎么好端端地要喝这么多啤酒,况且他身上现在已经有很浓重的酒味了,说明他先前在某一处已经喝了不少酒了。那到底是为什么事呢?只是还没等她问出口心里的疑惑,季泽聍就已经带着酒上楼了。店里正是忙的时候,谭颜也顾不上季泽聍,就没追上前去仔细问了,只沉默地看了季泽聍的背影两秒。

    医院这边,钟迈在训话钟颂,但也因为心疼钟颂受的伤,语气不算强硬。钟颂这人优点是心大,缺点也是比较心大。钟颂听什么难听话都立马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一边悠闲地喝着她谭颜姐给煮的南瓜小米粥,一边手机上看游戏大佬直播打游戏,厮杀声此起彼伏,他光看还不够,时不时自己嘴里还要点评两句,再额外分出点精力应付钟颂的训话。黎渺瞧着钟颂这精神头,如果不是他腿上缠着的绷带,还真看不出他摔骨折了。

    “一天天的,能不能对自己的身体上点心?注意点安全。”

    “嗯嗯……好好好。”钟颂答的敷衍。

    这场面温馨又有些好笑,黎渺就坐在板凳上笑眼盈盈看着这俩兄弟,时不时也附和着钟迈的话说两句。突然手机发来一条语音消息,是谭颜发的,黎渺以为是店里出了什么事,赶忙带上蓝牙听消息。

    “渺渺,你那边怎么样了,大迈没骂小颂骂的太狠吧?对了,有个事跟你说一下,就是那个小颂的同学,季泽聍。他今天回来的特别早,还带着一身的酒气味,而且一回来就拿着一听的啤酒上楼了,我感觉他有点不对劲。喝这么多酒对身体多不好,不过我跟他不熟……你那边要是不忙了,要不回来看看?”

    出乎她的意料,并不是店里出了什么事,而是季泽聍。

    她接触到的季泽聍不像是会喝很多去麻痹自己的人,突然这么反常,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事。黎渺不知道是不是她潜意识里就对季泽聍有种同病相怜的特殊情感,她此刻竟有些担心季泽聍。而且就不说别的,毕竟人现在是在她家住着,万一真出点什么事,她这好不容易经营的饭店还开不开啦?

    怎么说她现在也确实得赶回去看看。

    黎渺起身:“大迈,我先回去了,我怕颜颜一个人忙不过来。”

    钟迈还在喋喋不休地教育着钟颂,听到黎渺的话才停了下来,他愣了一下神,愣的这一下不是因为黎渺突然打断了他的话,而是为了他自己。他刚刚突然就觉得,自己有时候真的很像钟颂的半个爹妈。

    “好,你回去开车慢点,我今晚就留下来陪小颂。”

    黎渺点点头,问:“明天要我过来接你吗?”

    “不了,我明天自己坐公交回去就行。”

    “那行。”她又看一眼钟颂,对钟迈说:“你差不多就得了,别训了,整那么婆婆妈妈的,你看他听进去几句了。”

    钟迈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知道了,你快回去吧。”

    -

    黎渺一回来,还没等她开口询问,谭颜就着急忙慌地推着她上楼,都不等她喘口气。谭颜一边挽着她的胳膊,一边放低姿态小声跟她说:“快上去看看吧,我跟你说,他一回来整个人脸色都不好,比平常还冷。”

    黎渺微微皱起秀眉,心里开始猜想季泽聍是不是跟家里闹了什么矛盾。反正目前在黎渺这里,季泽聍就是个惨兮兮的家里嫌。爹不疼娘不爱人设。

    两人蹑手蹑脚来到钟颂房间外面,都一愣。门是开的,里面一片漆黑,压根就没人。

    是黎渺先反应过来,说:“他人应该在天台。”

    谭颜也反应过来,点点头,眼珠转了转,嘴里小声说着:“他来才没几天耶,居然连你常去的秘密基地都发现了。”

    黎渺走了几步准备去天台,回头一看,谭颜正往楼下走,疑惑地问:“你不一起上去看看?”

