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触碰的美梦
“他们走这边做什么？”
李惊棠小声问身边的路寒云。
路寒云耸耸肩。
几十分钟前，两人发现了一支甘天小队，一路跟踪至此。按照之前审问出来的情报，甘天的人会在收集工作结束后去到影区的中央控制室，但他们跟踪的人却走了一条截然相反的道路。
甘天成员绕了一大圈，又回到了入口下方，李惊棠和路寒云隐在暗处，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不怕被星河士兵发现吗？李惊棠觉得他们有恃无恐，似乎是笃定了不会有人察觉到。
“你快看。”路寒云拍拍李惊棠。
李惊棠眯眼望去，只见他们直直穿过了一道墙壁，没受任何阻拦。
有暗室！
李惊棠连忙追上去，用手敲了敲墙壁，里面果然是空的。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影区内部的构造远比她想象的还要复杂。
怎么才能进去？
李惊棠四处摸索，手上摸到了一块凹陷进去的石块。
就是这个。
她用力，石块被推到底，面前的墙壁向左滑开，露出了一截向下的石板台阶。
路寒云先一头钻了进去：“别墨迹，等会跟丢了。”
他拽着李惊棠一路俯冲，走到楼梯尽头时却傻了眼。
在两人面前的是构造相同的五扇门，用灰石块搭建，如果算上他们进来的这扇门，这简直就是一个放大版的蜂巢。
怪不得他们在影区逗留了这么久连其他队的人影都没见到过，如果是进入了这里，那么在无法通信的情况下根本无法与其他队伍汇合。
李惊棠抬头，顶端是凝结的寒霜，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甘天的那些人还没走出精神力覆盖的范围，李惊棠循着他们留下的踪迹进了其中一扇门，推开后果不其然，还是六边形六扇门的宽阔房间。
脑中暗暗勾勒这里的构造，脚下马不停蹄地追踪，不知道经过第几个房间时，甘天终于停了下来，隔着一扇门，李惊棠收敛气息，仔细聆听。
那边传来“咔哒”一声，像是门锁打开的动静，李惊棠知道已经到了终点。
如果李惊棠能看到竖直面的地图，那么她会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影区的最低点，中央控制室就在她的正上方。
她听到里面的人在交谈。
“这些够了吗？”
“嗯，差不多了，第三小组似乎遭到了袭击，无法联系到他们。”
“他们负责的那片区域在左熙队伍附近吧，被发现了很正常。”
“不说这个，乐正云呢？”
“在培养皿里，没死透。”
“水鱼还没吞噬完毕吗？S级影的攻击性未免低了些。”
S级影。
李惊棠有一瞬间的僵硬，跟路寒云对视了一眼，影区里有一只S级影？
“毕竟之前丢进去那么多人，吃不下了吧。”
“说的也是，不过动作还是得快些，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这里的自毁程序被乐正云那个女的强制执行，我们撑不了多久。”
“谁知道她这么敏锐，察觉到春夏根本没有开启原本的程序，孤身闯到了这里。”
“不能低估这些下层人啊。”
两人的谈话到这里便结束了。
影区到底发生了什么？李惊棠感觉重重迷雾挡在眼前，可留给她消化信息的时间并不多，里面的人又到了门边：“我们再出去一次。”
路寒云拖着她悄无声息溜到了旁边的房间，两人蹲在地上，谁都没有先开口。
“他们手里有S级影，还要收集人的脑部，到底想做什么？还有乐正云怎么会落到他们手里？”路寒云烦躁地剥了块糖喂进嘴里。
“他们说春夏没开启原本的程序是什么意思？”李惊棠让他也给自己一块。
“应该是说影区的自毁程序是由春夏控制的吧。”
“我还以为入口一打开就会自动触发，”李惊棠奇道。
“我们给春夏设定的指令确实是这样，可能被人做过了什么手脚。现在怎么办？我们既联系不到别人，又不能贸然靠近那个房间，就坐在这里干等吗？”
李惊棠冷静分析：“只能靠最原始的方式了。”
“你有什么方法？”
