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女姐姐,你还会回来吗。”
“当然,我答应你,十年之约,我会回来找你的。”
“我等你,仙女姐姐。”
一千六百年前。
内阁中一男子,紫发着着紫衣,如谪仙之清华不染,如精灵之出尘绝美,颀长清瘦之躯,在幽静的房间中显得遗世独立,似随时都可能乘风而去,他正闭目占卜。有一红衣男子从其身后走来吸了一口气,显然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开口淡淡询问道:“占卜结果怎么样了,阿寒,阿离他们还会回来吗。”停了一会他又开口道:“还是会有其他人代替他们的命格。现在算上你我,阿姐,还缺了冰离,瑶光,缈幽三位宫主,谁又会成为新的命定之人。”
寂静片刻后,紫衣男子缓缓睁开眼,那双紫色的丹凤眼中透露出一股不可看透的幽深。他开口道:“幽浊复归,轮回始至,万物终归,该回来的会回来的。三宫同生归。”
听到这话红衣男子眼中闪过一丝光,如释重负,闭上眼道:“会回来的。”
在放松片刻后他突然意识到什么,三公同生归也就意味着剩下的三位宫主将同时回归,而他阿姐的孩子快要出世了,想到这,他感到一丝不安,莫非阿姐的孩子也逃不过这命运的束缚。
他向他望去,正好对上了他的目光。他似是看透了他的心思,叹了口气,摇摇头说:“命定不可逃啊,我没能护住他们,我不知这次我又能否护住他们。阿染,我要提醒你一句,回不来的强求也无用。”
江墨染握紧拳头,说:“这次我会护住他们的,阿城信我。”后他又说了一句,江城没听到“如果他们真的回不来了,我也会让他们回来的。”
几日后,琅陵金家江墨染身着斗篷掩面站在外阁中,等待着他阿姐的孩子出生。
突然一个待女来报:“大帝,长宫主生了。”
闻言江墨染转身走进内阁中,差点与江城撞个满怀,江城怀里正抱着个孩子。
江墨染开口道:“这就是阿姐的孩子,阿姐呢?阿姐怎么样了。”他正要走上前去看长宫主怎么样,却被江城一把拉住,他把怀里的孩子给了江墨染。
这孩子一头白发,有着一双蓝色的异瞳,江墨染认得这是银蝶莲骨美人症。莲骨美人症是江家说传于血脉的病。
江家的血脉分为五种:纯血统的莲花血脉,只要是皇族或贵族的孩子都有可能是纯血统,纯血统无遗传;高等血统的蝶骨血脉和圣源血脉,蝶骨流传于皇族,圣源流传于贵族;中等的灵蝶血脉,大部分贵族都是灵蝶血脉;普通血统的江氏血脉,拥有者大部分是江家普通子弟。而莲骨美人症分为四种:银蝶,赤原,紫莽,幽昼。
或许对于旁人来说这是力量,是上天的祝福,可对于患病者来说这就是一个祖咒,一个来力量的诅咒,一个永远也摆脱不了的诅咒。
江墨染抱着这孩子,她不哭也不闹,浑身冰冷,如果不是她会眨眼睛,就像死去了一般。
江墨染猜测这孩子或许因莲骨美人症而失了六感,看不见,听不见,闻不到,吃不出味道,没有痛感,没有情感。以前也有人因莲骨美人症而无六感,所以他如此猜测。
在他揣测这孩子的时候,江城又抱了一个孩子过来,那个孩子与江墨染怀里的孩子一样,只是他有六感,体温也不似她那般冷。
“双生子。”江墨染开口道。
江城道:“不是双生子,你仔细看一下。”
江墨染仔细看了一会,发觉出了不对,道:“这是双生魂体,怪不得我觉着这女孩这么不对劲。”
江城开口说:“得带这个孩子去鬼界,说不定能救她,我记得有人为治双生魂体去鬼界寻过方法。鬼界现在应有治疗的方法。”
江墨染看了一眼卧躺在床上的长宫主有所顾虑的说:“把这女孩带走了,阿姐这怎么办,谁也不知道在鬼界会发生什么,这孩子万一有什么个好歹,怎么办,我怎么对得起阿姐。”
一直躺在床上的长宫主忽然爬起了身,要下床。江城见了连忙去扶道:“阿姊,你怎得起来了,你身子一直不好,快躺回去。”
长宫主却挥手示意他不用,他开口道:“阿染,你带这孩子去鬼界吧。江离今日以玉洁宫主之名起誓,若这孩子有什么闪失,江离绝不怪罪。她若回不来了,那也是我命不好,留不住她。”说罢便朝江墨染一拜,江墨染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她这一拜一惊,道:“阿姐,你知道我绝不是要撇清责任的意思,我只是担心你,她是你的女儿,我怕你受不住啊。”
长宫主转过身只道了句:“你带她走吧,生死由命,不可强求。”
“阿姐”,“走吧”。
江墨染知道阿姐这是下定决心了,他不好多说,只道:“走之前,给她取个名字吧。”
“离之言;殇之感;心之由;墨滴羽惊鸿,便名离殇字墨羽,別一个离之寒,沁人心,子若惊鸿羽便叫离寒,字子吧。”她说的冷清亦觉得凄凉。
