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血中花

    谢辞卿靠坐在浴桶内,微侧脸过来,眼尾含笑,静静地凝视江雾。

    水汽将他原本润白如玉的面庞氲得微红,脖颈处有水珠顺着他的肌肤滴落,而后没入锁骨窝内。

    江雾瞧见他侧过身子时,起伏的胸肌轮廓,上头水珠盈盈,似汗水般暧昧。

    她把住屏风的两只小爪紧了紧,心跳加快,“没什么……”

    “我忘了拿皂角,能烦请娘子替我拿一拿吗?”

    “哦,好。”

    时辰太晚,江雾还有许多话想问谢辞卿,让下人进来送反而会耽误她。

    她从柜子里找到皂角,绕过屏风走向谢辞卿。

    只是,看见距离他越来越近,近到江雾可以看见他袒露出的肩膀,因他呼吸而上下起伏,她忽然顿住脚步。

    她难不成就要这么上前去,看他……

    听得身后脚步声突然凝滞,谢辞卿再度侧脸过来望她,笑盈盈道:“娘子,怎么了?”

    江雾不怎么自在的别开头,将东西给他递过去,说:“你伸手来拿。”

    谢辞卿笑了笑,温和的脸庞在水雾缭绕中不大清楚,他轻轻探出浴桶,上半个身子都出了来,往江雾那边倾斜。

    江雾听见水声,一抬眼就看见他赤/裸的胸膛。

    他双手撑在浴桶边缘,弯头从下面仰头去看江雾,“娘子,你是不是害羞了?”

    江雾看着他精壮的上半身,下半身被浴桶和水雾笼罩,她忙移开眼,把皂角扔到他怀里去。

    “我有什么好害羞的,你快些洗,我有话要问你。”

    谢辞卿颔首,回了浴桶内。

    他背对着江雾捋水在身上,对她说:“娘子先出去吧,我很快就来。”

    江雾最后看了眼他光洁的后腰,确认并没有和自己一样的罪印,才迈步绕出屏风。

    身后的脚步声远去,谢辞卿的笑容一寸寸敛起,他凤眼下的温和也跟此刻的水雾一般,散得干干净净。

    他周身透着逼人的寒,如刃般凌冽的目光落在他的手腕处。

    那儿有个不大不小的伤口,像被锋利的铁钩或是铁锹给刮擦出来的,正往外冒出小小的血珠。

    谢辞卿不久后从浴桶出来,披上月白的外衫,将手腕处的伤给遮好,绕出屏风。

    他走向坐在书桌旁边的江雾,从她身后抱住她,闷声笑道:“不是对书墨并不感兴趣吗,娘子怎么这么晚,还在看这些画?”

    江雾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着摆在跟前的那些画。

    都是她从审判日带来的,还是模糊的,她没有经历过的画。

    江雾的手按在他抱她的手上,将他给拉开,“我在想,这些画分明是你的画风,你却说不记得。是不是你忘了?其实这就是你画的呢?”

    谢辞卿看了眼自己被她给拨开的手。

    在她身后,她看不见的地方,他眼底光色晦暗。

    “我作过的画,怎会忘记呢?娘子说有话要问,便是这个吗?”

    谢辞卿的眼尾又蔓出笑色,柔和似春,他微低头,将下巴抵在江雾的肩膀上。

    距离很近,他嗅到她身上的香味儿,抿抿唇,不漏痕迹的悄悄凑近了她一些。

    江雾说:“真的不是你画的吗?”

    “娘子,画风与笔迹,都是可以被模仿的。”

    江雾垂眸沉思。

    还没思索出什么头绪来,谢辞卿再次开口:“娘子,你究竟想对我说什么?”

    江雾侧头,对上谢辞卿的双眼。

    此时他的下巴就枕在她肩膀上,呼出的热气源源不断洒在她颈侧,很热,很痒,她禁不住颤了颤,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挨得太近,她从他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小小的倒影。

    此刻,她觉得谢辞卿的双眼比往日的每一刻都要漆黑,深邃,像这无边的冬夜,让人一脚踩空便再也找不到方向。

    江雾莫名的打了个寒噤。

    她有些不镇静的移开目光,把画收拾起来,尽量平稳地说:“也许是我想多了。”

    他没有罪印,跟她不是来自同一个时间的人。

    他又能知道什么呢?

    是她太急切了,草木皆兵。

    谢辞卿却按住了她叠画的手,笑意盈盈地望着她,“可我觉得,娘子还有话想说。”

    江雾感到他手上的冰凉,两道好看的秀眉蹙起。

    她试图挣开他的手,却发觉他力道很大,且还在暗暗收紧,她根本脱不开。

    她看着他,桌台上的烛光落在他脸上,温黄色的火光,将他本就柔和的五官映照得更为温柔,毫无攻击性。

    可她就是觉得,他嘴角无时无刻上翘的弧度,眼尾饱含的笑色都透着压迫。

    江雾盯着他漆黑深邃的眼,与他对视片刻,她被拽入了一种难以言说的熟悉中。

    是在抓江若锦的船只上,在看见西春园的吵闹时的那种熟悉感。

    眼前这让她感到沉闷压迫的谢辞卿,她好像也在哪儿见过。

    那个谢辞卿,他不温柔,不天真,更不单纯。

    至于他的性子究竟如何,她忘了,只是有一种刻在骨子里的熟悉告诉她,他很危险。他曾让她拼尽全力的逃脱过。

    江雾被这没由来却很强烈的恐惧感给惊到,心脏骤缩,不小心打翻了旁边的烛台。

    蜡烛倒下,点燃了江雾的画。

    “快扑火!”江雾着急得回过神来,看见被烧到的是那些她还没经历过的模糊画卷,情急得下意识就伸手去拍火。

    “我来。”

