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纾缓缓醒来，身下是一张青色四柱象牙床。
周遭俱是上等的摆设，锦被柔丝细滑，是上好的五彩飞凤织锦，绿釉诗刻白玉枕沁凉如水，令人燥意全无。
这里是，程皇后的黎阳宫。
“纾纾，你醒了！”有人推门而入。
娇俏的脸蛋，圆圆的双眸，一对可爱的虎齿……
“素问！”凌纾惊喜不已，一下子翻身起来。
“你慢点！”甘素问连忙过来扶她，“我爹说你气血不足，需要静养。”
“素问！好久不见……”凌纾见到好友，惊喜盈满心中。
甘素问摸摸她的额头，不烫啊！
“你说什么胡话呢……咱们上午不是才见过嘛！”
凌纾笑了笑，“你怎么会在这里？”
“皇后派人请我爹，听说是你晕倒了，我就赶紧跟着跑来看看。”甘素问伸手搭上她的脉，皱眉道，“你一向身体不错，好好的怎么会晕倒……”
“现在我已经好多了！我有个正经事儿要问你！你是不是与六公主苏纪希交好？”
甘素问茫然地看着她。
面对好友，凌纾直白道，“我想留在宫里寻人，若是能成为六公主的伴读，就能名正言顺地呆在宫中。”
甘素问的面色渐渐恢复如常，哭笑不得道，“你怎么会认为六公主与我交好呢？”
若非交好，素问怎么愿意冒着风险，为六公主准备泻药？
“唉！”甘素问长叹一口气，“你还记不记得我之前同你说过的那件事。”
看她的表情，凌纾想起来了。
两年前，素问曾经哭着来找她，说是差点害死了一个小内侍的性命，从那之后她就再也没有提过以前常说的，继承她爹衣钵的话。
“……那个小内侍当时腹大如球，每日疼痛难忍，太医院上下因为太后病重，没人理会他。我那时心有不忍，就给他写了个方子。”
甘素问垂着眼睫，闷声道，“谁料到，吃过我的方药，当天夜里小内侍便痢血不止……”
凌纾静静地听着。
“那小内侍夜里找不到我，差点死掉……幸亏六公主的贴身宫女是小内侍的同乡，求着六公主请了别的太医，这才救下他的性命。”
甘素问话说得含蓄，“因着这事儿，六公主她……偶尔会来太医院奚落我两句。”
凌纾明白了！
她这两年一直不敢为人看疾，每日只是在太医院帮着分拣些草药，都是这件事的阴影。
只是凌纾没想到这中间还牵扯到六公主；所以，上一次甘素问应该是被六公主用这件事威胁了。
凌纾想到这里，一本正经道，“这件事不是你的错，若你当时在宫中，肯定可以救他。”
“可是，可是我爹也说我行事鲁莽……”
“医者须怀仁心，却非神祇！”凌纾摇摇头道，“你有学医的天分，不该为了这件事裹足不前。”
“算了！反正我爹他本来也不同意我走这条路。”甘素问苦恼不已。
凌纾想起旧事，不放心地嘱咐道，“若是日后六公主拿这件事威胁你做什么坏事，你可千万不要答应。”
甘素问一脸懵，“……六公主能让我干什么坏事啊？”
“你记得我的话就行！”
门吱呀一声开了，两个宫女低着头走进来，将果盘和衣物放于桌上。
“嗳……”甘素问喊道，“两位姐姐，甘院正是不是还在皇后娘娘那里？”
“奴婢不知！”宫女摇摇头，快速地退了出去。
“素问！甘伯父可能在等你了，你赶紧回吧！”
“嗯！”甘素问嗫嚅道，“你刚才说你想留在宫里，要不……我让我爹帮你……”
“不用。”凌纾打断她，从怀中拿出一封信递给她，“你帮我把这封信带给我爹，我自然有办法。”
她猜测甘素问的办法是让甘院正做份假的医案，可是凌纾一方面怕会连累到甘素问，另一方面也觉得这不是个长久之计。
“好吧！”甘素问接过信，“你多照顾自己的身体，我明日再想办法来看你！”
…………
庆禧宫
慧云跪在地上，哆哆嗦嗦地讲完了她在玉极宫的全部经过。
颜贵妃玉手轻提，缓缓地坐起来，袖下冰肌玉骨，好似天成。
“照你所说，你这是差点害了本宫！”
慧云不停地磕头，“娘娘饶命！奴婢什么都不知道……不敢欺瞒娘娘！”
颜贵妃樱唇微启，问身旁的华林，“那个救下她的姑娘就是今夜宿在黎阳宫的凌纾？”
