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军对垒,场面自然是壮观的。

    李惊棠趁此机会得以喘息片刻,和童绪重新汇合。

    童绪脸上全是黑灰,衣服被炸出了好几个破洞。

    李惊棠问她:“还好吗?”

    “没事。”童绪摇摇头。

    李惊棠看向打开的门后:“我的直觉告诉我里面很危险。”

    “但还是要去。”童绪很坚决,都走到这里了,拉弓没有回头箭。

    路仁义在混乱间隙还能注意到她们,他高高地挥手:“李小姐,这边被我们暂时拖住了,你快进去吧。”

    不用他说,李惊棠已经踏进了核心区的门中,守卫为了不当靶子已经让开了门口狭小的通道。

    走过一段狭窄的走廊,眼前还是不见五指的漆黑,预想中的生命之树并没有在里面。

    李惊棠忽然意识到什么,外面的轰炸声掩盖住了其他所有声音,也让李惊棠的感知被蒙蔽。

    她硬生生停住脚步。

    “铛——”一声悠长的回响,核心区内忽然亮起了一盏巨型探照大灯。

    或许不应该叫做核心区,在她身前几米远的座椅上,有一人背对着她,椅子缓慢转动,正是应春夜一张古板至极的脸,甚至语调没有一丝一毫的惊讶。

    “欢迎。”

    李惊棠放下遮光的手臂,霎时间空中降下了硕大的铁笼,布满了电网和荆棘,将李惊棠和童绪困在其中。

    三层限制都是陷阱,应春夜将这里严防死守都是幌子,好一招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李惊棠冷笑:“巴比伦的城主就是这样欢迎人的吗?”

    “你很有手段,”他从椅子上站起来,“救走荆轻絮,同路家合作,还闯入到了这里。”

    他的目光中尽是审视:“你们不是巴比伦的人。”

    “所以?”李惊棠丝毫不觑。

    “你们的目的,是想让我恢复对下层的资源供应么?”他捏捏手指,“都是些‘机器人’,没必要浪费宝贵的资源。”

    “早日放弃这种想法,不过是无用的人种。”他口吻中的傲慢一览无遗,李惊棠不由得捏紧拳头,才能克制住往他脸上来一拳的想法。

    “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来到巴比伦的,但既然来到了这里,我也应该展现一下地主之谊。”

    他放眼屋外:“结束了吗?”

    外面的争斗声渐渐平息,过了不久,一个研究员跑了进来:“所有闯入者都已经被逮捕。”

    应春夜看向李惊棠:“听到了吗?你们已经毫无胜算,如果想活着,就告诉我一个答案。”

    “荆轻絮在哪里?”

    这才是他还留着这些人的目的。

    李惊棠这时候还能翻个白眼:“原来你也不是无所不能啊,身为城主找个人有这么难吗?”

    “时间问题罢了,但我一向讲究高效率。”

    铁笼外的电网响起了嗞嗞的电流声,李惊棠余光瞥了一眼,他们正在不断加大电网的功率。

    “我已经拿出了我的诚意,不知道小姐意下如何?”

    李惊棠呵了一声:“感受到了,确实热情似火,不过……”

    她停顿了几秒。

    “对我们可没什么用。”

    话音落下,一阵黑色鬼魅般的黑影从应春夜眼前掠过,那是一道极细的刀锋,爬满了黑藤花的纹样,上面沾着未干涸的血。

    他一惊,只见笼中另外一个女孩腕上鲜血直流,用自己的刀划出了那道伤口。

    藤花的图纹爬上她的脖颈,眼白染上墨黑,应春夜只见女孩暴走起来,单手握上铁丝刀片的栏杆,竟硬生生顶着高压电捏弯了栏杆,在重压之下铁笼逐渐变形。

    这绝不是正常人类能做到的,即便是高阶士兵也不行。

    童绪血液同刀上缭绕的雾气一同弥漫,宛若凶神恶煞的鬼魂。

    黑藤花横在众人身前,李惊棠施施然从铁笼中走出,甚至没有任何的狼狈。

    墨化状态的童绪身体强度高到可怕,仅仅闪电之间,挡在应春夜身前的人便无声无息地倒下大半。

    应春夜退一步,李惊棠便进一步。

    “现在,我有资格可以跟你谈判了吗?”李惊棠的声音里淬了火。

    所有人里只剩应春夜还站着,他低头扫视一圈:“这便是你的底牌吗?”

