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林鸣鹤死心了,他不再去过问江南的事端,一心一意扑在政务上。他将他带回的赵素凝的一截骨头制成铃铛的铃石,那枚铃铛挂在他的腰间,哪怕是入眠时他也将其放在枕边,希冀着在梦中,可以再次见见赵素凝。

    臣子们都称赞着君主的勤政,可只有林鸣鹤自己知道,日子有多难熬。

    一日夜晚,他只觉得待在王宫内无比烦躁,便换了身寻常衣服,出宫,漫无目的地走在夜色弥漫的街道上。

    夜深人静,街上除了林鸣鹤,也没有旁人了。

    前所未有的孤独袭来,林鸣鹤低下头,有些迷茫地摩挲着那颗铃铛,随着他的动作,铃铛发出一声又一声缓慢的响动。

    突然,林鸣鹤停住了动作。

    他听见了一声婴儿细微的哭声。

    虽还未入深冬,但一个流落街头的小婴儿只怕是熬不过今晚的。林鸣鹤皱着眉,分辨着哭声传来的方向,仔细寻找着,终于,他远远地看见一个布包。

    他匆忙上前,颤抖着手将那所谓布包抱起——

    那是一个被包着的女婴。

    冬夜严寒刺骨,她已经被冻得脸色乌青,喉间溢出的哭声更是越来越小,林鸣鹤看着她,突然发现这孩子虽小,可眉目间与一人有些相像。

    林鸣鹤目光一闪,突然想起了在古书中所见的秘术。

    他毅然决然地将她带回了宫中。

    从此,振月国有了一位名为赤铃的公主。

    只是,甚少人知道她的存在。

    照料她起居的都是林鸣鹤信得过的人,林鸣鹤嘱咐他们不可以将赤铃的存在告知其他人,而常住在王宫内的,除了林鸣鹤、赤铃还有些侍女侍卫外,就只有林鸣鹤那疯疯癫癫的哥哥了。其他人,根本没机会知道赤铃的存在。

    于是,赤铃就这样秘密地被养在宫中。

    时间流逝,赤铃一天天长大,林鸣鹤怔怔地看着这个甜甜唤自己“父王”的姑娘,发现她越来越像赵素凝了。

    他捏紧了那颗铃铛。

    后来,他惊闻樊渊的大皇子樊汶释被三皇子樊林所杀,樊林勾结两名少年将军,在江家和李家的推波助澜下,攻入皇宫,弑父登基。

    林鸣鹤皱了皱眉——他记得,宋安之是樊汶释的老师。如果樊汶释被樊林所杀,恐怕宋安之也没有什么好下场。他有些烦躁地揉了揉眉心,思考着是否要派人去打听下宋安之的下落,可出乎意料的,在他决定派人去查探消息时,宋安之自己出现在他的面前。

    再次见到宋安之时,林鸣鹤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几年前宋安之意气风发,面如冠玉,而如今却是满头白发,眼底是藏不住的疲惫。

    “你这是怎么了?”林鸣鹤匆忙扶住宋安之,生怕宋安之体力不支倒了下去。

    宋安之没有回答,颓丧地跌坐在椅子上,眉眼间化不开的愁。

    无奈之下,林鸣鹤只好为他斟上一杯茶,守在他身侧,静静看着他。

    若说林鸣鹤不怨宋安之,那是假的。林鸣鹤无数次想质问宋安之,为何不告诉自己赵素凝去世这件事,他恨宋安之瞒着这件事,可是,如今看着形容枯槁的宋安之,他却也说不出什么重话来。

    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地流逝,宋安之的目光却只是木然地盯着地面。

    突然,门被人推开,林鸣鹤抬眸——竟然是赤铃来了。

    赤铃有些疑惑地看向林鸣鹤,又看了看宋安之,半晌,迟疑才开口道:“父王,我有些怕黑,睡不着。”

    闻言,林鸣鹤愣了半晌,才放柔声音:“赤铃乖,父王今晚和这位公子有要事相谈,你去让你宫里的侍女陪你吧。”

    见林鸣鹤拒绝了自己的要求,赤铃瘪了瘪嘴,似乎还有些不甘心,可突然,宋安之抬起了头,那双凹陷的眼睛看向了赤铃。

    与那双眼睛对视的时候,赤铃忽然感觉到了一股恐惧,双腿竟然有些发软。

    看清赤铃脸的那一瞬间,宋安之如一潭死水的目光突然泛起了一阵光亮,他猛地抓住林鸣鹤的手腕,声音万分激动:“我知道你们振月国的秘术,你是不是想复活公主!?”

    林鸣鹤脸色一白:“你胡说什么!”

    随后,他匆忙叫来侍卫将公主带走,当殿门合上的那一瞬间,殿内的气氛又变得尴尬万分,林鸣鹤知道宋安之一直在看自己,心虚地移开了视线。

    万分寂静下,林鸣鹤甚至觉得两人的呼吸声都刺耳无比。

    不知过了多久,宋安之又开口了:“复活公主除了一个容器外,还需要公主的血脉,柳家的那三个孩子还在我的手上,如果你答应我的条件,我可以把那三个孩子交给你。”

    听了宋安之的话,林鸣鹤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盯着宋安之:“你养了那三个孩子那么久,竟然愿意把他们给我,用来活祭?”

    “那你呢,你养了那个小姑娘这么久,还不是决定把她当做容器。”宋安之嘲讽地笑了笑。

    “当做容器又不是活祭……她还活着……”林鸣鹤还想开口争辩些什么,只是自己也没有底气,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叹了口气。

    如果赤铃真的被当做容器的话,那么她自己的意识会完全消散,整个人成为一具行尸走肉,只有以赵素凝的血脉活祭后,才会恢复意识——当然,恢复的是赵素凝的意识。而赤铃,就不复存在了。

    宋安之看出了林鸣鹤的心虚,道:“没事,我知道你的意思。我现在只需要你说,答应我还是不答应。”

    “我还不知道你的条件是什么。”林鸣鹤叹了口气。

    宋安之冷笑一声:“我要你帮我杀掉樊林。”

    听到“樊林”二字的一瞬间,林鸣鹤面上闪过一丝愕然:“你要做什么,樊林不是刚登基的皇上吗?”

    “你别问这么多,你就说答应还是不答应。你放心,要是我失败了,我会把一切罪过都揽到我自己的身上,保证把你择得干干净净。”宋安之皱眉,似乎有些不耐烦,“这对你来说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思虑半晌,林鸣鹤还是点了点头:“行,我答应你。只是我要做些什么?”

    “如果我有需要的话,我会答应你的。只是,你先把这个东西给那个小姑娘服下。”话罢,他取出一枚药丸,递给林鸣鹤。

    林鸣鹤接过,对着灯光端详了半晌,皱着眉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你要是想复活公主,这个是必须的。”宋安之回道。

    听宋安之这样说,林鸣鹤也不好再多问些什么,沉默片刻后,他道:“你怎么这么确定我养着赤铃就是为了当做容器?”

    宋安之轻笑一声:“你别忘了,我以前是暗影署的人。”

    林鸣鹤手一顿,心想,该好好训练一批暗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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