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宛没有爸爸,她妈也不是平城人,只是年轻时机缘巧合之下来到平城,然后就在平城住下了,再然后才发现已经怀了宛宛。

    后来宛宛妈生了宛宛认识了殷爷爷,殷爷爷说过段时间他也有个孙子要过来和他一块儿住,和宛宛妈说老爷子我年纪大了照顾小孩多有不便,你一个孩子是带,两个孩子也是带,不如帮我一起照顾孩子,顺带做点饭吃,我一样给你按月开工资,帮你交房租。

    宛宛妈刚好需要一份经济来源,带孩子对她来说也不是难事,再加上殷爷爷为人和善,也就答应了给他家做护工。这一做,就是十几年,一眨眼两个孩子都长这么大了。

    从殷龙亦有记忆以来就已经和宛宛在一块儿玩了,牙牙学语蹒跚学步时,儿时玩闹嬉笑作乐时,初入校园学习知识时,到现在两个人都长成了小姑娘小伙子,他身边一直都有宛宛。

    有时候他也分不清对宛宛的感情,究竟是亲情还是友情。

    他只是一直以来都习惯了她在身边。

    其实倒也不是一定要分个明白的,殷龙亦觉得,他年纪还小,对于宛宛,尽自己所能去呵护爱惜就好。左右这辈子还长,也许未来他还会遇到更多的人,会经历更多关于爱的事情,也能真正明白什么是喜欢。

    如果以后宛宛也有了喜欢的人,他会以哥哥的身份祝福她。

    但在那之前,任何人别想用任何方式接近宛宛。

    对,就是这样。

    沉吟片刻后,殷龙亦想明白了,他对许博智说:“博子,你说得对。”

    “我是喜欢洛宛宛的。”

    许博智一脸得意:“看吧看吧我说什么来着……”

    “不过我是把她当妹妹的那种喜欢,既然我是哥哥,那我当然得对她好,细心照顾她。”殷龙亦说得理所当然,仿佛没有任何不妥,“所以你说的那些,不管是有人欺负她我保护她还是把别人给她的情书冲下水道里,都是出于哥哥对妹妹的一种保护。”

    “你能明白吧?”

    许博智才不相信,他又不是眼瞎:“得了吧你,这种话说来骗骗你自己就算了。”

    “不过洛宛宛确实挺漂亮的,你喜欢她也很正常。”许博智又说,“以前刚上初中那会儿怎么没发现她脸蛋长挺好看呢……”

    殷龙亦悄无声息地绕到了他身后,在他毫无察觉时,手指弯曲不轻不重突然就在他后脑勺上弹了一下。

    许博智被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又捂着脑袋喊痛:“我靠!殷龙亦你下黑手!”

    扭头对上殷龙亦哀怨的眼神:“麻烦你以后少说两句话。”

    许博智憋屈,心想我又没说洛宛宛哪里不好,我在这夸她漂亮呢,你也要打我。

    殷龙亦脱了鞋顺手关了灯,躺到床上闭了眼睛:“睡觉了,别吵。”

    按照计划,他们要在这个县城玩一天,然后再坐高铁到市区。

    不算很发达的地方,就是普通县城的水准,可供娱乐的旅游景点不是很多,殷龙亦对这里比较熟悉,提前做好了功课,白天爬山,晚上就去有名的奇西古街。

    第二天清早,三个人在旅店吃了早饭,由殷龙亦带头,出发去爬寻赤山。

    一提起爬山,宛宛就总能想到以前二哥在平城的时候,被她带着去爬月谷庙,身体超负荷运动差点心脏病发的事情。

    其实是一段挺久远的记忆了,但她却记得清清楚楚,连自己想起来,每个细节都能一个不落娓娓道来时也觉得无比惊讶。

    就好像这个人,其实从来没有离开过,时时刻刻存在她生活中一样。

    在山脚下买了水和干粮,宛宛问殷龙亦:“这山应该不是很高吧?”

