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寒风正烈,邓歆有些无奈地缩了缩脖子。

    已经是在这座屋子待的第五天了。

    沈行似乎还有什么其他什么的事情要做,每天清晨就会出去,直到半夜才回来,常常是邓歆还赖在床上睡觉,沈行就已经拿起剑出门了。

    沈行不在,邓歆也会轻松许多。虽然柳晚照一直盯着邓歆,但是她温柔的气质还是让邓歆放松了些许。

    这几日下了大雪,沈行收拾的衣物也不足以御寒,哪怕屋子里生着火,邓歆也被冻得嘴唇发乌。

    “邓公子,这件冬衣你拿去穿吧。”正当邓歆在桌旁出神时,柳晚照拿起一件冬衣递给邓歆,邓歆有一些惊讶,看柳晚照笑眼弯弯,还是道了谢,接过穿上了。

    柳晚照道:“这件衣服是沈公子嘱咐我再加厚一点给你穿的,他说邓公子畏寒。”

    是沈行嘱咐的。

    其实邓歆有些看不懂沈行。一方面,沈行罪无可恕杀人如麻,另一方面,他又偶尔展露出一些体贴。准确来说,他邓歆只是一个俘虏而已,沈行完全没必要对自己这么上心。

    难不成沈行真就这么怕死,生怕邓歆熬不过这个冬天么。

    穿上冬衣后,邓歆的确感觉身上暖和了些许。忽然吱呀一声,门开了,沈行走进屋内,拍落身上的白雪。

    见到沈行,柳晚照似乎有一些惊讶:“今日不用去了吗?”

    沈行摇摇头:“雪太大了,陈砂那边通知三天后启程。”

    “去哪?”邓歆问。

    沈行看他一眼,邓歆自觉失言,扭头时,却听见沈行回答:“青郭城。”

    听到沈行的回答,邓歆咽了口唾沫,在脑海里飞速搜索着“青郭城”三字,忽然想起来青郭城距离归褐山不过几十里路程,邓歆又仔细想了想被带走的那日,似乎是从南门出的城。

    这样一来,邓歆已经知道了自己所在的大致方位。

    见邓歆盘算着什么,沈行默了默,旋而让柳晚照拿出一壶酒来,自斟自饮着。半晌,他又招呼邓歆过来,给邓歆倒上一杯,挑了挑眉示意邓歆喝下去。

    “我可不敢喝你的酒。”邓歆皱着眉,把酒推了回去,见状,沈行笑了笑:

    “我都喝了,你还怕我下毒么?”

    说着,却也没为难邓歆,他拿回酒杯一饮而尽。

    柳晚照看着,也坐了下来,拿起一个酒杯喝起酒来,沈行抬眸望了一眼柳晚照,低低笑了起来,和柳晚照碰了杯。

    见两人气氛如此融洽,邓歆突然感觉自己有些多余,他紧了紧冬衣,打了个哈欠,道:

    “你和晚照喝得开心,我去睡会儿。”

    沈行没有回应,但是柳晚照却似乎很想让邓歆留下来,有些为难地看着他,但是邓歆还是起身朝卧房走去,可刚走到门口,邓歆背后就传来沈行带着笑意的声音——

    “谨言。”

    邓歆停住了脚步。

    不知为何,每当沈行叫他“谨言”的时候,邓歆都会感觉内心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这不是随着他俩的相处而出现的感觉,而是邓歆和沈行“初见”的时候,就开始了。

    沈行轻声道:“陪我和晚照喝两杯,我保证,酒里没毒。”

    话罢,柳晚照笑了起来,邓歆回头,却看见沈行笑意盈盈地望着他,光映在他眼底,显得他那双眼眸是那样的亮。

    邓歆沉吟片刻,还是回去坐下,接过柳晚照递给他的酒。

    酒过三巡,邓歆道:“你这酒怎么这么烈。”

    “是你不会喝酒。”沈行笑着,搡了一把邓歆。

    刹那间,邓歆有一些恍惚,好像他和沈行是好友似的。他扭过头看着沈行,却发现沈行也正看着他,目光很复杂。

    他听见沈行说,“你还记得吗,我们第一次见面,那天也是这么大的雪,那时候我们还是小屁孩呢,我冻得脸都青了,你从家里拿出两件冬衣,让我穿上。”