江墨染走后,他不知道的是长官主哭了,只有她自己和身旁的江城知道。江城这一生只见自己这个姐姐哭过两次,一次是父母死的时候,还有就是这一次。他知道她是真的伤心了,自己的孩子怎么会不心疼呢。这是他最后一次见她哭,也是她最后一次哭。
江城有一件事没告诉江离和江墨染,江离的两个孩子是江墨离的转世带了一丝江墨寒的魂魄,瑶光宫和冰璃宫未来的主人。他不想给他们希望再让他们绝望,这对他们来说太残忍了。
江离让江城隐瞒了江离殇的存在,她不想让她的夫君金诗轩知道。她明白她的女儿此去凶险,与其让他日后伤感,倒不如从最开始就不知道啊。所以日后世人只知长宫主生了五殿下江离寒,却不知六殿下江离殇也是她所生。
鬼界,江墨染本是要江离殇去鬼市找他三弟鬼王贺花迎,可不知为何他的传送阵法却带他来到了忘川奈何桥旁。
江墨染警惕的看着四周,再看向怀里的孩子,心想莫非自己今日真的护不住阿姐的孩子。
虽然江墨染知道长宫主绝对不会怪自己,可他自已不能不怪自己。他虽不是长宫主的亲弟弟,却是长宫主当亲弟弟般带大的,他的生母死的早,也没怎么爱过他,所以在他心中长宫主就是他的第二个阿娘。如果他连她的孩子都护不住的话他再无颜面面对她。
江墨染正警惕着,他忽然觉得怀里的孩子有什么不对劲。他向她看去,怀里的孩子变成了大约三四百岁孩童的样子,正对着忘川河那边微笑,江墨染朝她招手,她视若无物,一直笑着,像魔症了般,然后又在一眨眼间消失了。
江墨染环视着四周,在奈何桥上看见了她,她手中握着一支彼岸花,笑的一脸天真无邪。
在这一瞬,江墨染觉得她很像一个人,但他还没来的急想起像谁,就见江离殇从奈何桥上纵身一跌,跳进了忘川河。
江墨染一个瞬移要跳进忘川去救她,可忘川河竟然结冰了。他微微愣神,低声道:“忘川居然会为你而结冰,你到底是经历过什么呀,竟让有灵无神的忘川为你而伤。啊,罢了,罢了你是谁不是谁又与我何仿,我只知道你是阿姐的女儿。”
江墨染就一直守在忘川旁等着忘川的冰融化,大约过了三日后,忘川河的冰融化。
江离殇渐渐浮上了水面,在水面上漂着,她现在大约是一千五六百岁少年郎的模样。双目紧闭,白色的长发挡住了她的脸。
江墨染跃把她从水上捞起来抱在怀里,他往怀里一看江离殇脸上的头发已经湄落,露出了她绝美的脸庞。江墨染愣住了,他怀里的这个人除了发色与他死去了的妹妹江墨离不同,江离殇的这张脸几乎与江墨离一模一样。
在他愣神间,江离殇又变回了婴童的模样。江墨染温柔的抚摸了她的脸,在她耳边轻轻低语:“这一次,我一定会护住你。”
江墨染带江离殇来到了鬼市。
鬼界共有三位鬼王绝提赤林,花迎;明仪骨鱼,贺青;青灯幽火,谢悯。虽各有领地,互不相干涉,但真正掌管鬼界的是绝堤赤林,花迎。
花迎正与夫人戚子容在幽冥台挑选贺礼,谢悯和养子谢谷雅在旁边帮忙,他们都在为江离寒的满月宴备礼。
谢悯眼尖,一眼就看到江墨染来了,连忙拉了戚子容的衣角说:“哥,二哥来了,好像还是带着小侄子一起来的。”
戚子容放下手中的东西前去笑着相迎道:“二哥来了,正好一起帮我们选选礼吧。”
谢悯一下子窜到江墨染跟前笑嘻嘻道:“二哥带小侄子来看我们呢。”
江墨染摇摇头说:“我是带她来求医的,她是离儿,不是寒儿。”
“求医,她病了吗,为何要来鬼界求医,二嫂医术高明,不让他看见吗。花迎走过来说道。”
江墨染道:“阿城看过了,让我带她来鬼界,她是双生魂体,鬼界有法子能治。”
谢谷雅走过来说:“双生魂体,治的方法倒是简单,只需十二位修为高强的仙、魔、神、鬼、妖、人六界之人,分别站入时已阵法对映的十二时辰;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在将自身的体气传入她体内,将一个灵魂强行分成两个就行了。”
“方法是容易,但治标不治本,成功即好,若不成功所有进入阵法的人都会修为倒置,重回婴童时的模样。现在的时局表面上看着平静,但实则暗流涌动,如此时有人来犯,必将不功自破。”贺青不知何时也来了说着。
贺青旁边的是他夫人师清韵他开口道:“有阿青说的这么严重吗,不会出事的,就算出事了不还有你顶着吗。”
贺青拿过师清韵手中的折扇轻轻的打在他头上说道:“你呀你,别总这么乐观,真出了事我可顶不住。”
师清韵笑着说:“顶的住的,我的阿青最厉害了。对了,二哥你还没说这小娃娃是谁家的孩子,来给我抱抱。”说着就把江离殇抱进了自己的怀里,用手轻轻捏着她的小脸说:“这孩子这么小就生得这般好看,长大以后一定是个美人胚子。哎,怎么看着有点像谁呀。”
江墨染开口道:“她现在是我的侄女,但极有可能是阿离的转世。”
“二哥你说她是小离子转世,太子表哥快给我抱抱。”谢悯说着就要去抱师清韵怀里的江离殇,师清韵不给说着:“小阿离好不容易才回来,我要多抱一会。”