“应该没错！”华林道，“听闻是她救了周嫔，好像皇后还为她请了太医。”
“有趣……”颜贵妃眼波流转，浅浅的笑容噙在唇角处，“本宫与一场祸事擦肩而过，自己竟然不知晓。”
华林不以为然，“区区伎俩，就想诬陷到娘娘身上，也是可笑！”
“呵……”颜贵妃也未将此事放在心上，轻声笑道，“倒也不必这么武断……”
“你好好想想，那个碧云平日里都跟什么人往来？”
“回娘娘！碧云平日里为人大方和气，跟她交好的人挺多的，只是……关系最好的大概就是奴婢和黎阳宫的蓉兰了。”
“黎阳宫……”颜贵妃轻轻地念出这几个字，神情微动。
“这个蓉兰在黎阳宫是做什么的？”
“小厨房的厨娘！”
颜贵妃缓缓下榻，走到慧云的面前。
“本宫打算饶你一命……”
慧云猛地一激灵，惊喜道，“多谢娘娘……多谢娘娘！”
“别急着磕头！”颜贵妃的声音很轻，如烟似雾，“明晚圣上过来，你将刚才告诉本宫的事情再讲一遍给圣上听，本宫便饶了你。”
慧云磕磕巴巴，“全，全部吗？”
“嗯……”颜贵妃一边修剪着盆里的花枝，一边漫不经心道，“除了那些，你还要告诉圣上，比起你，碧云与蓉兰的关系更为要好一些。”
慧云颤了一下，脸色苍白。
“记清楚了吗？”
“奴……奴婢都记清楚了！”
颜贵妃玉手纤纤，抚过薄嫩的花叶，“话不能说少了，更不能……说得太多！你明白吗？”
“奴婢明白！”
慧云走后，华林屏退左右，“娘娘是想将这嫌疑引向黎阳宫？可是，圣上未必会相信啊！”
颜贵妃笑道，“圣上子嗣单薄，皇子只有三人，难免不会疑心！”
“可是，周嫔这一胎本就是皇后促成的，是为了要打压娘娘才帮助周嫔的，为何又要害她？”
颜贵妃漫不经心道，“若是能拉我下水，这个皇嗣还留着作甚？”
“哦……”华林恍然，“难道真得是皇后所为？”
“是不是并不重要，本宫只需让圣上对她起疑，这就足够了！”颜贵妃眸间绽出一抹幽色，“你去查查这个蓉兰！看看皇后对她可有什么动作？”
“是！”
“母妃……”
稚嫩的哭音传来，颜贵妃登时变换了笑脸，将跌跌撞撞跑过来的九皇子抱在怀中，“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皇姐……呜呜……皇姐拿虫虫吓我！”
颜贵妃揉揉发疼的鬓角，对着走在后面的六公主苏纪希道，“你不要天天欺负你弟弟！”
苏纪希摊开手掌，不以为然道，“我是为了练练他的胆量，他连手指粗细的虫子也害怕，日后如何为父皇分忧。”
颜贵妃无可奈何，拍了拍九皇子苏言裤角沾上的土，“别哭了！今日去没去太极殿？”
“呜呜……去了！”
“背书了吗？”
九皇子苏言经常跑去太极殿，因着他年幼只有四岁，圣上又极之宠爱，所以没有人以宫规限制于他。
“没有！”苏言摇摇头，“父皇今日不太高兴……母妃，为什么你要我每日都背书给父皇听，让父皇背给我听好不好啊？”
“哈哈哈，真是个小傻子……”苏纪希闻言，笑得前仰后合。
颜贵妃瞪了她一眼，低下身子问道，“你父皇今日因何不高兴？”
“不知道！”苏言抱着颜贵妃的脖子，有几分委屈道，“父皇摔碎了杯子……我好害怕，曲公公抱着我回来……”
他年纪小，话说得断断续续。
“好了！言儿乖，不哭……”颜贵妃柔声哄道。
苏纪希翘着樱唇，嘟嘴道，“母妃，我想出宫！”
颜贵妃微愕，“好好的，出宫做什么？”
“哼！五姐可以，我为什么不行？”
“她是陪太后在普若寺礼佛！你去能做什么？你是会默写佛经还是会讲解佛理？”
颜贵妃看着那张明艳的小脸满是不服气，感到愈发头痛。
“你消停几日吧！我已为你选好了伴读，过两日等她进宫，便可以陪你聊天解闷。”
苏纪希有些好奇，“选了谁？我若是不喜欢，可不会同意的。”
“国子监祭酒的女儿，瞿微微。”
“那个娇滴滴的瞿微微？”苏纪希跳起来喊道，“我不喜欢！我不要！”
颜贵妃没好气道，“那你喜欢谁？你说一个听听！”
苏纪希气鼓鼓的，说不出话来！
“过两日宫学之上，苏纪宁和苏纪若都有伴读，唯独你没有，到时候丢脸的可是你自己……”