    邓歆愣了愣。

    他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了当时的画面。

    他记得那年冬天很冷,而那天漫天大雪,邓歆偷跑出府,在街上闲逛,突然看见了一个坐在街角,被裹得像个粽子的和他年纪相仿的孩子。

    沈行记得那时候他把所有能穿的衣服都穿上了,看起来很滑稽,但还是冷得发抖。他坐在街角望着卖糖葫芦的叔叔出神。

    邓歆记得自己买了两串糖葫芦,蹦蹦跶跶地奔向那个孩子。

    沈行记得那时候一个粉雕玉琢的白净小孩,活像一只白猫似的握着两串糖葫芦朝他跑来,递给他一串,说,“我请你吃糖葫芦。”

    邓歆记得他和那个小粽子一起坐在街角,往嘴里塞着糖葫芦,小粽子说,“我叫沈行。”

    沈行记得那个小孩子说他叫邓歆。

    邓歆记得自己又跑回家,匆忙包了两件冬衣又跑出府,把冬衣一把塞进沈行怀里。

    沈行记得那两件冬衣很暖和。

    邓歆和沈行都记得,从那以后,自己多了一个朋友。

    邓歆回过神来,笑道:“我记得。”

    屋外大雪依然下着,风依然呼啸着卷起纷纷扬扬的雪花。

    柳晚照又往炉子里加了几块炭,给伏在案上的邓歆披上一件外袍。

    她看向沈行。

    此刻沈行眼中笑意全消,目光阴冷得让柳晚照都有一些发怵。

    “陈砂那边——”柳晚照试探着开口。

    “嘘。”沈行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他起身,试探着推了推邓歆,见邓歆没有反应,他扶起邓歆,把他带进卧房,让他睡在床上,然后又回到了堂屋。

    “陈砂那边怎么说?”柳晚照有些担心地望向邓歆。

    “即刻出发。”沈行回道。

    他走到桌边,拿起邓歆喝过的那个酒杯,看向柳晚照:“他会睡多久?”

    “大概一天,但是他喝了酒,时间可能会再长一点。”

    “行,时间够了。”沈行把酒杯放回桌子上。

    “为什么要瞒着邓公子?等他醒来的时候他也会知道的。”柳晚照语气里带着几分疑惑。

    沈行看了一眼窗外的雪景:“我们要去的地方根本不是青郭城,而是封玺山。”

    闻言,柳晚照抿了抿嘴,叹了一口气:“行吧,我们这会儿快去收拾吧。”

    沈行点点头。

    此刻,邓歆睁眼,他眼底一片清明,哪有一点醉意。

    唐黎和王玄逸迎着雪艰难地行进着。

    忽然,王玄逸注意到远处的异样,哪怕风雪扰乱了他的视线,他也看见了远处有一个红衣的人趴在地上。

    唐黎和王玄逸相视一眼,示意将士先停止行进,他俩往前一探。

    待走近时,王玄逸和唐黎都被吓了一跳:那根本不是什么红衣的人,而是一具被剥了皮的尸体。

    王玄逸强忍住胃部的不适,向四周望去,忽然注意到前方有一座废墟,走近后才发现是一座被烧尽的屋子。

    正当两人望着废墟满腹疑惑时,突然,有什么东西晃了晃王玄逸的眼睛。

    他匆忙上前。

    那是一枚玫瑰佩,是樊林特赐给邓歆的。

    玉佩下的流苏明显被人整理过,而且因为背风又有石柱遮挡,流苏并未被风吹乱,唐黎向前,发现流苏指向西北方向。

    “西北……”唐黎沉吟片刻,忽然眼睛一亮,“是封玺山。”

    “万一是西北方向的其他地方呢?”王玄逸有些迟疑。

    “不可能,你看。”唐黎蹲下,用手扫开一些白雪,此刻,玫瑰佩的上面又现出了用石头摆出的一个“尔”字,明显和玉组成了“玺”。

    王玄逸瞧了一阵,依稀感觉有些地方不对劲,但是还是决定相信这枚玫瑰佩留下的提示,带领一小部分人回到樊林的大部队,告诉樊林一行人这个消息。

    策马之时,王玄逸的心一直猛烈跳着,不知为何,他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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