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朝节可是重中之重,赵宜章再贪嘴也控制着只吃了五颗便乖乖放下了。

    李烬见状,不想压了她的士气便也不做多言,只是沏了杯茶水给她解腻。

    公子举止散随性惯了,便是沏茶这等高雅的功夫,也带了几分散漫,修长的手指捻着苍青色茶杯,衬得肤色透白,看似漫不经心,这味道却差不了哪去。

    玉叶长青,前世魏衡良王府中常备的茗品。

    时过境迁,如今喝来,倒也多了几分复杂和感慨。

    说起魏衡,不知这花朝节他会不会也在,此人凶险,若如前世一般强行拉她入局,她又该如何避免纠葛。

    赵宜章猛的摇头,将脑中一团乱麻通通抛开。

    百花大选在即,不容多想,莫乱了自己的心绪,既来之则安之,过好当下才是王道。

    李烬侧目便瞥见少女小口小口抿着茶水,水润过的丹唇鲜艳欲滴,眉头时而皱起,时而叹气,还猛地晃脑。

    之前觉得她昏迷醒来就处处不对劲的念头愈发明确。

    他慢慢转动着手中的茶杯,悠悠问道:“赵好好,你有事瞒我?”

    赵宜章心里一紧,脱口否认:“怎么会?”

    李烬目光深邃,只是在一旁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这人人精似的眼光毒辣得很,还真是什么事也瞒不过他,她不过稍稍出神,他便瞧出不对来了。

    赵宜章讪讪笑着,打着岔准备糊弄过去:“哥哥难不成是说,今日府上新做了糕点好好不讲义气一人独吞了?”

    李烬又岂是好糊弄的,沉沉望她一眼,凉凉开口:“莫非是看上哪家公子了,想在花朝节出风头?”

    赵宜章听他嘲谑,心里欲哭无泪。

    是啊是啊,可不就是看上你这刺史府的李公子了吗。

    可这话又不能明着跟他说,反而惹他生疑。

    正欲编个理由解释,马车便停了,车外阿福叫唤道:“公子小姐,镜水楼到了。”

    赵宜章眨了眨眼睛,顺势过渡话题:“哥哥,到了,我们快些下车吧,好好可许久没有出来逛逛了。”

    李烬睨她一眼,不作多言,先一步下了车,赵宜章掀帘一看,撞入眼中的便是飞檐映日,画栋入云。

    她搭上李烬的手,缓缓下车,眼前豁然开朗。

    镜水楼位于温陵最繁华的地段,街道熙熙攘攘,因花朝节的到来到处张灯结彩,夜晚一到便会灯火通明,热闹非凡。

    “梁园歌舞足风流,美酒如刀解断愁,忆得少年多乐事,夜深灯火上仙楼。”

    “烬兄,今日可要同我好好喝上一回。”

    不见其人先闻其声,迎面而来的,正是李烬最要好的同窗——孟西辞。

    此人手中摇着一把画了金鱼戏水图的玉版扇,身着墨绿纱衫长襟,一头黑发垂肩而下,仅用一支碧钗绾起一小束,吟诗时眼尾微微上挑,双目含情,不愧是出了名的风流才子。

    赵宜章上辈子跟此人打过交道,也是今日花朝节,而且还是以同样的出场方式。

    这二人还真是好兄弟,莫不是红绿搭配,喝酒不醉?

    那人大步朝他们走来,见了李烬身边还立这位娇俏的少女,不由得驻足打量了起来,在她面前缓缓踱步。

    少女单单立在那里便浑身上下气度不凡,便是站在天人之姿的李烬身旁也不遑多让,眼波灵动,衣着打扮处处精心,可见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赵宜章不自在得往李烬身后躲了躲,用手中的日照梨花团扇遮着脸,不愿让人这么盯着看。

    却见孟西辞玉扇“啪”一合,转头问李烬:“这位莫不就是你那位心尖尖上的青梅妹妹?”

    李烬伸手将人护在身后,横了那厮一眼:“说话注意些,莫吓着她。”

    孟西辞啧啧称奇,忍不住又看了身后用扇半遮面,只露出一双美眸灵动含光,玉扇在掌心拍了三下,才赞叹道:“可真是个妙人,难怪让你如此上紧。”

    赵宜章听见这话在身后默默翻了个白眼,若她不是重活而来,此情此景被人夸赞,她自是会乐见其。

    可前世这人是如何说她的来着。

    “灵秀不足俗艳有余,美则美,少了些许韵味,李烬,你的眼光也不过如此。”

    赵宜章这段时日过回了富家小姐锦衣玉食的快活日子,往日嚣张跋扈刁蛮任性的脾气也渐渐寻回来了。

    她十分记仇地躲在李烬身后嘀咕了一句:“妙不妙人岂由你随意评价?反正,是你这辈子得不到的便是了。”

