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转过身来?】

    熟悉的,低沉嗓音从身后传来,麦锡达斯语就像直接从天灵盖渗透进大脑。

    这绝对不是梦!

    阿洛菲猛然转过身,在看清楚了一切后,她的瞳孔微微颤抖起来。

    黑长发,黑色的披风,绯色细长,黑雾缠绕的阔身巨剑,黑暗神自空中落下。

    明明身材很高大,踩在地上时却像羽毛一样轻盈,又或者是得益于他身后的那双翅膀——黑色的巨大羽翼,展开时遮蔽了眼前月光。

    阿洛菲不由自主倒退了几步,黑暗神之前已经够高了,然而此时长出了翅膀的他,再加上他手里的阔身巨剑,即使不做任何动作,也足够让她情不自禁的颤抖起来。

    她的身体清晰告诉她,这是她有生以来遇到过的最危险、最可怕的存在。

    她也许应该尖叫,也应该逃跑,可是喉咙根本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双腿也像灌了铅一样。

    “不说点什么吗,比如诅咒一下神明?”

    乌拉尔提着他的巨剑,缓缓走过来,他的嘴角带着可怖的笑容,也许是月光微弱的原因,又也许是大翅膀挡住了光,熟悉的五官比印象中要更加凌厉,哪怕不刻意做什么吓人的表情,也威慑力十足了。

    和光明神一样,黑暗神和人一样有着同样的五官,完美、锋利、迷人得惊心动魄,唯独完全没有人的感觉。

    阿洛菲忽然意识到,在在她把深渊之刃插入黑暗神的胸口之前,他也许一直都在悠闲的和她玩过家家游戏。

    直到这个时候,才是他完全露出的真容。

    乌拉尔伸出手:“这样戏剧性的重逢场面,说点什么——”

    在他的手触碰到阿洛菲脸颊时扑了个空,少女凭空消失了。

    她原本站着的地面,出现了很明显的法阵图案,金光在月光下熠熠生辉,这是传送后残留的光明法力,即使再普通的法师也可以轻松追踪到方向。

    她本有能力抹去这么明显的痕迹,但因为慌张,完全忘了这一回事。

    这是使用传送法阵的大忌,因为追踪的人可以依靠使用者的路径,轻松找到对方。

    乌拉尔放下手,望着那个法阵冷笑一声,没有犹豫,举起巨剑径直插入法阵中央。

    【真可怜。】

    【你以为自己能逃到哪里去?】

    阿洛菲一手拄着膝盖,另一只手捂着火辣辣的胸口,用力的喘着气,休息了片刻后,抬头看向四周。

    在辽阔雪原与星空间,一片静谧,没有下雪,甚至连一缕风都没有,西瓦提亚不下雪的夜晚,就是这么安静。

    成功了,暂时甩开了黑暗神。

    在布兰登里,她没有什么机会使用传送法阵,说不上用得很熟练,但也足够在危急关头派上用场。

    她故意在传送之前不消除法阵,误导黑暗神沿着那条路追踪。

    黑暗神和光明神一样,都对敌对的气息敏感无比,所以她在光明神术下,悄悄又用“银”做出另一个传送法阵。

    不管是黑暗神还是光明神,都对“银”没有太多办法。

    有别于效果叠加,用途完全没有关联的两种神术同鸣,虽然极为罕见,但并非没有办法做到,这也是阿洛菲当初对庇斯特成功用出米诺斯拉纳的原因——庇斯特的注意力集中在她新学的一个出错就会变成巨大灾厄的神术上,完全忽略了自己养大的小姑娘居然偷偷学会了他只教过几次的双重神术。

    至少庇斯特当时觉得,学会这样难的的技术,对于一个年轻学生来说还有点太苛刻了。

    异术同鸣,还要无声施法,阿洛菲在做出决定的一刹那,甚至没想过逃出来后又该做点什么,因为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

    如果她还在神学院,这样一次逃脱术,说不定能让她直接免除以后的所有期末考试。

    但不得不说,异术同鸣对身体的要求确实很高,在法力爆发的瞬间,阿洛菲就感觉到整个大脑都天旋地转起来,即使是望着黑暗神,她的注意力也没有太多放在他身上。

    阿洛菲直起身,顺着微风吹来的反方向往前走,异术同鸣让她此刻体内没有太多的法力,当下趁黑暗神追捕另一个方向,她还是先逃到什么地方躲一躲吧。

    是不是回去找光明神比较好?

    这个问题只在脑子里一闪而过,阿洛菲被更在意的事占据了思绪。

    黑暗神又活了。

    这种认知比“在神殿里刺杀黑暗神,但是失败了”更让人绝望,至少后者是因为她的能力不足,而死了没多久的黑暗神这么轻而易举就又毫发无伤的出现在眼前,也许说明了另一个更可怕的事情——

    她无法杀死神,甚至没办法让他至少沉睡个上千年。

    “早知道这样的结果,当初还不如真的把他关进一个小房间里,剥夺他的神力,把他锁在我身边哪里都去不了。”

    阿洛菲复盘起之前的行为,不由自言自语起来。

    “圈禁黑暗神让他无法接触到任何人,起码布兰登,甚至整个南大陆到我死之前还是安全的,大不了我死之前再向他下个没有时限的命令......好像有点难,那也许让下一个光明圣女获得这个能力会更保险点,可是怎么才能继承?”