    李惊棠盯着他。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也该拿出我的底牌了。”

    探照灯猛地关闭,短暂的黑暗遮住了所有人的身影,李惊棠听到舱门转动的声音,所有空气被抽取,骤然的窒息感环绕上来。

    蓝色的微光从缝隙中泄出来,然后填满了整个眼球。

    所有的一切,裸露在了白光下,此刻在他们的头顶挤满了几千号人,正好奇地望向地下,神色天真而残忍。

    应春夜的声音在头顶回荡:“各位市民,如你们所见,我们的城市闯入了外来者。”

    童绪刀上墨光流淌,她弹射出去,目标直指应春夜的脖颈。

    “但不用害怕……”

    童绪的刀尖碰上那寸脆弱的皮肤。

    “即便他们是怪物,巴比伦也有足够的自信控制下来。”

    没由来的,李惊棠感到一阵心慌。

    “寂——”

    高频率的音波响彻了整个水月实验室,尖锐如哨,李惊棠的耳膜瞬间出血,她看向童绪。

    黑藤花掉落在地,童绪极度痛苦地跌落地上,五窍流血面色青白,这音波直冲她的精神图景,轻而易举地便突破了哨兵脆弱的防御。

    “童绪!”李惊棠大喝,可在恐怖的声波下童绪根本听不到她的声音。

    应春夜戴着隔离耳塞,弯腰将黑藤花捡了起来。

    他轻轻弹了下刀身,神色寡淡地将它放回童绪身上的刀鞘中。

    “路家联合闯入者,企图窃取水月实验室机密,即刻起解除路家所有权力,通缉路家所有成员,送入审判庭。”应春夜下了最后通牒。

    他将罪行暴露于所有路人的视线里,仅仅是简单的一个手段,便铲除了三大家族之一,过程甚至没有任何阻力。他拿捏准了唯一的翻盘点,来了一招请君入瓮,那些别有所图的家伙们便接二连三地跳进来。

    “好手段。”李惊棠跪在地上,千算万算,没有想到水月实验室中竟然还暗藏着毁灭性武器。这种高频率音波器是专门为他们量身打造的,等级越高的士兵创伤越大。

    应春夜的护卫跑到了身后,将李惊棠架起来,李惊棠刚想施计挣脱,便听到一阵低沉熟悉的嗓音。

    “是我。”

    李惊棠僵硬一瞬,精神链接瞬间合上。

    洛钦迅速道:“我只能带走你,应春夜要找荆轻絮,不会杀了她。”

    “你怎么会在这里?”此时跑进来绝不是什么好时机。

    那边童绪已经被拖走,洛钦歉声一句抱歉,大力按住李惊棠的双臂。

    李惊棠回头,应春夜站在原地并没有跟上,头顶的民众还需要他安抚。

    她回过神,用精神连接交流起来。

    “你进来的时候外面的情况如何?”

    “路家的人全被带走,死伤惨重,你们做了什么?”

    李惊棠显得很糟心,给他简短解释起他们的这次行动:“那个老家伙钓鱼,我们根据路家的线索破解了核心区的禁制,以为门里面有他做人体实验的证据,结果没有。”

    洛钦没有吱声,李惊棠被他按着走,并不知道会被送进哪里。

    “这次行动已经失败,我需要一点时间重新规划。”李惊棠垂着头,“你不能暴露。”

    她的语气略显低迷,童绪被带走,陈闲舟和路寒云也踪迹全无,失败的乌云久散不去。

    “没有失败。”洛钦忽然道。

    李惊棠勉力笑了一声:“为什么这么说?”

    “真正的核心区,我找到了。”洛钦低头看了她一眼,眼神无言,如同他这个人一般内敛。

    精神连接传回来的波动带着不易察的安抚意味,他调整了押解的力度,让李惊棠不至于那么难受。

    “你说什么?”李惊棠震惊,“在哪里?”

    “在生命之树的树冠。”

    水月之树建立在整株生命之树上,此刻他们处于树心处,要去到树冠还有些距离。

    有了目标,李惊棠下意识地便进入思考状态:“路线?守卫数量?是否有通行限制?”

    “什么都没有。”洛钦却回答她,“没有人会去那里,那里是垃圾场。”

    “垃圾场?”

    “嗯,所有人体实验的失败品都在那里。”

    李惊棠意识到什么:“那些尸体,还完整吗?”

    洛钦停顿了一下:“你做好准备。”

    聊到这里,他们已经远离了应春夜的视线,洛钦估算着身边守卫的数量,李惊棠立马默契地配合他做出了战斗指引。

    “四点钟,突破那个守卫,然后从前面的门消失。”

    洛钦抽出匕首,寒光一闪,守卫缓缓倒下,他们借着阴影的掩盖钻进了幽黑的门后,李惊棠立刻撒丫子跑起来。

    按照生命之树的体积,他们起码要全速冲刺许久才能从树心跑到树冠,但在经过一个拐口的时候洛钦忽然跳到了地下,紧接道:“这边。”

    李惊棠不疑有他,跟着跳下去,落脚居然是一个地下轨道站台,站口还停着一辆轨道车。

    “你怎么发现的?”李惊棠站好,洛钦启动了轨道车,整辆车飞驰起来,除了轨道的摩擦声安静得可怕。

    “以前来过。”洛钦道。

    李惊棠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下去,她打量着轨道:“大概多久能到?”

    “五分钟。”洛钦回答她。

    李惊棠思索起来:“等拿到了证据,我们需要先逃出去,回头再来救人。”

    “不用。”洛钦望向无穷的轨道,“所有的罪行今天都会暴露在日光之下,要逃的不是我们。”

    “而是应春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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