    孟西辞显然没想到,这乳臭未干长得有几分姿色的小丫头片子气性如此之大,一时竟无法反驳:“嘿,你这丫头……”

    “小姑娘心直口快,见笑了。”

    李烬一记眼风扫去,眼底浓浓的威胁之意,让他注意分寸。

    孟西辞气得拿着扇子狂扇了几下去火,硬是忍了这口气:“罢了,不与你个小姑娘计较。”

    他寻思,他与这丫头只是头一回见面,他方才所言,也不算出格,怎么就招惹她了。

    若不是李烬护得紧,他还真想与她好好争论一番,

    笑话,他堂堂一个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才子,想要什么样的美人得不到。

    这话赵宜章若知晓,定还要泼他一头冷水。

    大哥你可死了这条心吧,你不但会爱而不得,两年后还会娶了京城礼部郎中袁家的女儿,袁家小女名为静思,人如其名,性子娴静温良,奈何极为古板克礼,此乃你这风流才子的大忌。

    前世李烬远在西北,他消息她没打探到多少,他这位在朝中任官的昔日好友,她到是一清二楚。

    李烬回头望向小姑娘时,眼底的寒意顷刻散尽,只剩温和的柔色,仿佛要将她溺了进去。

    “这人向来口无遮拦,你若不想同他待在一起,我们先走便是了。”

    她前世真是眼瞎,这满心满眼全是她的少年郎,她竟踌躇不前,畏首畏尾,到头来让他们形同陌路,白白错过了这段好姻缘。

    一旁的孟西辞一听就不乐意了:“李烬你这偏心也太过了吧,她是心直口快,到我这就口无遮拦了?”

    李烬神色淡淡,薄唇轻启,冷嗤道:“你要同她比?自取其辱?”

    赵宜章在一旁狐假虎威,好不得意地朝气得七窍生烟,指着她和李烬狂扇扇子也驱不散火气的孟西辞吐了吐舌头:“孟公子,还是别再自讨没趣了。”

    少女得意完便拉起公子的袖角往百花高台去,丝毫没发现,身边人瞬间暗沉下来的脸色。

    他从未向她说过孟西辞的名讳,她又怎知姓孟?

    眼看少女神采飞扬,一心向往那百花高台,他敛了眸底的情绪,任由她牵着走。

    罢了,她如此难得兴致,什么事都等这丫头大选过了再说吧。

    镜水楼中分为一座主楼四座副楼,一架凌空飞桥横在空中将其连在一起,珠帘丝绸,满目金碧。

    百花高台,便在这飞桥之上主楼的最高层。高台上设有多个金莲宝座檀木书案一圈圈围在一起,是专门给各位参选小姐应试初选的位子,中间空出大片圆台,地上铺了精美的繁花纹毯,只有进了决选才能有幸登上圆台一展芳资。

    四座副楼自然是坐满了城中前来观看的青年才俊。

    赵宜章来得不算早,高台之上已有五六处宝莲座上有人。

    李烬见她神色还算镇定,并不怯场,放心不少,抬手帮少女理了理发髻,低头直视她的眼眸,柔声道:“去吧,在下等着仙女得胜之后一同归家。”

    丝丝甜意在赵宜章心底化开,她顿时踌躇满志,重重点头,便转身去了。

    少女脚步轻盈,衣裙随脚步摇曳,袅袅而来,已吸引了在场大多数男儿的目光,懂事些的,已经在问,这是谁家的小姐,如此貌美可人。

    却见少女行至桥中央,忽的回眸一笑,美目流转,暗送秋波,不知对桥下的一位气度超群的绯衣公子说了句什么,又回头继续过桥登上那百花高台,寻了座宝莲,持扇遮面,端端坐下了。

    李烬看着她回眸,巧笑嫣然,令这四周万物失色,画面在脑海久久定格。

    她甚至还对他说着任性又霸道的俏皮话:“哥哥的花要留给我,不许给旁人。”

    李烬掩唇忍俊不禁,宠溺之色溢满眼角。

    站在他身后的男子见此情景,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兄台艳福不浅,羡煞旁人啊。”

    抬眼见了李烬的容颜又不竟惊叹:“是在下眼拙,兄台与方才那位佳人可真是一对壁人,天造之和。”

    李烬素不爱与人接触,今日被人拍了肩膀竟也没生怒,还对那人和煦一笑,难得的谦虚有礼:“得此佳人青睐,确为在下之福。”

    目光投向宝莲中端着架子正襟危坐的小姑娘时,还是忍不住开怀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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