“顺着这些门，一扇扇推过去，总能找到那么一两支队伍吧。”李惊棠拍拍屁股，“咱俩最好动作快些，在甘天的人打算离开之前。”
*
影群从四面八方扑来，带下来的照明设备皆因低温出了故障，黑暗中看不清任何东西，童绪能明显感到队伍中已经有人力不从心。
耳畔刮来刺骨冷风，极寒的水汽拖缓了所有人的攻击速度，然而影群似乎不受任何影响，依旧铺天盖地地拥上来。
越往低处，影的缠斗越凶烈，童绪遥遥看见一个白色的六边形房间，就在他们几百米之外。
中央控制室就在前方，但他们几乎寸步难行。
队伍里原本有五十三位成员，皆是B级以上的士兵，可走到这里只剩下四个人，童绪，第二分队队长章云昀和他的绑定向导叶惠，还有木艾希。其他人皆因受伤留在了原地。
章云昀苦笑一声：“不知道这次能不能活着回去。”
童绪几近麻木地挥刀，黑藤花的刀刃都因使用过度而磨损得凹凸不平，她眼神冷漠：“不会死。”
尽管很想相信她的话，但章云昀扫视了一圈身边的影群，完全无法乐观起来：“低温对影群不起作用。”
“只有到中央控制室才能弄清原因。”回应他的是木艾希。
作为一个C级哨兵，她竟然能撑到这里来，实在令人惊讶，章云昀笑起来：“如果能回去，你考不考虑来第二分队？”
他说话间再次给枪上膛，在叶惠的精神指引下朝黑暗中连开数枪，左侧扑上来的几只影灰飞烟灭。
木艾希观察他的动作，攻击间隙抬抬眼镜：“我更想加入第一分队。”
“第一分队啊……”章云昀扫到童绪身上，“那可是个死人小队，我不建议你进去。”
令人窒息的黑雾之中，童绪精准而迅敏地砍碎浮动的影核，冰雕中不乏A级影的存在，即使是A级士兵对上也十分棘手，但她已经连续剿灭了数十只，宛如无情的杀戮机器。
她就像不知疲惫般挥下黑藤花，每次动作都让章云昀心惊。
任谁都能看出来，童绪早就到了极限，发条已经绷到了最紧，随时会断开。
又一次配合攻击，章云昀替她击毙了身后袭来的影，无意间看到她背后的伤口。
整个后背都在被影吞噬，血流如注，裸露在低温里化为冰渣，嵌进了伤口中。
“童绪你……”
童绪淡淡看他一眼：“不用管，任务还没完成。”
章云昀哑然，左熙交给他们的任务是进入中央控制室，可这几百米却如天堑，要他们如何跨过？
任谁都有血性，章云昀叫上叶惠，背对童绪道：“可不能让你一个人出尽风头。你继续往前，不用管后面，我不会让任何一只影突破过去。”
童绪听出他话里同归于尽的决心，但她什么都没说，握紧黑藤花道：“好。”
他们距离中央控制室只剩下直线一百米，童绪深吸口气，闭眼。既然什么都看不到，那便不要让视觉干扰自己，她调动全身的听觉，感受着身边风流动的方向。
刀起，影灭，如瞬息落雷，突破影的围墙。
伤口的血液随着步伐一路滴落，童绪已经无暇顾及，她此时此刻只感受着中央控制室的存在，用上了最快的速度。
百米不过眨眼，章云昀也说到做到，紧随在她身后，没让影第二次攀附上来。
黑藤花刀尖划开控制室门锁，未等看清室内光景，便有数十道黑刺穿空而来。
童绪抬刀欲挡。
但贯穿的力道超出了她的预期，黑藤花的刃身在她眼前段段碎裂，黑刺沾上刃身上的淡蓝色，穿过童绪整个肚腹，从后背钻出来。
黑刺根根交叉，把童绪吊在了空中。
“哇”
童绪口中吐出一大口血。
“童绪！”
黑暗中有人在呼唤着她，童绪动了动手指，努力地想回应，但她连这一点力气都没有，只能徒劳地任声音越来越远。
痛意呼啸着翻卷，童绪已经不想管身体里流出了多少血。她忽然觉得有些累，一直紧绷的身体再也扛不住，困意袭来，眼皮沉沉。
她知道睡去就再无可能苏醒，可她真的太累了，连睁眼都做不到。
血花拍在地上，童绪如同抽走灵魂的木偶，了无生机。
黑刺从她身体里一根根撤出，鲜红的血液顺着流淌，章云昀想回身救她，但影的黑雾覆盖了童绪的身影，在视线里逐渐消失。
“唔。”他的一只眼睛被影攫取，瞬间化成脓水。
“章云昀！”叶惠扑上来，两人再次陷入与影的厮杀。
*
童绪眼前出现了一间荒破的房子，水泥红砖覆的墙，屋顶是生锈的铁板，不大，仅仅够两个人生活。
一个少女站在门口，灰色的单薄裙子，总是上扬的嘴角，还有伤痕累累的手。
“姐姐？”她呢喃着。