说完撒腿就跑,戚子容就在后面追。他们两个就在幽冥台上你追我赶,在礼品堆中跑来跑去,师清韵护的好,硬是没把江离殇吵醒。
另一边江墨染与花迎他们正在讨论怎样摆时已阵法。
花迎道:“代表鬼界的午时,未时我和贺青站阵,谢悯留下阵守鬼界。”
贺着双手交叉道:“谢悯阵守鬼界,花迎你开玩笑呢,就他那点鬼力够用吗,那不是直接把鬼界送给別人打吗,还是你留着阵守鬼界,我和谢悯站阵。”
花迎摆弄着手中的玩物道:“他那点实力我当然清楚,就是因为清楚我怕他进入阵法鬼力不够用,害得我们功亏一篑。”
他们两个这么说其实是因为嫉妒谢悯,自家夫人天天护着他疼着他。
戚子容在旁边因他们说的是自己的弟弟略感尴尬的说:“阿悯他好歹也是鬼王,没你们说的这么差吧。”
谢谷雅忙接着说:“对呀,三叔,贺叔,叔叔说的对,爹爹还没这么差。我们不说这个了,继续讨论吧,继续讨论吧。”好不尴尬的跳过了这个话题。
谢悯道:“代表神界的辰时,已时我和清韵上,神界有兄上守着,用不着我们管。”
江墨染道:“代表魔界的寅时,卯时我和大哥可以,我等会去凡间寻大哥,魔界有漠北和柳清。”
戚谷雅道:“仙界,妖界,人界的人怎么办?我是神族我想代叔叔或小叔叔上,也好为我爹爹争口气。”
戚子容道:“谷雅不用,我们去就好,你在这帮子容一起守这鬼界。”
贺青道:“你爹不需要你争这口气,他脸皮厚。”
听他们说完江墨染说着:“仙界的子时,丑时我回去找阿城,让他带随儿过来。妖界现在的修为高强者有鸿鸣老祖千娇和赤远老祖郎叶莫数,我江家与那千娇有点渊源,她与郎叶又是师徒,可请他们来相助。人界的戌时,亥时可以找大嫂来,我记得他有个修为高强且是人族的师兄木凡烟,可请他相助。”
戚子容道:“带随儿过来,随儿还那么小,他才四百岁,让他讲入阵法会不会太危险了。”
江墨染道:“随儿虽四百岁,跟我们比起来也差的远,但以他的仙力支撑阵法够用了。”
“等会我去找大哥大嫂他们,二哥你去找二嫂,千娇,郎叶他们。子容,贺青,谷雅准备阵法。”花迎说着。
等师清韵和谢悯追完回来,江墨染动身走了,花迎也动身走了,他们还不知发生了什么,就已经被分配完了。
谢悯也不会知道花迎和贺青说了什么。花迎和贺青虽不怎么看得起谢悯,但碍于戚子容和师青韵极少在他面前说过,他的几个哥哥和养子将他护的还算好,所以他一直不太清楚的风评道底怎样。不过就算他知道了也不会怎样,正如贺青说的,他的脸皮相当厚。江墨染回到了上京城,告知江城带大王子江离随去鬼界,他去妖界找千娇与郎叶,他还将自己发现江离殇和江墨离长得一样的事也告诉了他。江城让他先不要告诉长宫主,他说怕她伤心。
江城不太希望他们认出江离殇是谁,因为他算出江离殇命中多劫难,越少人知道她的身份,受的劫才能少些。但他看见江墨染是那般高兴,他却说不出了口。
江城让江墨染带江离随去鬼界,而他自己去鬼界找千娇。
妖界梦虚烟,一个女人身着银蓝色的轻纱裙,她的脚上没有穿鞋,右脚上有个玉铃铛,单手托鳃,躺在树上,看起来是那么邪魅动人。
她正是千娇。她缓缓睁开眼从树上落下,一瞬间换了身衣裳,看着温婉动人,完全没了刚才的邪魅,像换了一个人一样,尽显温柔之气。
她朝着江城行了一拜,温婉对着他笑着开口道:“仙尊今日怎得有空来看吾,最近外边不太平,仙尊可是有的忙的,是出何事了吗,可有需要吾帮忙的。”
江城道:“千娇,客气了,此处并无他人,你可像从前一样唤我兄长。”
千娇笑笑道:“兄长,世人只知你是江城,却不知你是江紫,连与你最亲近的长宫主与魔帝都不知道呢,你打算要隐瞒一辈子吗。”
江城开口道:“江紫只是我的前生,我之所以让你叫我兄长,只是因为阿羽喜欢你。”
“可你有着江紫全部的记忆呀。”
“那又如何,前世终是前世,时过竟迁。”
“你都这么说了,那为何还要带吾再见一次阿羽的转世呢。”
“算是阿羽欠你的,我替她还。我已经找到她的转世了,就是我阿姊刚出生不久的女儿江离殇,我需要你帮我救她。日后你可以去看她,但不能与她相认,你因当清楚,沧海桑田已经过去了千万年,她早就不是她了。我本不因带你见她,我希望你能放下,但我知你根本放不下。你先在这静静,我去找郎叶,等会我带你去鬼界见她。”
江城说的,千娇其实不愿,她想与江离殇相认,但她清楚江城说的是对的。
要是只是过去了百年,千年,万年那还好,她与她的相认便是时隔多年的重逢,是不易的相爱。可是千万年太久了,缘数这种东西在几百年,几千年,几万年内时不会消散的,可过了太久,缘数是会消散的,会出现新的缘数。但有了其他相爱之人的话会消散的更快,长则万年,短则数月。
如果打破这个定律,是必将受到相对的惩罚。
千娇是一个得大体的女子,她不会打破这个定律。她宁愿她与别人相爱与自己陌路相逢,也不会愿伤害她。
