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星野爱闻言,没有做什么反应,而是安静了下去,几乎如同一副静止的画,身姿端丽、屏息凝神地注视着程宇,仅有两枚墨色星辰在一双美眸中波动。

    “……”

    程宇也默不作声地看着她。

    最终,星野爱微微昂起下巴,两边嘴角也小小地翘起三毫米,樱唇轻启:“大叔你一直都在说这个事情呢。”

    程宇把手收起来,放在自己大腿上,然后缓缓说:“我讲过了,这是个一点也不温柔的世界。而你,明明是被这世界不温柔的一面所伤害过的孩子,却总想着在这世界上去爱点什么,甚至有实质性地努力去做——真是有够温柔的。

    “既然你声称要爱大家,那为什么……要漏掉一个受伤的孩子,为什么要刻意把她排除在外呢?

    “虽然世界是不正确不温柔,但我也好,你也好,所谓的大家也好,都确实是这样的世界的一部分。

    “既然你要对世界温柔以待,那同样作为世界一部分的你,理应和大家一样、得到你的温柔。”

    星野爱偏了偏脑袋,凝视着说那番话的程宇,长长的睫毛上下扇动了几下,脸上靓丽的微笑漏出一丝无奈:“我到底在您心中是个什么形象呢……有时候真的很好奇啊……”

    她的话里只透出一半的疑问,或许她心里早已有了大致的答案。

    小小地感慨之后,星野爱才开始正面回应:“把自己也算进大家里……我从来没有想过……因为我总是能察觉到自己和大家的格格不入。就算让我那么做,我也不太懂,毕竟爱大家是我撒的谎呢,即使算上自己,也不会有所改变的。”

    她用很普通的语气说着,明明还是有些悲伤的话,声音里却完全没有先前的悲意——不是刻意表演,也不是逃避了感情,而是十分平静又充满底气的样子——眸中黑色六芒星的颜色也非常浅了。

    程宇不太能确定星野爱现在的状态,她在听完自己的勇者论调和哭过后,就一下子变得像是找到了什么坚实的依靠……

    然后情绪开始昂扬起来。

    不过,无论怎样,程宇此时要说的话还是不变的:

    “在这点上,谎言与否并不要紧。因为我只是希望你能把你自己视作可以爱和应该爱的对象——能有那样的意识就足够了。至于是否确实能去爱……”

    程宇沉吟了一会儿,不是思考而是强调他接下来的话:

    “没事的,我会一直守着你的。”

    “……唔哼!”

    星野爱静止般微笑,望着程宇眼中自己的倒影,忽然漏出闷哼似的娇声。

    她一直捂在自己心口的手往身上抓了一下,顺势攥紧成了拳头,接着整个人往地面弯下腰去。

    兔子睡衣的兔头帽翻了过去,露出了星野爱曲线十分漂亮的背部,但是她的样子看起来像是腹部或心脏产生了急痛,以致于程宇琢磨了几秒后,忍不住担忧起来。

    “没事吧?怎么了?是突然有哪里难受吗?”程宇问。

    星野爱侧着脑袋,似乎透过她那垂下的蓝紫色长发凝视了程宇一会儿,然后就直接直起身子,右手依旧按在自己心口。

    “我没事喔。”

    随着星野爱重新坐起来,半翻起来的帽子耷拉了下去,遮挡面容的长发也在重力的作用下退向两边,接着,一对明亮璀璨、耀眼无比的白色六芒星显出在程宇眼前。

    晶莹美丽,灿烂光明。

    “我只是……”星野爱眼角微弯,脸上洋溢着淡淡的笑意,“感觉心脏被填满了,快要溢出来了,所以……调整了一下。”

    程宇沉默……

    “把手给我。”他沉声说,伸出手。

    星野爱愣了一下,有些犹豫地把右手从心口处放开,然后搭在程宇的手上。

    程宇手腕翻转,两指扣在星野爱的脉搏上……皱了一下眉,然后问:“平时会出现胸闷么?心口有没有感觉刺痛或者刀割那样的疼痛?会不会有从腋下一条线往指尖方向的放射性疼痛?”

    星野爱看着程宇,眨了眨眼,说:“没有,都没有啦。”

    “是么……”程宇放开手,看起来放松了一些,“那应该没有问题。”

    星野爱微微扁起嘴,说:“我刚刚表现的是那样的气氛吗?大叔你是故意的吧?”