童绪想，这就是梦吗？
她十几年来不敢触碰的美梦。
“阿绪，来这里。”她笑着招手。
她只有十五岁，笑容明媚而忧伤，站在光里，童绪甚至有些看不清。
“来这里。”黑色的影爬上了她的肩头。
赤红的血流淌一地，黑雾逐渐攀上她的脸庞，那双注视着童绪的双眼也将被吞噬。
童绪痛苦地闭上眼，回忆如同重锤砸烂她整个身躯，影会吸干少女的血肉，森森白骨会如塔楼顷刻崩塌。
她动不了，甚至自己也要死了。
指尖碰到黑藤花的刀刃，冷意一闪而逝，瞬间多了一条血口。
她应该对痛苦感到麻木，可她突然感觉到极致的疼痛，仿佛黑藤花割伤的不是指尖，而是她整颗心脏。
“阿绪。”少女还在呼唤着。
我在。
“来这里。”
我……
“让我抱抱你。”她笑着。
她一步步走过来，从光里走到黑夜里，红色的血嘀嗒滴嗒，裙摆摇曳，像是一朵盛开的花。
她的手环住童绪，轻柔地拥上来。
“别怕，姐姐在就不疼了。”
童绪的思绪停止了。
眼泪不知何时流下来，带着灼人的温度，把她重新拉回世界。
离别的慌乱与痛苦，后来的仇恨与磨炼，日复一日的杀戮与死亡，她想，我不怕的。
我不怕的，因为从六岁和你分开的那天起，我就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
她猛然攥紧落在手边的黑藤花，然后睁眼，挥刀，黑刺粉碎得无声无息。
影摧毁了她的人生，杀死了她的姐姐，从此之后天翻地覆，她活着只剩下一个念头：
我要握紧武器，一刻不停地战斗，直到杀死你的影全部消失的那天。
少女随着影飘散而去，她依旧如同美梦一样，珍藏在人的心底。
“阿绪，别怕。”
童绪捂住伤口，跪在地上，缓缓应道：“嗯，不用担心我。”
后方再次传来之前的呼唤：“童绪！”
这次童绪听出来了，是李惊棠的声音。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不甚清明的思绪重新转动，童绪抬头，终于看清了眼前的光景。
李惊棠手握黑曜石权杖，脚下法阵闪耀，如水一般柔和的元素尽数涌入童绪身体中。
她终于昏死过去。
李惊棠小声问身边的路寒云。
路寒云耸耸肩。
几十分钟前，两人发现了一支甘天小队，一路跟踪至此。按照之前审问出来的情报，甘天的人会在收集工作结束后去到影区的中央控制室，但他们跟踪的人却走了一条截然相反的道路。
甘天成员绕了一大圈，又回到了入口下方，李惊棠和路寒云隐在暗处，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不怕被星河士兵发现吗？李惊棠觉得他们有恃无恐，似乎是笃定了不会有人察觉到。
“你快看。”路寒云拍拍李惊棠。
李惊棠眯眼望去，只见他们直直穿过了一道墙壁，没受任何阻拦。
有暗室！
李惊棠连忙追上去，用手敲了敲墙壁，里面果然是空的。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影区内部的构造远比她想象的还要复杂。
怎么才能进去？
李惊棠四处摸索，手上摸到了一块凹陷进去的石块。
就是这个。
她用力，石块被推到底，面前的墙壁向左滑开，露出了一截向下的石板台阶。
路寒云先一头钻了进去：“别墨迹，等会跟丢了。”
他拽着李惊棠一路俯冲，走到楼梯尽头时却傻了眼。
在两人面前的是构造相同的五扇门，用灰石块搭建，如果算上他们进来的这扇门，这简直就是一个放大版的蜂巢。
怪不得他们在影区逗留了这么久连其他队的人影都没见到过，如果是进入了这里，那么在无法通信的情况下根本无法与其他队伍汇合。
李惊棠抬头，顶端是凝结的寒霜，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甘天的那些人还没走出精神力覆盖的范围，李惊棠循着他们留下的踪迹进了其中一扇门，推开后果不其然，还是六边形六扇门的宽阔房间。
脑中暗暗勾勒这里的构造，脚下马不停蹄地追踪，不知道经过第几个房间时，甘天终于停了下来，隔着一扇门，李惊棠收敛气息，仔细聆听。
那边传来“咔哒”一声，像是门锁打开的动静，李惊棠知道已经到了终点。