千娇最终决定将她藏在心底,这一世只与她当陌生人,她只求能偷偷地看看她就好。千万年过得太久了,千娇早已经迷茫了,她不知道啊的是这一世她终究没与她成为陌生人,但她所求的真的不多,只要能在她身边就好了。鬼界,其他人都到齐了,江城和千娇,郎叶也到了。
江城看见了木凡烟走过去道:“有劳木公子为江某的家事特意赶来相助,江城在此谢过了。”
木凡烟道:“仙尊客气了,医者仁心,治病救人是我的本分。”
江城把江离殇抱给了千娇,两人表面上都没有什么异常,可心里却都想着什么。
江城心里想的是她们两个见过面了,我也算是对得起阿羽了。
而千娇想的是阿羽你终于回来了,我好想你。
当千娇触碰到江离殇的时候,那是时隔千万年的相拥,是喜悦也是悲哀。喜的是不易的重逢,悲的是她现在拥抱着的她,再也不是那个她的她。
尽管如此,在千娇见到江离殇的那一刻她后悔了,她做不到与江离殇成为陌路人。江离殇那头与江墨染一样的白发,让她看到了她的小姑娘的影子,她想不管怎样她都是自己的小姑娘,她打算日后以朋友的身份留在她身边。
千娇将江离殇放在阵眼上,然后所有人站到自己相对的位置。贺青开启阵法嘴里念着:”仙守子,丑;魔锁寅,卯;神镇辰,巳;鬼压午,未;妖封申,酉;人站成,亥;万物相随,十二时辰压镇六方,时已阵法开。”众人按照十二时辰的顺序依次将自己的体气渡入阵法中。
江离殇的灵魂正在慢慢被隔绝成两个,她的六感也正在被渐渐唤醒。
视觉,她看见了,可看见的却不是眼前的事物,而是她梦中的事物。梦中有一个少年,黑色的长发扎成高马尾,一身金黄色的圆领半袖衫衣裳,在阳光下是那么耀眼,向她伸手试意她拉住,她看不清他的脸,只看见了一个笑容。她想要走近点看清他的脸,可一靠近他他就化成碎片消散在眼前。
她的听觉被唤醒了,无数的画面在她眼前闪过,不同的声音呼唤着她“阿羽,你回来了;”,“阿若,大哥送的礼物喜欢吗;”,“无忧,你等等我;”,“阿烟,你慢点跑;”,“我的小离子又漂亮了;”这些声音她觉得是那么熟悉,又是那么的陌生。
她闻到味道了,一股浓烈的酒香在她跟前飘荡,一个身着红衣的少年拿着一个酒瓶在她面前摇晃。又把另一个酒瓶递给她笑着说道:“阿离,这酒香吗,我从你哥酿的酒里偷了几瓶,尝尝,先别告诉他在。”她和看到第一个少年时一样,也看不清他的脸。
江离殇的味觉被唤醒了,眼前一个身着浅紫色襦裙的女子端着碗汤递给了她,“阿离,尝尝我堡的莲藕汤。”那汤看着就很诱人,香飘四溢,味道也是炖的极好喝,可见此人厨艺很好。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不认识她,江离殇却会觉得她很温柔。
虽然在梦境中江离殇只是短短一瞬,可实则已经过了五天了。她现在看起来是个十二三岁孩童的模样。还差一点,她的魂魄就要被隔绝出来了。
她现在眼前的场景是夜晚,她浑身是血站在一个空旷的地上,远处好像站着一支军队,她被阵法困住了。江离殇其实是处于那些人的识海中,她没有身体的控制权,只是照着发生过的事再经历一遍。她忽然远方望去喊道:“你当真要赶尽杀绝吗,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话音刚落,刹时间整个天空都被鬼火羽箭点亮了,她在最后一刻拼尽全力喊了句:“花如兰。”无数的羽箭刺穿了她的身体,疼痛瞬间涌上了心头。
她虽在识海中,可疼痛却是真的。梦境外,江离殇很痛苦,她面露苦色双手紧握,指甲刺破了皮肉血流出来。她这个样子除了江离随谁也没看见。其他人都在专心闭目运输体气,而江离随毕竟只是个四百岁的孩子,不能不好奇阵法开启后会发生什么,毕竟他只在书上看过这个阵法,但也只是说它是个古老的阵法,也没说其它内容。所以开阵时他就一直没闭眼,注视着外面的一切,注视着江离殇。
他不知道江离殇是谁,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带自己来这输仙力。他很想知道,但他没有问,在他眼中他母首做什么都有自己的道理。
梦境中,江离殇正抱着一个男子在雪地里,她将他抱得很紧,生怕下一刻就会失去他。那个男子浑身是伤,血和污物挡住了他俊美的脸庞,他很虚弱。江离殇觉得这具身体的主人很不知所措,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流下来,化成了蓝色的珠子落在雪地上。
梦境外,地上同样滚落着蓝色的珠子。只是他们都在关心江离殇无人注意到。江离随偷偷地将它装进了自己的衣袖里。
江离殇变回婴童的模样陷入了沉睡,江城将她放入了冰棺中,调节她的气息,好让她早点醒来。时已阵法进行的还算顺利,至于江离殇何时能醒来就要看他的造化了。