    【真有意思啊。】

    身后的半空突然传来了笑声,一枚黑色的羽毛在阿洛菲眼前飘落。

    【把我单独囚禁起来之后,圣女如此虚伪的舌头,准备又向哪个破烂神明表忠心呢?】

    在阿洛菲回过头之前,从她的身下冒出数道黑雾,绳索一样捆住了她的全身,在不受控制的向前倒下时,一个身影挡住了她。

    “怎么可能......!”阿洛菲抬头看向懒洋洋走过来的黑暗神,瞪大了双眼。

    他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找到她?她明明敛去了自己所有的真实气息,只留下光明法力往另一个误导的方向飘去。

    来不及思考太多,阿洛菲调动身上的“银”,和黑暗力量对抗,然而不管她放出多少,黑雾都会瞬间吞噬殆尽。

    “就像一滴水落入湖中,你的法力,在此刻、此地毫无意义。”

    黑发神明面露嘲讽的抬起双手,就像在审判庭上宣判了她的罪名。

    “从未出过远门的圣女还不知道吧,北地本来就是我的属地,我能感知这片土地上的一切,包括你,阿洛菲。”

    “不过,要找到你,根本用不上这种方法。”

    “一个在王都神学院里全优毕业的学生,会在意识到自己有可能死的情况下,出现这么大的失误吗?”

    乌拉尔一手把她按进怀里,另一只手钳制着她的下巴抬起,他嘴角明明挂着笑,眉眼间却根本看不出笑得意思。

    “妄想杀死神明,并且毫不心虚在他面前撒谎的圣女,会这么容易害怕?嗯?以为我会上当的话,你未免把我想得太蠢了。”

    阿洛菲只觉自己的下巴的骨头都快被掐碎了,她被强行和乌拉尔对视,那双绯色竖瞳冷漠的打量着她的脸。

    曾经看起来无法探究深浅的黑色双眸,此时被暗红充斥,除了让人想到深渊与无穷的黑暗,更多的还有暴虐、冰冷。

    他的五官有种不属于人的美感,比之前还要更加荡人心魂,这样的美貌,尖锐得让人胆寒。

    黑暗神明明一直笑着,可阿洛菲只有一个念头——

    他快气疯了。

    当然值得生气,被袭击本来就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事,而且他还是被一个小小的光明圣女,用他自己做的神器捅了个透心凉。

    简直奇耻大辱,恐怕比千年前的落败还让他愤怒。

    阿洛菲之前想过自己如果刺杀失败,下场一定会很惨,看来她的结局虽然推迟,但还是到来了。

    说一点都不害怕那是假的,在面对过分悬殊的力量差距时,人本能都会畏惧。

    但既然做出了弑神的决定,就想好了失败的后果。

    总归是要遭受折磨,那在异神面前,起码此刻要保持人族的尊严。

    阿洛菲想到这里,坦然的主动抬头,再次迎上那双蛇瞳。

    黑暗神凝视她片刻,忽然露出更大的笑容。

    【我好想你呢,我的玫瑰。】

    在阿洛菲作出反应前,她的下颌就被毫不怜惜的用力抬起,黑暗神俯下身,吻上她的双唇。

    她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被她狠狠捅了一刀后,黑暗神做出的第一件事居然是这样。

    他贴着她的唇,这个亲吻算不上残暴,甚至还没有那日被她捅穿后那个血腥的亲吻来得剧烈,但他非常执着的入侵进去,追逐着她的舌尖,故意压制她的呼吸。

    他的动作甚至还带了点讨好和温柔,搅拌的水声落在耳边,阿洛菲的脸颊难以自抑的发起烫。

    他是怎么还能想着对杀过自己的人做这种事?

    他终于放开了她的唇,指尖的黑焰燃掉她胸口的衣服,寒冷让她打了个哆嗦。

    当他的唇贴上曾经烙下契印的地方,阿洛菲倒抽了一口凉气。

    熟悉的剧烈痛意让她微微张开嘴,无法挣脱开钳制的身体,只能无法自控的微微抽动着。

    契印泛起光芒,被黑色火焰包裹的月亮纹案已经从弯月变得滚圆,在疼痛散去后,隐秘蚀骨的快意从脊椎骨直冲到头顶,让她的双腿根本站不住,径直往下掉。

    黑暗神接住了她,阿洛菲急促的小口喘着气,徒劳的把自己的身体和对方推出间隔。

    “不!”

    她的心里突然产生了某种巨大的惊恐,直觉告诉她,要是现在不逃走,她就要面临更多可怕的事。

    但她的“银”就像是可怜的乳鼠,被巨大毒蛇般的黑雾极快的吞噬,不管她释放多少,都会被黑色淹没。

    黑暗神展开巨大的翅膀,黑色的羽翅把阿洛菲笼罩起来,她看不见月亮,也看不见学院,更听不见风声,漆黑之中,只有那双绯色的竖瞳,还有乌拉尔的声音。

    【你一定想家了。】

    黑暗神把她紧紧搂在在怀里,低沉的麦锡达斯语就像催眠曲。

    【现在,让我们一起,回到你最爱的布兰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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