    “没有。”程宇平静地说,“我当然知道你的意思,但是身体突然的变化,只归咎于情绪的话,我不是很放心。”

    “过度操心呢~像上次我只是刷牙的时候出了点血,就把我捉去医院了。”星野爱说着仿佛抱怨的话,两边翘起的嘴角却不断把嫩滑的脸蛋往上堆。

    程宇叹了口气,道:“那次可不是过度操心,防微杜渐是必须的,你的牙齿长那么好,并不容易。”

    “……嗯。”星野爱点了点头,没有继续说什么,她知道自己在一些常识上有所缺失,能被程宇教导的话,还蛮高兴的。

    “……”

    “……”() ()

    安静了片刻,星野爱也觉得该回到正题了,于是按捺住脸上的笑容,用向上的目光注视着程宇,轻声说:“虽然不知道能不能做好,但我会尝试将自己加入大家里面的……”

    程宇看着她,看了好一会儿,伸手摸着她的头说:“和大家不一样……事实上,看似一样的大家里面,每个人也都是不一样的。所有人都有特别的一面,所有人也都有普通的一面,只是有些人特别的一面更显眼,有些人普通的一面更显眼——明白这一点,就知道没有真正异常的人。

    “星野爱是个很值得被爱的孩子,我很确信,因为我就爱着那个孩子。”

    程宇说完,星野爱便有些慌乱地低下了视线,好像在躲避程宇的目光一样。但她马上又抬起来,转头望了望客厅的挂钟,说:“很晚了耶……大叔你明天还要上班吧,这次就聊到这?”

    程宇轻轻笑了笑,说:“去睡吧,做个喜欢的梦。”

    星野爱抿着甜美的笑容,点点头,又看了程宇一会儿,才慢慢起身,再往卧室走去。

    消失在通往走廊的转角后,又突然回来冒出半个身影,一双紫色琉璃般漂亮的星眸望向这边。

    “大叔……”

    “嗯?”

    “给您……添麻烦了。”

    “添麻烦才好。”程宇用十分随意的语气回应。

    然后,好像听到了星野爱的笑声。

    但程宇认真确认的时候,星野爱已经确实地往卧室去了,转角处只看到名为“小黑”的白猫一闪而过的身影。

    “……”

    过了一会儿,程宇起身去把一直静音播放的电视机关了,接着走到客厅灯的开关前,暂时没按下去。

    他在复盘刚刚和星野爱的对话。

    “B小町的伙伴……”

    程宇还记着一开始星野爱是在说和B小町里的伙伴吵架了,但是她没有说是谁,只说伙伴。

    绝不是星野爱不愿意敞开心扉,要知道,一开始星野爱还会和程宇说她和B小町的其他人关系都不错,现在已经不再那样说了。

    单纯是她不觉得自己能说别人的坏话……

    “任重而道远……”程宇深深叹了口气,“谈话次数太少,光谈话也不行……还得慢慢来……

    “而且,现在的小爱……

    “实在是有点……”

    程宇想着想着,忍不住双手掩面蹲下:

    “好难对付啊!”

    “快要讲不过她了!”

    是因为到青春期尾声了吗?还是因为真的成长了呢?

    总之,程宇明显感觉星野爱比刚接触那会儿,要难说服得多,明明行为上是更坦率了。

    “应该是后者吧?!”程宇仔细思考了一番,得出结论,“自己也得加油了,呵。”

    笑了一下,程宇起身关掉客厅的灯,走回自己的卧室。

    ……

    ……

    程宇不知道的是,星野爱回到卧室,关好门后,也马上双手掩面地蹲了下去。

    “——”

    因为顾忌到双子还在睡觉,星野爱没有发出声音,只是蹲在地上,身子摆来摆去。

    她感觉心跳得厉害,脸上也滚烫。幸好逃得快,不然,要在程宇面前、耳朵尖儿都红掉了。

    “不是作为女儿,也能爱着我的吗……”星野爱的脑海内回荡着自己的呓语,喜悦之情在心中翻滚。

    “真是贪婪……”

    不小心的,星野爱口中说出了话来,立刻紧闭嘴巴。

    她就这么不声不响地蹲在自己卧室门下方,数分钟……忽然,一道毛茸茸的东西拍到她的脸上。

    连拍了两下。

    星野爱睁开眼睛,从指缝间看去。

    只见白猫小黑正站在她身前,一脸无聊地甩着尾巴,察觉到她的目光后,更是打了个哈欠。

    莫名的,星野爱意识到,这只猫是在提醒自己要睡觉的话,记得到床上去睡。

    于是,星野爱脸上勾勒出了完美的弧线,微笑着起身,抱起白猫小黑,将它放到了猫窝里,并给它盖好被子。

    然后才回到自己的床上。

    月光透过窗户,将卧室照得昏暗又明亮,能看清东西,却也让人升起睡意。

    星野爱检查了一下两个孩子的睡相后,便在一旁躺下,睁着一双闪亮的眼睛注视天花板。

    但从她的眼神能够看出,她其实在看着别的东西,或许是脑海中的某个场景。

    “~~”

    星野爱张了张嘴,晶润的上下嘴唇轻碰了两下,好像要发出声音,可最终只是做了做嘴型。

    “不行呢……那个称呼,必须用足够真诚又毫无谎言的爱去说出来,他才会高兴的吧……”

    星野爱想着,渐渐闭上眼睛。

    她似乎做了好几个喜欢的梦,但醒来以后都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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