“当然,我答应你,十年之约,我会回来找你的。”
“我等你,仙女姐姐。”
一千六百年前。
内阁中一男子,紫发着着紫衣,如谪仙之清华不染,如精灵之出尘绝美,颀长清瘦之躯,在幽静的房间中显得遗世独立,似随时都可能乘风而去,他正闭目占卜。有一红衣男子从其身后走来吸了一口气,显然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开口淡淡询问道:“占卜结果怎么样了,阿寒,阿离他们还会回来吗。”停了一会他又开口道:“还是会有其他人代替他们的命格。现在算上你我,阿姐,还缺了冰离,瑶光,缈幽三位宫主,谁又会成为新的命定之人。”
寂静片刻后,紫衣男子缓缓睁开眼,那双紫色的丹凤眼中透露出一股不可看透的幽深。他开口道:“幽浊复归,轮回始至,万物终归,该回来的会回来的。三宫同生归。”
听到这话红衣男子眼中闪过一丝光,如释重负,闭上眼道:“会回来的。”
在放松片刻后他突然意识到什么,三公同生归也就意味着剩下的三位宫主将同时回归,而他阿姐的孩子快要出世了,想到这,他感到一丝不安,莫非阿姐的孩子也逃不过这命运的束缚。
他向他望去,正好对上了他的目光。他似是看透了他的心思,叹了口气,摇摇头说:“命定不可逃啊,我没能护住他们,我不知这次我又能否护住他们。阿染,我要提醒你一句,回不来的强求也无用。”
江墨染握紧拳头,说:“这次我会护住他们的,阿城信我。”后他又说了一句,江城没听到“如果他们真的回不来了,我也会让他们回来的。”
几日后,琅陵金家江墨染身着斗篷掩面站在外阁中,等待着他阿姐的孩子出生。
突然一个待女来报:“大帝,长宫主生了。”
闻言江墨染转身走进内阁中,差点与江城撞个满怀,江城怀里正抱着个孩子。
江墨染开口道:“这就是阿姐的孩子,阿姐呢?阿姐怎么样了。”他正要走上前去看长宫主怎么样,却被江城一把拉住,他把怀里的孩子给了江墨染。
这孩子一头白发,有着一双蓝色的异瞳,江墨染认得这是银蝶莲骨美人症。莲骨美人症是江家说传于血脉的病。
江家的血脉分为五种:纯血统的莲花血脉,只要是皇族或贵族的孩子都有可能是纯血统,纯血统无遗传;高等血统的蝶骨血脉和圣源血脉,蝶骨流传于皇族,圣源流传于贵族;中等的灵蝶血脉,大部分贵族都是灵蝶血脉;普通血统的江氏血脉,拥有者大部分是江家普通子弟。而莲骨美人症分为四种:银蝶,赤原,紫莽,幽昼。
或许对于旁人来说这是力量,是上天的祝福,可对于患病者来说这就是一个祖咒,一个来力量的诅咒,一个永远也摆脱不了的诅咒。
江墨染抱着这孩子,她不哭也不闹,浑身冰冷,如果不是她会眨眼睛,就像死去了一般。
江墨染猜测这孩子或许因莲骨美人症而失了六感,看不见,听不见,闻不到,吃不出味道,没有痛感,没有情感。以前也有人因莲骨美人症而无六感,所以他如此猜测。
在他揣测这孩子的时候,江城又抱了一个孩子过来,那个孩子与江墨染怀里的孩子一样,只是他有六感,体温也不似她那般冷。
“双生子。”江墨染开口道。
江城道:“不是双生子,你仔细看一下。”
江墨染仔细看了一会,发觉出了不对,道:“这是双生魂体,怪不得我觉着这女孩这么不对劲。”
江城开口说:“得带这个孩子去鬼界,说不定能救她,我记得有人为治双生魂体去鬼界寻过方法。鬼界现在应有治疗的方法。”
江墨染看了一眼卧躺在床上的长宫主有所顾虑的说:“把这女孩带走了,阿姐这怎么办,谁也不知道在鬼界会发生什么,这孩子万一有什么个好歹,怎么办,我怎么对得起阿姐。”
一直躺在床上的长宫主忽然爬起了身,要下床。江城见了连忙去扶道:“阿姊,你怎得起来了,你身子一直不好,快躺回去。”
长宫主却挥手示意他不用,他开口道:“阿染,你带这孩子去鬼界吧。江离今日以玉洁宫主之名起誓,若这孩子有什么闪失,江离绝不怪罪。她若回不来了,那也是我命不好,留不住她。”说罢便朝江墨染一拜,江墨染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她这一拜一惊,道:“阿姐,你知道我绝不是要撇清责任的意思,我只是担心你,她是你的女儿,我怕你受不住啊。”
长宫主转过身只道了句:“你带她走吧,生死由命,不可强求。”
“阿姐”,“走吧”。
江墨染知道阿姐这是下定决心了,他不好多说,只道:“走之前,给她取个名字吧。”
“离之言;殇之感;心之由;墨滴羽惊鸿,便名离殇字墨羽,別一个离之寒,沁人心,子若惊鸿羽便叫离寒,字子吧。”她说的冷清亦觉得凄凉。
江墨染走后,他不知道的是长官主哭了,只有她自己和身旁的江城知道。江城这一生只见自己这个姐姐哭过两次,一次是父母死的时候,还有就是这一次。他知道她是真的伤心了,自己的孩子怎么会不心疼呢。这是他最后一次见她哭,也是她最后一次哭。