如果李惊棠能看到竖直面的地图，那么她会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影区的最低点，中央控制室就在她的正上方。
她听到里面的人在交谈。
“这些够了吗？”
“嗯，差不多了，第三小组似乎遭到了袭击，无法联系到他们。”
“他们负责的那片区域在左熙队伍附近吧，被发现了很正常。”
“不说这个，乐正云呢？”
“在培养皿里，没死透。”
“水鱼还没吞噬完毕吗？S级影的攻击性未免低了些。”
S级影。
李惊棠有一瞬间的僵硬，跟路寒云对视了一眼，影区里有一只S级影？
“毕竟之前丢进去那么多人，吃不下了吧。”
“说的也是，不过动作还是得快些，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这里的自毁程序被乐正云那个女的强制执行，我们撑不了多久。”
“谁知道她这么敏锐，察觉到春夏根本没有开启原本的程序，孤身闯到了这里。”
“不能低估这些下层人啊。”
两人的谈话到这里便结束了。
影区到底发生了什么？李惊棠感觉重重迷雾挡在眼前，可留给她消化信息的时间并不多，里面的人又到了门边：“我们再出去一次。”
路寒云拖着她悄无声息溜到了旁边的房间，两人蹲在地上，谁都没有先开口。
“他们手里有S级影，还要收集人的脑部，到底想做什么？还有乐正云怎么会落到他们手里？”路寒云烦躁地剥了块糖喂进嘴里。
“他们说春夏没开启原本的程序是什么意思？”李惊棠让他也给自己一块。
“应该是说影区的自毁程序是由春夏控制的吧。”
“我还以为入口一打开就会自动触发，”李惊棠奇道。
“我们给春夏设定的指令确实是这样，可能被人做过了什么手脚。现在怎么办？我们既联系不到别人，又不能贸然靠近那个房间，就坐在这里干等吗？”
李惊棠冷静分析：“只能靠最原始的方式了。”
“你有什么方法？”
“顺着这些门，一扇扇推过去，总能找到那么一两支队伍吧。”李惊棠拍拍屁股，“咱俩最好动作快些，在甘天的人打算离开之前。”
*
影群从四面八方扑来，带下来的照明设备皆因低温出了故障，黑暗中看不清任何东西，童绪能明显感到队伍中已经有人力不从心。
耳畔刮来刺骨冷风，极寒的水汽拖缓了所有人的攻击速度，然而影群似乎不受任何影响，依旧铺天盖地地拥上来。
越往低处，影的缠斗越凶烈，童绪遥遥看见一个白色的六边形房间，就在他们几百米之外。
中央控制室就在前方，但他们几乎寸步难行。
队伍里原本有五十三位成员，皆是B级以上的士兵，可走到这里只剩下四个人，童绪，第二分队队长章云昀和他的绑定向导叶惠，还有木艾希。其他人皆因受伤留在了原地。
章云昀苦笑一声：“不知道这次能不能活着回去。”
童绪几近麻木地挥刀，黑藤花的刀刃都因使用过度而磨损得凹凸不平，她眼神冷漠：“不会死。”
尽管很想相信她的话，但章云昀扫视了一圈身边的影群，完全无法乐观起来：“低温对影群不起作用。”
“只有到中央控制室才能弄清原因。”回应他的是木艾希。
作为一个C级哨兵，她竟然能撑到这里来，实在令人惊讶，章云昀笑起来：“如果能回去，你考不考虑来第二分队？”
他说话间再次给枪上膛，在叶惠的精神指引下朝黑暗中连开数枪，左侧扑上来的几只影灰飞烟灭。
木艾希观察他的动作，攻击间隙抬抬眼镜：“我更想加入第一分队。”
“第一分队啊……”章云昀扫到童绪身上，“那可是个死人小队，我不建议你进去。”
令人窒息的黑雾之中，童绪精准而迅敏地砍碎浮动的影核，冰雕中不乏A级影的存在，即使是A级士兵对上也十分棘手，但她已经连续剿灭了数十只，宛如无情的杀戮机器。
她就像不知疲惫般挥下黑藤花，每次动作都让章云昀心惊。
任谁都能看出来，童绪早就到了极限，发条已经绷到了最紧，随时会断开。
又一次配合攻击，章云昀替她击毙了身后袭来的影，无意间看到她背后的伤口。
整个后背都在被影吞噬，血流如注，裸露在低温里化为冰渣，嵌进了伤口中。
“童绪你……”
童绪淡淡看他一眼：“不用管，任务还没完成。”
章云昀哑然，左熙交给他们的任务是进入中央控制室，可这几百米却如天堑，要他们如何跨过？