    谢辞卿将她拉开,抓起旁边的稀墨,直接洒了上去。

    火瞬间熄灭。

    江雾看着这一幕,有什么东西从记忆里一闪而过,她还没来得及抓住,被谢辞卿开口打断:“太晚了,娘子,我送你回房吧?”

    江雾仰头望着他,“我什么时候来找你的?”

    谢辞卿好笑地摇头,作了个鬼脸逗她,与方才那让她感到恐慌的判若两人。

    “我也不知,正沐浴呢听见你来了。”

    “你光听脚步声,就知道是我?”

    江雾跟随他出门,外面下起了雪,谢辞卿为她撑伞,陪她往闺房的方向去,“自然,我听过关于你的所有声音,也全部都记得。”

    江雾没答。

    只觉得他这话像有多惦记她似的。

    谢辞卿送江雾到了闺房,却迟迟没离开。

    江雾打算歇了,见他一手拿着合起来的伞,还站在一边,古怪道:“你还不回去么?”

    谢辞卿嗯了两声,低着头,红着脸,慢吞吞地问:“我能亲你一下再走吗?”

    江雾站在原地,没等拒绝,见谢辞卿已经放下伞向她走来。

    她见他低头,就要吻过来。

    江雾连忙后缩,想要躲避,被谢辞卿一手捧住脸颊,低头吻了下来。

    他另一只手搂住了她的腰,将她给圈在怀中,用力极大,不给她退后的余地。

    江雾感到他冰凉柔软的唇,轻轻覆盖在自己之上。她微睁眼,却见谢辞卿也睁着眼睛亲她。

    他的眼神很诡异,似热似冷,似狼似虎。盯着她时,像潜伏在夜里的凶兽在盯住自己的猎物。

    这种睁着眼睛强吻她的感觉,让她想到了方才对他的那一丝熟悉感。

    那是熟悉的恐惧。

    江雾本能的去推他,被他往前推了一步,抵到了拔步床的床沿,她后腿磕碰到,不慎往后跌去。

    谢辞卿抱住她,跟她一起跌在榻上,他顺理成章压在她身上,从最初的浅吻,变成粗暴的深吻。

    他似不给她任何呼吸机会,撺夺走她所有氧气,在她口中侵占掠地。

    江雾在他身下一动不动。

    连最初的挣扎都忘了。

    她被他这熟悉的狠吻吓到了。

    他这样的人,怎么会有这样的行径?

    谢辞卿睁着眼,一直看着她,定定的不曾挪开过目光。

    终于,他撑住身子起来,借助烛光,江雾看见他一张脸涨得通红,像害羞的,他低着头,薄唇上还有一曾莹亮。

    江雾回过神来,和大婚之夜那般,一脚踹在了他腰腹处。

    谢辞卿被踹到了脚踏之下。

    他一脸认错的模样,态度良好,红着脸颤声说:“你是不是生我气了?”

    “对不起。”

    “你若是不喜欢,我再也不敢了。”

    江雾头疼地盯着他,“滚出去。”

    谢辞卿忙膝行几步到她脚边,诚恳的双手抱住她两只脚踝,在她脚下仰头,急切而真诚地看着她说:

    “娘子,我真的知错了,你别让我滚。我就在外面为你守夜,行吗?”

    江雾狠狠擦了一下嘴唇,将他留下的东西都擦拭干净了,又去踹他:“随你。”

    谢辞卿将她动作收尽眼底,失落的垂眼低头,“你是不是嫌弃我啊?大婚之夜也是这般,娘子,可是我哪里做得不好,让你不喜了。”

    江雾没答。

    看着他这楚楚可怜的柔弱模样,怎么都无法跟方才那个强吻她的人联系起来。

    她看见他抱住自己双脚的手,袖子往下滑开了一半,露出了里面的伤痕。

    江雾拉过他的手来看,“怎么弄的?”

    谢辞卿连忙拉下袖子,掩饰慌张,“没什么的。”

    江雾:“你要对我隐瞒?”

    谢辞卿沉默须臾,还是不肯说:“真的没什么。”

    江雾还想要追问,忽然听见蕊香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大少爷和少夫人吵架了,这会儿少夫人闹着要回娘家去,夫人差奴婢来给姑娘姑爷说一声。也好让你们去劝一劝。这夜黑风高的还下雪,别出了什么事。”

    江雾觉得奇怪,盛姝脾性内敛,不轻易生气任性,怎么会和江易卓吵架,在这种时候就要闹着回娘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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