江城有一件事没告诉江离和江墨染,江离的两个孩子是江墨离的转世带了一丝江墨寒的魂魄,瑶光宫和冰璃宫未来的主人。他不想给他们希望再让他们绝望,这对他们来说太残忍了。
江离让江城隐瞒了江离殇的存在,她不想让她的夫君金诗轩知道。她明白她的女儿此去凶险,与其让他日后伤感,倒不如从最开始就不知道啊。所以日后世人只知长宫主生了五殿下江离寒,却不知六殿下江离殇也是她所生。
鬼界,江墨染本是要江离殇去鬼市找他三弟鬼王贺花迎,可不知为何他的传送阵法却带他来到了忘川奈何桥旁。
江墨染警惕的看着四周,再看向怀里的孩子,心想莫非自己今日真的护不住阿姐的孩子。
虽然江墨染知道长宫主绝对不会怪自己,可他自已不能不怪自己。他虽不是长宫主的亲弟弟,却是长宫主当亲弟弟般带大的,他的生母死的早,也没怎么爱过他,所以在他心中长宫主就是他的第二个阿娘。如果他连她的孩子都护不住的话他再无颜面面对她。
江墨染正警惕着,他忽然觉得怀里的孩子有什么不对劲。他向她看去,怀里的孩子变成了大约三四百岁孩童的样子,正对着忘川河那边微笑,江墨染朝她招手,她视若无物,一直笑着,像魔症了般,然后又在一眨眼间消失了。
江墨染环视着四周,在奈何桥上看见了她,她手中握着一支彼岸花,笑的一脸天真无邪。
在这一瞬,江墨染觉得她很像一个人,但他还没来的急想起像谁,就见江离殇从奈何桥上纵身一跌,跳进了忘川河。
江墨染一个瞬移要跳进忘川去救她,可忘川河竟然结冰了。他微微愣神,低声道:“忘川居然会为你而结冰,你到底是经历过什么呀,竟让有灵无神的忘川为你而伤。啊,罢了,罢了你是谁不是谁又与我何仿,我只知道你是阿姐的女儿。”
江墨染就一直守在忘川旁等着忘川的冰融化,大约过了三日后,忘川河的冰融化。
江离殇渐渐浮上了水面,在水面上漂着,她现在大约是一千五六百岁少年郎的模样。双目紧闭,白色的长发挡住了她的脸。
江墨染跃把她从水上捞起来抱在怀里,他往怀里一看江离殇脸上的头发已经湄落,露出了她绝美的脸庞。江墨染愣住了,他怀里的这个人除了发色与他死去了的妹妹江墨离不同,江离殇的这张脸几乎与江墨离一模一样。
在他愣神间,江离殇又变回了婴童的模样。江墨染温柔的抚摸了她的脸,在她耳边轻轻低语:“这一次,我一定会护住你。”
江墨染带江离殇来到了鬼市。
鬼界共有三位鬼王绝提赤林,花迎;明仪骨鱼,贺青;青灯幽火,谢悯。虽各有领地,互不相干涉,但真正掌管鬼界的是绝堤赤林,花迎。
花迎正与夫人戚子容在幽冥台挑选贺礼,谢悯和养子谢谷雅在旁边帮忙,他们都在为江离寒的满月宴备礼。
谢悯眼尖,一眼就看到江墨染来了,连忙拉了戚子容的衣角说:“哥,二哥来了,好像还是带着小侄子一起来的。”
戚子容放下手中的东西前去笑着相迎道:“二哥来了,正好一起帮我们选选礼吧。”
谢悯一下子窜到江墨染跟前笑嘻嘻道:“二哥带小侄子来看我们呢。”
江墨染摇摇头说:“我是带她来求医的,她是离儿,不是寒儿。”
“求医,她病了吗,为何要来鬼界求医,二嫂医术高明,不让他看见吗。花迎走过来说道。”
江墨染道:“阿城看过了,让我带她来鬼界,她是双生魂体,鬼界有法子能治。”
谢谷雅走过来说:“双生魂体,治的方法倒是简单,只需十二位修为高强的仙、魔、神、鬼、妖、人六界之人,分别站入时已阵法对映的十二时辰;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在将自身的体气传入她体内,将一个灵魂强行分成两个就行了。”
“方法是容易,但治标不治本,成功即好,若不成功所有进入阵法的人都会修为倒置,重回婴童时的模样。现在的时局表面上看着平静,但实则暗流涌动,如此时有人来犯,必将不功自破。”贺青不知何时也来了说着。
贺青旁边的是他夫人师清韵他开口道:“有阿青说的这么严重吗,不会出事的,就算出事了不还有你顶着吗。”
贺青拿过师清韵手中的折扇轻轻的打在他头上说道:“你呀你,别总这么乐观,真出了事我可顶不住。”
师清韵笑着说:“顶的住的,我的阿青最厉害了。对了,二哥你还没说这小娃娃是谁家的孩子,来给我抱抱。”说着就把江离殇抱进了自己的怀里,用手轻轻捏着她的小脸说:“这孩子这么小就生得这般好看,长大以后一定是个美人胚子。哎,怎么看着有点像谁呀。”
江墨染开口道:“她现在是我的侄女,但极有可能是阿离的转世。”
“二哥你说她是小离子转世,太子表哥快给我抱抱。”谢悯说着就要去抱师清韵怀里的江离殇,师清韵不给说着:“小阿离好不容易才回来,我要多抱一会。”
说完撒腿就跑,戚子容就在后面追。他们两个就在幽冥台上你追我赶,在礼品堆中跑来跑去,师清韵护的好,硬是没把江离殇吵醒。