任谁都有血性，章云昀叫上叶惠，背对童绪道：“可不能让你一个人出尽风头。你继续往前，不用管后面，我不会让任何一只影突破过去。”
童绪听出他话里同归于尽的决心，但她什么都没说，握紧黑藤花道：“好。”
他们距离中央控制室只剩下直线一百米，童绪深吸口气，闭眼。既然什么都看不到，那便不要让视觉干扰自己，她调动全身的听觉，感受着身边风流动的方向。
刀起，影灭，如瞬息落雷，突破影的围墙。
伤口的血液随着步伐一路滴落，童绪已经无暇顾及，她此时此刻只感受着中央控制室的存在，用上了最快的速度。
百米不过眨眼，章云昀也说到做到，紧随在她身后，没让影第二次攀附上来。
黑藤花刀尖划开控制室门锁，未等看清室内光景，便有数十道黑刺穿空而来。
童绪抬刀欲挡。
但贯穿的力道超出了她的预期，黑藤花的刃身在她眼前段段碎裂，黑刺沾上刃身上的淡蓝色，穿过童绪整个肚腹，从后背钻出来。
黑刺根根交叉，把童绪吊在了空中。
“哇”
童绪口中吐出一大口血。
“童绪！”
黑暗中有人在呼唤着她，童绪动了动手指，努力地想回应，但她连这一点力气都没有，只能徒劳地任声音越来越远。
痛意呼啸着翻卷，童绪已经不想管身体里流出了多少血。她忽然觉得有些累，一直紧绷的身体再也扛不住，困意袭来，眼皮沉沉。
她知道睡去就再无可能苏醒，可她真的太累了，连睁眼都做不到。
血花拍在地上，童绪如同抽走灵魂的木偶，了无生机。
黑刺从她身体里一根根撤出，鲜红的血液顺着流淌，章云昀想回身救她，但影的黑雾覆盖了童绪的身影，在视线里逐渐消失。
“唔。”他的一只眼睛被影攫取，瞬间化成脓水。
“章云昀！”叶惠扑上来，两人再次陷入与影的厮杀。
*
童绪眼前出现了一间荒破的房子，水泥红砖覆的墙，屋顶是生锈的铁板，不大，仅仅够两个人生活。
一个少女站在门口，灰色的单薄裙子，总是上扬的嘴角，还有伤痕累累的手。
“姐姐？”她呢喃着。
童绪想，这就是梦吗？
她十几年来不敢触碰的美梦。
“阿绪，来这里。”她笑着招手。
她只有十五岁，笑容明媚而忧伤，站在光里，童绪甚至有些看不清。
“来这里。”黑色的影爬上了她的肩头。
赤红的血流淌一地，黑雾逐渐攀上她的脸庞，那双注视着童绪的双眼也将被吞噬。
童绪痛苦地闭上眼，回忆如同重锤砸烂她整个身躯，影会吸干少女的血肉，森森白骨会如塔楼顷刻崩塌。
她动不了，甚至自己也要死了。
指尖碰到黑藤花的刀刃，冷意一闪而逝，瞬间多了一条血口。
她应该对痛苦感到麻木，可她突然感觉到极致的疼痛，仿佛黑藤花割伤的不是指尖，而是她整颗心脏。
“阿绪。”少女还在呼唤着。
我在。
“来这里。”
我……
“让我抱抱你。”她笑着。
她一步步走过来，从光里走到黑夜里，红色的血嘀嗒滴嗒，裙摆摇曳，像是一朵盛开的花。
她的手环住童绪，轻柔地拥上来。
“别怕，姐姐在就不疼了。”
童绪的思绪停止了。
眼泪不知何时流下来，带着灼人的温度，把她重新拉回世界。
离别的慌乱与痛苦，后来的仇恨与磨炼，日复一日的杀戮与死亡，她想，我不怕的。
我不怕的，因为从六岁和你分开的那天起，我就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
她猛然攥紧落在手边的黑藤花，然后睁眼，挥刀，黑刺粉碎得无声无息。
影摧毁了她的人生，杀死了她的姐姐，从此之后天翻地覆，她活着只剩下一个念头：
我要握紧武器，一刻不停地战斗，直到杀死你的影全部消失的那天。
少女随着影飘散而去，她依旧如同美梦一样，珍藏在人的心底。
“阿绪，别怕。”
童绪捂住伤口，跪在地上，缓缓应道：“嗯，不用担心我。”
后方再次传来之前的呼唤：“童绪！”
这次童绪听出来了，是李惊棠的声音。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不甚清明的思绪重新转动，童绪抬头，终于看清了眼前的光景。
李惊棠手握黑曜石权杖，脚下法阵闪耀，如水一般柔和的元素尽数涌入童绪身体中。
她终于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