周遭俱是上等的摆设，锦被柔丝细滑，是上好的五彩飞凤织锦，绿釉诗刻白玉枕沁凉如水，令人燥意全无。
这里是，程皇后的黎阳宫。
“纾纾，你醒了！”有人推门而入。
娇俏的脸蛋，圆圆的双眸，一对可爱的虎齿……
“素问！”凌纾惊喜不已，一下子翻身起来。
“你慢点！”甘素问连忙过来扶她，“我爹说你气血不足，需要静养。”
“素问！好久不见……”凌纾见到好友，惊喜盈满心中。
甘素问摸摸她的额头，不烫啊！
“你说什么胡话呢……咱们上午不是才见过嘛！”
凌纾笑了笑，“你怎么会在这里？”
“皇后派人请我爹，听说是你晕倒了，我就赶紧跟着跑来看看。”甘素问伸手搭上她的脉，皱眉道，“你一向身体不错，好好的怎么会晕倒……”
“现在我已经好多了！我有个正经事儿要问你！你是不是与六公主苏纪希交好？”
甘素问茫然地看着她。
面对好友，凌纾直白道，“我想留在宫里寻人，若是能成为六公主的伴读，就能名正言顺地呆在宫中。”
甘素问的面色渐渐恢复如常，哭笑不得道，“你怎么会认为六公主与我交好呢？”
若非交好，素问怎么愿意冒着风险，为六公主准备泻药？
“唉！”甘素问长叹一口气，“你还记不记得我之前同你说过的那件事。”
看她的表情，凌纾想起来了。
两年前，素问曾经哭着来找她，说是差点害死了一个小内侍的性命，从那之后她就再也没有提过以前常说的，继承她爹衣钵的话。
“……那个小内侍当时腹大如球，每日疼痛难忍，太医院上下因为太后病重，没人理会他。我那时心有不忍，就给他写了个方子。”
甘素问垂着眼睫，闷声道，“谁料到，吃过我的方药，当天夜里小内侍便痢血不止……”
凌纾静静地听着。
“那小内侍夜里找不到我，差点死掉……幸亏六公主的贴身宫女是小内侍的同乡，求着六公主请了别的太医，这才救下他的性命。”
甘素问话说得含蓄，“因着这事儿，六公主她……偶尔会来太医院奚落我两句。”
凌纾明白了！
她这两年一直不敢为人看疾，每日只是在太医院帮着分拣些草药，都是这件事的阴影。
只是凌纾没想到这中间还牵扯到六公主；所以，上一次甘素问应该是被六公主用这件事威胁了。
凌纾想到这里，一本正经道，“这件事不是你的错，若你当时在宫中，肯定可以救他。”
“可是，可是我爹也说我行事鲁莽……”
“医者须怀仁心，却非神祇！”凌纾摇摇头道，“你有学医的天分，不该为了这件事裹足不前。”
“算了！反正我爹他本来也不同意我走这条路。”甘素问苦恼不已。
凌纾想起旧事，不放心地嘱咐道，“若是日后六公主拿这件事威胁你做什么坏事，你可千万不要答应。”
甘素问一脸懵，“……六公主能让我干什么坏事啊？”
“你记得我的话就行！”
门吱呀一声开了，两个宫女低着头走进来，将果盘和衣物放于桌上。
“嗳……”甘素问喊道，“两位姐姐，甘院正是不是还在皇后娘娘那里？”
“奴婢不知！”宫女摇摇头，快速地退了出去。
“素问！甘伯父可能在等你了，你赶紧回吧！”
“嗯！”甘素问嗫嚅道，“你刚才说你想留在宫里，要不……我让我爹帮你……”
“不用。”凌纾打断她，从怀中拿出一封信递给她，“你帮我把这封信带给我爹，我自然有办法。”
她猜测甘素问的办法是让甘院正做份假的医案，可是凌纾一方面怕会连累到甘素问，另一方面也觉得这不是个长久之计。
“好吧！”甘素问接过信，“你多照顾自己的身体，我明日再想办法来看你！”
…………
庆禧宫
慧云跪在地上，哆哆嗦嗦地讲完了她在玉极宫的全部经过。
颜贵妃玉手轻提，缓缓地坐起来，袖下冰肌玉骨，好似天成。
“照你所说，你这是差点害了本宫！”
慧云不停地磕头，“娘娘饶命！奴婢什么都不知道……不敢欺瞒娘娘！”
颜贵妃樱唇微启，问身旁的华林，“那个救下她的姑娘就是今夜宿在黎阳宫的凌纾？”
“应该没错！”华林道，“听闻是她救了周嫔，好像皇后还为她请了太医。”
“有趣……”颜贵妃眼波流转，浅浅的笑容噙在唇角处，“本宫与一场祸事擦肩而过，自己竟然不知晓。”