另一边江墨染与花迎他们正在讨论怎样摆时已阵法。
花迎道:“代表鬼界的午时,未时我和贺青站阵,谢悯留下阵守鬼界。”
贺着双手交叉道:“谢悯阵守鬼界,花迎你开玩笑呢,就他那点鬼力够用吗,那不是直接把鬼界送给別人打吗,还是你留着阵守鬼界,我和谢悯站阵。”
花迎摆弄着手中的玩物道:“他那点实力我当然清楚,就是因为清楚我怕他进入阵法鬼力不够用,害得我们功亏一篑。”
他们两个这么说其实是因为嫉妒谢悯,自家夫人天天护着他疼着他。
戚子容在旁边因他们说的是自己的弟弟略感尴尬的说:“阿悯他好歹也是鬼王,没你们说的这么差吧。”
谢谷雅忙接着说:“对呀,三叔,贺叔,叔叔说的对,爹爹还没这么差。我们不说这个了,继续讨论吧,继续讨论吧。”好不尴尬的跳过了这个话题。
谢悯道:“代表神界的辰时,已时我和清韵上,神界有兄上守着,用不着我们管。”
江墨染道:“代表魔界的寅时,卯时我和大哥可以,我等会去凡间寻大哥,魔界有漠北和柳清。”
戚谷雅道:“仙界,妖界,人界的人怎么办?我是神族我想代叔叔或小叔叔上,也好为我爹爹争口气。”
戚子容道:“谷雅不用,我们去就好,你在这帮子容一起守这鬼界。”
贺青道:“你爹不需要你争这口气,他脸皮厚。”
听他们说完江墨染说着:“仙界的子时,丑时我回去找阿城,让他带随儿过来。妖界现在的修为高强者有鸿鸣老祖千娇和赤远老祖郎叶莫数,我江家与那千娇有点渊源,她与郎叶又是师徒,可请他们来相助。人界的戌时,亥时可以找大嫂来,我记得他有个修为高强且是人族的师兄木凡烟,可请他相助。”
戚子容道:“带随儿过来,随儿还那么小,他才四百岁,让他讲入阵法会不会太危险了。”
江墨染道:“随儿虽四百岁,跟我们比起来也差的远,但以他的仙力支撑阵法够用了。”
“等会我去找大哥大嫂他们,二哥你去找二嫂,千娇,郎叶他们。子容,贺青,谷雅准备阵法。”花迎说着。
等师清韵和谢悯追完回来,江墨染动身走了,花迎也动身走了,他们还不知发生了什么,就已经被分配完了。
谢悯也不会知道花迎和贺青说了什么。花迎和贺青虽不怎么看得起谢悯,但碍于戚子容和师青韵极少在他面前说过,他的几个哥哥和养子将他护的还算好,所以他一直不太清楚的风评道底怎样。不过就算他知道了也不会怎样,正如贺青说的,他的脸皮相当厚。江墨染回到了上京城,告知江城带大王子江离随去鬼界,他去妖界找千娇与郎叶,他还将自己发现江离殇和江墨离长得一样的事也告诉了他。江城让他先不要告诉长宫主,他说怕她伤心。
江城不太希望他们认出江离殇是谁,因为他算出江离殇命中多劫难,越少人知道她的身份,受的劫才能少些。但他看见江墨染是那般高兴,他却说不出了口。
江城让江墨染带江离随去鬼界,而他自己去鬼界找千娇。
妖界梦虚烟,一个女人身着银蓝色的轻纱裙,她的脚上没有穿鞋,右脚上有个玉铃铛,单手托鳃,躺在树上,看起来是那么邪魅动人。
她正是千娇。她缓缓睁开眼从树上落下,一瞬间换了身衣裳,看着温婉动人,完全没了刚才的邪魅,像换了一个人一样,尽显温柔之气。
她朝着江城行了一拜,温婉对着他笑着开口道:“仙尊今日怎得有空来看吾,最近外边不太平,仙尊可是有的忙的,是出何事了吗,可有需要吾帮忙的。”
江城道:“千娇,客气了,此处并无他人,你可像从前一样唤我兄长。”
千娇笑笑道:“兄长,世人只知你是江城,却不知你是江紫,连与你最亲近的长宫主与魔帝都不知道呢,你打算要隐瞒一辈子吗。”
江城开口道:“江紫只是我的前生,我之所以让你叫我兄长,只是因为阿羽喜欢你。”
“可你有着江紫全部的记忆呀。”
“那又如何,前世终是前世,时过竟迁。”
“你都这么说了,那为何还要带吾再见一次阿羽的转世呢。”
“算是阿羽欠你的,我替她还。我已经找到她的转世了,就是我阿姊刚出生不久的女儿江离殇,我需要你帮我救她。日后你可以去看她,但不能与她相认,你因当清楚,沧海桑田已经过去了千万年,她早就不是她了。我本不因带你见她,我希望你能放下,但我知你根本放不下。你先在这静静,我去找郎叶,等会我带你去鬼界见她。”
江城说的,千娇其实不愿,她想与江离殇相认,但她清楚江城说的是对的。
要是只是过去了百年,千年,万年那还好,她与她的相认便是时隔多年的重逢,是不易的相爱。可是千万年太久了,缘数这种东西在几百年,几千年,几万年内时不会消散的,可过了太久,缘数是会消散的,会出现新的缘数。但有了其他相爱之人的话会消散的更快,长则万年,短则数月。
如果打破这个定律,是必将受到相对的惩罚。
千娇是一个得大体的女子,她不会打破这个定律。她宁愿她与别人相爱与自己陌路相逢,也不会愿伤害她。
千娇最终决定将她藏在心底,这一世只与她当陌生人,她只求能偷偷地看看她就好。千万年过得太久了,千娇早已经迷茫了,她不知道啊的是这一世她终究没与她成为陌生人,但她所求的真的不多,只要能在她身边就好了。鬼界,其他人都到齐了,江城和千娇,郎叶也到了。