    许博智一甩脖子,无所谓地说:“管他高不高了,慢慢爬,就当锻炼身体呗。”

    他和殷龙亦都兴致满满,宛宛却有点担心,她体能不是很好,怕到半路实在走不动扫兴的时候。

    “没事的洛宛宛,和博子说的一样,就当锻炼呗,有我在你怕啥玩意儿。”殷龙亦跟她肚子里蛔虫似的,知道她心里在害怕什么,站在身后拍了拍她的背,语气里有种莫名的老气横秋。

    宛宛看了他一眼,移开视线不说话了。

    他们带的东西不多,也就一个背包,装了吃的喝的,三个人换着背,沿着山路修建的阶梯一点一点朝上走。

    寻赤山算这县里挺出名的地儿了,山不高不陡,沿途风景还不错,越到高处可以将整座城市的风景尽收眼底,除了山路长以外没别的毛病。每逢大大小小的节日总有很多人喜欢拖家带口过来爬山放松心情或者锻炼身体。

    起初宛宛还走在队伍前面,到了中午,太阳渐渐大了,她体力不支,慢慢掉到了最后,到后来轮到她背包的时候都是殷龙亦一声不吭替她背了,她光是爬个阶梯都累得半死。

    逐渐热了起来,她脱了外套,里面穿一件毛衣,才刚呼吸两口新鲜空气,就听前方殷龙亦高声喊了起来:“喂喂洛宛宛你干嘛呢?你这样一穿一脱容易生病,我可告诉你,你要是回去感冒了我不负责的哈……”

    宛宛嘴巴翘得老高:“殷龙亦你少管我。”

    许博智横在他俩中间悄悄憋着笑。

    又低头哼哧哼哧爬山,还没到半山腰,宛宛就已经觉得腿快断了。她抬眼看看前面两个依旧打鸡血一样活力满满的人,还有那一望无际看不到山顶的山峰,无奈地摇头叹气,实在没有力气了,就原地坐下打算休息一会儿。

    脚步声急促,殷龙亦倒了回来,在她身旁站定:“走不动啦洛宛宛?”

    宛宛抬头,轻轻哼了一声。前方不远处的山路上,许博智也停下原地休息了。

    “让你平时别老闲在家里多出去走走,你这身体素质不行,以后考体育怎么办啊你。”

    太阳光刺目,宛宛抬手遮在眼睛上:“帮我拿一下水。”

    殷龙亦从背包里找出水瓶递给她,她咕噜咕噜一大口灌了下去,干痒的喉咙得到滋润,总算是舒服了一些。

    “快把外套穿上吧你,这么冷的天气,你一热就脱衣服,回去指定要感冒的。”

    宛宛听殷龙亦念叨得头疼,终于是拗不过他,又默默把衣服套回去了。

    她慢慢站起身子拍了一下身上的灰:“行了,走吧。”

    眼前却猝不及防地黑了一瞬,宛宛感觉突然间整个人都像飞了起来,脚底一滑就倒了下去。一阵天旋地转,意识迷糊,她努力想稳住脚跟却无济于事。

    这时手腕突然被一股大力拉住,她前面的身影眼疾手快拉住了她极速向下的身体,因为重心不稳两个人一起重重摔倒在地,电光火石间殷龙亦死死拽住宛宛的手腕不放,另一只手垫到她后脑勺,紧接着一下子撞到地上一块凸起的石头。

    宛宛后脑着地,痛感却不明显,殷龙亦的手帮她在底下垫着。她分明听见明显的一声闷哼,殷龙亦的身体电击一般痉挛了起来,却还是把她紧紧护在怀里。

    她的心扑通跳得飞快,不受控制一样想钻出胸口,整个人都吓傻了,倒在原地没了反应。

    “哎呀,怎么这么不小心摔倒了?”

    “快起来快起来,有没有摔到哪儿?”

    宛宛听见有陌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是路过的行人,先拉起了殷龙亦,又把底下怔怔然的她给拉了起来。

    听到动静从前面姗姗来迟的许博智一看这光景顿时傻眼:“我去,你俩怎么搞的?”

    宛宛全身发抖,好容易有了点头绪,慌忙看向脸色发白的殷龙亦,他衣服上全是灰尘,捂着一只手,当中透出血迹,紧咬牙关,痛到脸庞扭曲。

    她却没被撞到,只是膝盖擦得有点疼,但事发突然,极度紧张的情况下一点感觉也没有。

    许博智急忙拿起地上的背包找出纸巾给殷龙亦擦手上的血:“你还好吧?怎么弄成这样?”

    殷龙亦手背撞出个口子,沙石混着血液很快凝固,用矿泉水清洗干净,看着伤口不是很大,但他疼得厉害,那地上的石头看着挺坚硬,怀疑是撞到了骨头。

    宛宛总算找回了些力气,颤抖着冲过去,捧起殷龙亦的手:“你没事吧?你还疼不疼?你说话啊殷龙亦你疼不疼……”

    她急得不知不觉掉眼泪,从许博智手里抢过纸,一层一层仔细帮殷龙亦包好,手指抖到抽筋。

    “没事的,宛宛,我没事,你别哭。”他们隔得近,殷龙亦下意识抬手想替宛宛擦眼泪,却又动作一顿僵在半空,而后改成轻抚她的后背。

    宛宛低声啜泣,后背发凉。殷龙亦叹一口气,把她往怀里揽了揽,口吻里是心疼的无奈:“就流了点血而已,又不会死人,你哭什么?”