    谭颜摇摇头,表示不去,“算了吧,我跟他也不熟,我看他愿意跟你说话,你好好开导开导他,我下去看店。”

    谭颜说的也是实话,两人确实没怎么说过话。黎渺本来还想着季泽聍要真遇到什么伤心事,她还能跟谭颜一起安慰他,毕竟她这个人,属实是不太擅长安慰人。不过现在转念一想,万一季泽聍会介意不相熟的人在旁边呢?这么看来,还是她一个人去妥当一点。

    “行,那就我上去看看。”

    虽说还在夏天,可是到了晚上,时有冷风四起,平城的夜晚还是有点冷的。

    天台是没有照明设备的,平时黎渺一个人上来,偶尔会在月色不太好的时候带一把小手电筒,但是大多时候月光的银辉是正正好的,也不需要什么多余的光亮。

    黑夜比白天有一点好,它不明朗,更多的是朦胧,看不清,瞧不真切,适合失意伤心的人去隐藏不想被人看到的一切情绪。夜晚有时候可以充当灵魂的避难所和充电站,所以黎渺相当喜欢她的秘密基地。

    黎渺远远就看见角落里的季泽聍,他坐在地上,上半身虚虚地靠在墙壁上,他人虽瘦但姿态挺拔,不会给人一种风一吹就要倒的错觉。虽然是背影,但是黎渺也能感觉出季泽聍的不开心。他整个人像是被充斥着阴郁的黑幕笼盖住了,焉巴巴的。

    黎渺刻意放轻脚步,朝季泽聍走去,边走她心里还边在琢磨一会的开场白。这种场面,换谁应付恐怕都难以自在把握。走到他身边,黎渺理理裤腿坐下,无声清了清嗓子,刚转过头,猝不及防的和季泽聍四目相对。

    黎渺吓的眼皮一跳,微微张着嘴,想说的话也一时间忘了。

    季泽聍此刻的瞳孔黑的如同一片浓重的墨海,眼眸也尽染沉甸甸的醉意,同他对视,能感觉出他双眼有些涣散,看她都不聚焦。他两边的嘴角都有明显向下弯曲的弧度,这样外放的情绪,看来他心情真的挺糟糕。

    黎渺笑了笑,正想开口问他是不是早感觉出有人来了,却被他抢先一步开了口。

    他声线很低,醉酒的人难得说话还能很连贯。

    “我早感觉到有人过来了……”他停顿两秒,继续说:“而且,我知道一定是你。”

    黎渺颔首,开玩笑道:“怎么,失望见到的是我?”

    她知道季泽聍不是这个意思,只不过,黎渺有意放轻松气氛,就这么说了。

    季泽聍沉默片刻,极浅的弯眉回应一笑。

    在他沉默的那段时间里,黎渺有意数了数地上的空啤酒瓶,一共五个空瓶子,再加上他手机正在拿的……怪能喝的,一听啤酒都给他造完了。

    察觉到黎渺的小心思,季泽聍晃了晃手机的酒:“没事,我比较能喝,不用担心。”

    黎渺了然的点点头,心里想着到底问问他遇到什么事了,季泽聍自己先说了。

    “是不是想知道我到底咋了?”

    他语气平缓,不喜不悲,不怒不哀,叫人根本分辨不出情绪。

    “……”黎渺心想他还挺能洞察人的心思。

    黎渺思索了一下,才回他:“你如果觉得说出来会缓解一点你的情绪,并且愿意将属于你的私事说出来,我很愿意安安静静当你的倾听者给你我不太擅长的安慰,并且严格保正会替你保密。当然,要是你此刻已经通过酒精缓解了很多心里的不良情绪,我也很乐意陪你聊聊天。”

    黎渺其实是一个对于别人私事不过多感兴趣的人,她自己就不是个多积极向上,阳光开朗的人。况且真较起真来,她跟季泽聍其实也很交浅,他也没必要对她言多。说与不说,说多说少,选择权都在他。

    季泽聍抬眸定眼看黎渺,觉得她不大的年纪,真的说话比他见过的很多人都要圆滑老成。他视线又飘向对面的高楼大厦,灯火通明的一间间房子里,无人知晓正在发生着什么样的故事。他其实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从何说起,他开始反思自己的情绪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黎元海?当然不是。为了宋桃昕,那更不可能。等他想了一会,自己弄清楚了最根本的缘由,他才开口。

    “今天发什么一些事情。”很模棱两可的一句话,随后他缓慢启唇继续说:“我妈去世很多年了。”

    季泽聍话头说转就转,但黎渺也没有多震惊,只在听到这个消息的一瞬间眨了下眼睛。也不是她冷漠,而是对她来说,亲人的离开对她而言是一件很麻木的事情,她经历过太多次。

    “我今天很想她。”他最后很轻的落下这一句,还伴有一声轻叹,随风飘散,传进黎渺地耳朵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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