江城看见了木凡烟走过去道:“有劳木公子为江某的家事特意赶来相助,江城在此谢过了。”
木凡烟道:“仙尊客气了,医者仁心,治病救人是我的本分。”
江城把江离殇抱给了千娇,两人表面上都没有什么异常,可心里却都想着什么。
江城心里想的是她们两个见过面了,我也算是对得起阿羽了。
而千娇想的是阿羽你终于回来了,我好想你。
当千娇触碰到江离殇的时候,那是时隔千万年的相拥,是喜悦也是悲哀。喜的是不易的重逢,悲的是她现在拥抱着的她,再也不是那个她的她。
尽管如此,在千娇见到江离殇的那一刻她后悔了,她做不到与江离殇成为陌路人。江离殇那头与江墨染一样的白发,让她看到了她的小姑娘的影子,她想不管怎样她都是自己的小姑娘,她打算日后以朋友的身份留在她身边。
千娇将江离殇放在阵眼上,然后所有人站到自己相对的位置。贺青开启阵法嘴里念着:”仙守子,丑;魔锁寅,卯;神镇辰,巳;鬼压午,未;妖封申,酉;人站成,亥;万物相随,十二时辰压镇六方,时已阵法开。”众人按照十二时辰的顺序依次将自己的体气渡入阵法中。
江离殇的灵魂正在慢慢被隔绝成两个,她的六感也正在被渐渐唤醒。
视觉,她看见了,可看见的却不是眼前的事物,而是她梦中的事物。梦中有一个少年,黑色的长发扎成高马尾,一身金黄色的圆领半袖衫衣裳,在阳光下是那么耀眼,向她伸手试意她拉住,她看不清他的脸,只看见了一个笑容。她想要走近点看清他的脸,可一靠近他他就化成碎片消散在眼前。
她的听觉被唤醒了,无数的画面在她眼前闪过,不同的声音呼唤着她“阿羽,你回来了;”,“阿若,大哥送的礼物喜欢吗;”,“无忧,你等等我;”,“阿烟,你慢点跑;”,“我的小离子又漂亮了;”这些声音她觉得是那么熟悉,又是那么的陌生。
她闻到味道了,一股浓烈的酒香在她跟前飘荡,一个身着红衣的少年拿着一个酒瓶在她面前摇晃。又把另一个酒瓶递给她笑着说道:“阿离,这酒香吗,我从你哥酿的酒里偷了几瓶,尝尝,先别告诉他在。”她和看到第一个少年时一样,也看不清他的脸。
江离殇的味觉被唤醒了,眼前一个身着浅紫色襦裙的女子端着碗汤递给了她,“阿离,尝尝我堡的莲藕汤。”那汤看着就很诱人,香飘四溢,味道也是炖的极好喝,可见此人厨艺很好。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不认识她,江离殇却会觉得她很温柔。
虽然在梦境中江离殇只是短短一瞬,可实则已经过了五天了。她现在看起来是个十二三岁孩童的模样。还差一点,她的魂魄就要被隔绝出来了。
她现在眼前的场景是夜晚,她浑身是血站在一个空旷的地上,远处好像站着一支军队,她被阵法困住了。江离殇其实是处于那些人的识海中,她没有身体的控制权,只是照着发生过的事再经历一遍。她忽然远方望去喊道:“你当真要赶尽杀绝吗,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话音刚落,刹时间整个天空都被鬼火羽箭点亮了,她在最后一刻拼尽全力喊了句:“花如兰。”无数的羽箭刺穿了她的身体,疼痛瞬间涌上了心头。
她虽在识海中,可疼痛却是真的。梦境外,江离殇很痛苦,她面露苦色双手紧握,指甲刺破了皮肉血流出来。她这个样子除了江离随谁也没看见。其他人都在专心闭目运输体气,而江离随毕竟只是个四百岁的孩子,不能不好奇阵法开启后会发生什么,毕竟他只在书上看过这个阵法,但也只是说它是个古老的阵法,也没说其它内容。所以开阵时他就一直没闭眼,注视着外面的一切,注视着江离殇。
他不知道江离殇是谁,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带自己来这输仙力。他很想知道,但他没有问,在他眼中他母首做什么都有自己的道理。
梦境中,江离殇正抱着一个男子在雪地里,她将他抱得很紧,生怕下一刻就会失去他。那个男子浑身是伤,血和污物挡住了他俊美的脸庞,他很虚弱。江离殇觉得这具身体的主人很不知所措,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流下来,化成了蓝色的珠子落在雪地上。
梦境外,地上同样滚落着蓝色的珠子。只是他们都在关心江离殇无人注意到。江离随偷偷地将它装进了自己的衣袖里。
江离殇变回婴童的模样陷入了沉睡,江城将她放入了冰棺中,调节她的气息,好让她早点醒来。时已阵法进行的还算顺利,至于江离殇何时能醒来就要看他的造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