    宛宛说不出话来,殷龙亦手上疼,身上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伤,他们两个人状况都不太好。

    “去医院看看吧,要是伤口感染就不好了。”现在这个情况,唯一算理智一点的人许博智思考了一下,提议说。

    他们是出来玩的,没带消毒水,连纱布都没有,要是真的伤口恶化感染,情况只会越来越糟。

    “好。”殷龙亦点头,忍着不舒服,拉着宛宛,“走了宛宛,不哭了,我们去医院。……

    打听了县城里最近的医院路程也要半个小时,还是在新区,在老城这边不好打车。殷龙亦缓过来以后也没觉得有多大事,于是就在街上找了家小诊所先消毒清理。

    所幸检查过后没有什么大碍,冬天衣服穿得厚,除了手其他没地方受伤。诊所大夫给殷龙亦的手做了消毒处理,涂了药膏,纱布包好,嘱咐最好一周内不要碰水,等结痂了就能拆纱布了。

    宛宛坐在旁边椅子上,两手交叠放在膝盖上,脑子里还是空白的,画面混乱播放,最后只剩下殷龙亦朝她冲过来伸手拉住她两人一起跌倒的场景。

    “想什么呢洛宛宛?”拿了大夫开好的药膏,殷龙亦没事人一样走到她面前敲了敲她的脑袋。

    宛宛抬头看他,眼睛里还有没散去的水珠,一根一根的血丝藏在眼白底下。

    殷龙亦一愣:“你怎么……”

    话到一半他打住了,又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你是不是也摔哪儿了?”

    她摇头,嗓子很干:“没有,我没摔着。”

    他晃着那只受伤的手:“跟你说真的没事你怎么不信呢?你看这会儿一点都不疼了,你别难过了呗洛宛宛。”

    宛宛别过脸,牙根咬得发痛。

    原本计划晚上要光顾少数民族居住的奇西古街,体验一下民族风情,半路上一下子出了这种事,谁都没有了心情再出去玩。

    草草解决了晚饭,他们回了旅店休息,定好了明早的高铁票前往殷龙亦的家,云市。

    宛宛情绪低落,晚饭没吃多少就放下了筷子,一回旅店房间就把自己罩在了被窝里。

    “洛宛宛,你睡了没?”殷龙亦敲了她的房间门,小声说,“我知道你没睡,你开一下门。”

    宛宛攥紧被子,沉默两秒,下床过去打开了房间门。

    殷龙亦站在门口,看她仍旧一脸的低沉气息,开口安慰道:“别不高兴了。”

    宛宛没吭声,转身,示意他进来。

    防盗门在身后合上,殷龙亦漫不经心踢着房间里的桌子脚,等她先开口。

    空气静默了很久,宛宛才听见自己依旧抖得不行的声线:“你吓死我了,殷龙亦。”

    他低声应:“嗯,我知道。”

    “你不应该来拉我的,本来就是我自己不小心。”

    这回殷龙亦沉重叹口气:“这是应该的,宛宛。”

    不等宛宛再说话,他接着看似随意地轻笑一声:“你可是我妹妹啊,我得保护你。”

    她双手捂住脸,愧疚至极:“对不起。”

    殷龙亦从小娇生惯养,殷爷爷把他当成命根子一样爱护。虽然嘴上没说,但他们都心知肚明,很多时候就算殷龙亦再调皮捣蛋殷爷爷要教训他也只是做做样子,从没让他真正疼过什么,平时照顾得那么仔细的人,差一顿饭不吃都要怀疑他生病了,什么时候为了别人受过这种伤。

    “好了洛宛宛,我说没事就真的没事,你想这么多干嘛呢?”

    “你要是真觉得有什么,”殷龙亦语气顿了顿,“那你能不能叫我声哥?就当我保护你的奖励了,行不行?”

    宛宛回头,殷龙亦满脸希冀,没在逗她,他是真的很希望她能叫他一句哥哥。

    她心口泛酸,喉咙卡了一下:“哥……哥哥。”

    殷龙亦心满意足,轻快地笑了起来:“诶,宛宛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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