华林不以为然，“区区伎俩，就想诬陷到娘娘身上，也是可笑！”
“呵……”颜贵妃也未将此事放在心上，轻声笑道，“倒也不必这么武断……”
“你好好想想，那个碧云平日里都跟什么人往来？”
“回娘娘！碧云平日里为人大方和气，跟她交好的人挺多的，只是……关系最好的大概就是奴婢和黎阳宫的蓉兰了。”
“黎阳宫……”颜贵妃轻轻地念出这几个字，神情微动。
“这个蓉兰在黎阳宫是做什么的？”
“小厨房的厨娘！”
颜贵妃缓缓下榻，走到慧云的面前。
“本宫打算饶你一命……”
慧云猛地一激灵，惊喜道，“多谢娘娘……多谢娘娘！”
“别急着磕头！”颜贵妃的声音很轻，如烟似雾，“明晚圣上过来，你将刚才告诉本宫的事情再讲一遍给圣上听，本宫便饶了你。”
慧云磕磕巴巴，“全，全部吗？”
“嗯……”颜贵妃一边修剪着盆里的花枝，一边漫不经心道，“除了那些，你还要告诉圣上，比起你，碧云与蓉兰的关系更为要好一些。”
慧云颤了一下，脸色苍白。
“记清楚了吗？”
“奴……奴婢都记清楚了！”
颜贵妃玉手纤纤，抚过薄嫩的花叶，“话不能说少了，更不能……说得太多！你明白吗？”
“奴婢明白！”
慧云走后，华林屏退左右，“娘娘是想将这嫌疑引向黎阳宫？可是，圣上未必会相信啊！”
颜贵妃笑道，“圣上子嗣单薄，皇子只有三人，难免不会疑心！”
“可是，周嫔这一胎本就是皇后促成的，是为了要打压娘娘才帮助周嫔的，为何又要害她？”
颜贵妃漫不经心道，“若是能拉我下水，这个皇嗣还留着作甚？”
“哦……”华林恍然，“难道真得是皇后所为？”
“是不是并不重要，本宫只需让圣上对她起疑，这就足够了！”颜贵妃眸间绽出一抹幽色，“你去查查这个蓉兰！看看皇后对她可有什么动作？”
“是！”
“母妃……”
稚嫩的哭音传来，颜贵妃登时变换了笑脸，将跌跌撞撞跑过来的九皇子抱在怀中，“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皇姐……呜呜……皇姐拿虫虫吓我！”
颜贵妃揉揉发疼的鬓角，对着走在后面的六公主苏纪希道，“你不要天天欺负你弟弟！”
苏纪希摊开手掌，不以为然道，“我是为了练练他的胆量，他连手指粗细的虫子也害怕，日后如何为父皇分忧。”
颜贵妃无可奈何，拍了拍九皇子苏言裤角沾上的土，“别哭了！今日去没去太极殿？”
“呜呜……去了！”
“背书了吗？”
九皇子苏言经常跑去太极殿，因着他年幼只有四岁，圣上又极之宠爱，所以没有人以宫规限制于他。
“没有！”苏言摇摇头，“父皇今日不太高兴……母妃，为什么你要我每日都背书给父皇听，让父皇背给我听好不好啊？”
“哈哈哈，真是个小傻子……”苏纪希闻言，笑得前仰后合。
颜贵妃瞪了她一眼，低下身子问道，“你父皇今日因何不高兴？”
“不知道！”苏言抱着颜贵妃的脖子，有几分委屈道，“父皇摔碎了杯子……我好害怕，曲公公抱着我回来……”
他年纪小，话说得断断续续。
“好了！言儿乖，不哭……”颜贵妃柔声哄道。
苏纪希翘着樱唇，嘟嘴道，“母妃，我想出宫！”
颜贵妃微愕，“好好的，出宫做什么？”
“哼！五姐可以，我为什么不行？”
“她是陪太后在普若寺礼佛！你去能做什么？你是会默写佛经还是会讲解佛理？”
颜贵妃看着那张明艳的小脸满是不服气，感到愈发头痛。
“你消停几日吧！我已为你选好了伴读，过两日等她进宫，便可以陪你聊天解闷。”
苏纪希有些好奇，“选了谁？我若是不喜欢，可不会同意的。”
“国子监祭酒的女儿，瞿微微。”
“那个娇滴滴的瞿微微？”苏纪希跳起来喊道，“我不喜欢！我不要！”
颜贵妃没好气道，“那你喜欢谁？你说一个听听！”
苏纪希气鼓鼓的，说不出话来！
“过两日宫学之上，苏纪宁和苏纪若都有伴读，唯独你没有，到时候丢脸的可是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