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赤铃的绝笔信,几人心里皆是五味杂陈。

    殿内安静极了,连呼吸声都听得一清二楚,不知过了多久,胡轩才轻轻叹了一口气,目光落在一旁的赤铃身上,似乎低声喃喃了一句,樊林抬眸望向他,却从他脸上分辨不出那复杂的情绪究竟究竟是什么。

    事情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可以说是出乎了每个人的意料。这短暂的几个月发生了太多事,从王玄逸被宋安之掳走,到李家渡出事,再到如今,赤铃身死。事情接二连三地发生,就连想喘口气,都成了奢望。

    有了这封绝笔信,再加上先前仵作的证言,就算再难以接受,但几人也都明白了,赤铃的死,的确是自缢身亡。

    “都服下了脱骨散,为何还要自缢呢……?”良久,瑚绣带着些许的疑问,开口。

    樊林没说话,只是走到赤铃身边。

    垂眸时,樊林这才发现赤铃的嘴角,还带着一丝解脱般的微笑,而目光下移到手臂时,在苍白的手臂上,有着突兀的抓痕。樊林觉得有些奇怪,问瑚绣:

    “赤铃手臂上这些抓痕,是哪来的?”

    瑚绣顺着樊林的指尖望去,看见了那一道道青紫的痕迹,却又是叹了一口气:“仵作说,这是脱骨散发作时的痕迹。因为太过痛苦,中毒之人大多都会在神志不清的时候用指甲抠破自己的皮肤。”

    太过痛苦么?樊林低声重复了这几个字,抬头,看向那条悬在梁上的晃晃悠悠的红绳,忽地,他没来由地想到一个可能性——

    脱骨散从毒发到身死,需要两个时辰。而在这两个时辰里,中毒的人将会经历难以忍受的痛苦,或许赤铃选择自缢,或许也是因为脱骨散的痛苦太过剧烈,她想要解脱罢了。

    “让你们等了这么久,实在对不住。”樊林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疲惫,“我问过了双云和寻云那边,除了寻云在不自知的情况下帮赤铃买到了脱骨散外,他们俩应该都与赤铃的死没有直接的联系……赤铃的死,林鸣鹤迟早会知道,那个人疯成这样,若是得知了赤铃的死讯……”

    的确,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要如何告知林鸣鹤赤铃的死讯。

    照赤铃信中所说的那般,为了给赤铃续命,林鸣鹤不惜以成百上千条人命为代价,若他知道自己多年来的努力付诸东流,后果可想而知。

    王玄逸叹了口气:“等天亮了再说吧。你们这段日子都没怎么休息过,先歇会儿,等天亮了,大家一起商量。”

    听到王玄逸的话,樊林这才感觉猛烈的倦意涌了上来——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睡一觉了。

    胡轩起身打了个哈欠,眉间却还是带着些不安,但,困意还是战胜了对这些事情的焦虑,他疲惫地倚着墙:“说得也是。”

    “回府的话太折腾了,你们就在宫里睡吧。”瑚绣看着几人疲惫的样子,担忧地开口。

    “嗯,我也懒得回去了。”胡轩点点头,又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那我也不回去了。”王玄逸说着,看向瑚绣,“我跟他俩挤在一起不方便,我跟你回梅香苑吧?”

    “好。”瑚绣点头,见王玄逸已经困得有些摇摇晃晃站不住脚了,便走到她身边,将她挽着,免得一个不注意摔了。

    见其余人都同意了,樊林也没再说什么,走到胡轩身边:“走吧,回养心殿睡。”

    胡轩闷闷地应了一声,便同樊林一起朝门外走去,瑚绣和王玄逸两人也紧随其后,只不过,推开门那一刻,樊林愣了。

    秦申生不知何时候在门外,眉头紧锁,见几人都出来了,表情才稍微缓和了些。

    他简单地朝樊林行了一礼,樊林颇为疑惑:“夜都这么深了,你不回秦王府?”

    “我在等人,”秦申生叹了口气,指了指歪在瑚绣身上的王玄逸,语气里满是无奈,“我在宫门外候了许久都没有等到王玄逸。”

    许是一同经历了太多,秦申生和樊林之间的隔阂已在不知不觉间消融,如今两人说起话来,倒是如同寻常人家的兄弟一般。

    樊林点点头,回眸看向王玄逸:“那你快跟他回去吧。”

    比起秦申生的略显焦急,王玄逸倒是一副不想再折腾的样子:“不要,太累了,我就在皇宫里面歇一夜,不想回去。”

    听到皇宫二字,秦申生脸色一沉,走到王玄逸身边,一把将她和瑚绣分开,攥着她的手腕“啧”了一声:“你懂不懂规矩啊。”

    王玄逸困得不行,手上也没力气抵抗,只能任凭秦申生拽着自己,不过嘴上倒是还有力气反驳:“胡轩今晚也住宫里,你怎么不说他不守规矩啊?”

    听到胡轩也住宫里,秦申生的脸色更加微妙了,他粗暴地将王玄逸往自己身边一拽,随后揽着王玄逸的肩膀,朝几人说了句“告辞”就大步离开了。

    剩下三人目送着他俩的背影,两人就这样搂着越走越远,途中王玄逸似乎有过挣扎,还骂了秦申生几句,秦申生倒也一句不落地骂回去了,不过,从始至终都没松开手,两人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消散在夜色之中。

    “呃,他俩这是在……?”樊林尴尬地开口。

    胡轩已经困得止不住地点头了,他颇为不耐烦地说道:“打情骂俏而已,别管了。我要睡觉,困死了。”

    “哦,对。”樊林这才发现胡轩已经快要昏迷了,忙把胡轩塞进一旁的步辇,随后自己也挤了上去,虽说这步辇一个人坐着还挺宽敞,不过要塞下两个人还是略显吃力,看向一旁的侍从,侍从们似乎也有些面露难色,无奈,樊林把胡轩拽了下来,招手让瑚绣上步辇,对瑚绣道:

    “你先回去吧,梅香苑离这太远了,我和他回养心殿走几步路就到了。”

    瑚绣有些犹豫,但在樊林的催促下,最后还是上了步辇,回梅香苑了。

    见瑚绣离开了,樊林和胡轩也朝养心殿走去,许是因为太困,两人的步子都有些虚浮,寒风吹过之时樊林打了个喷嚏,扭头,却见胡轩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目光似乎有些晦暗。

    “怎么了?”樊林被盯得不自在,问。

    “你还想回去吗?”胡轩望着樊林,缓缓开口,声音里似乎有着什么异样的情绪,可樊林却分不出那是恐惧、愤怒,还是别的什么。

    “当然。”樊林知道胡轩的意思——胡轩是在问他,还想不想回到原来的那个世界。

    见樊林回答得斩钉截铁,胡轩目光一闪,像是终于松了一口气,他与樊林错开视线,低声说了一句“还好”。

    樊林不懂胡轩这句“还好”究竟是何意思,正要出言询问时,胡轩却加快脚步,朝养心殿的方向走去——

    “快走吧,太困了,本来就睡不了多久。”

    似乎是在掩饰着情绪的涌动,胡轩的声音都有些颤抖。樊林凝望了片刻他的背影,叹了口气,跟上了他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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