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雾是重罪者,不能离开刑场,赵虎只能让人去通报江易卓。

    江易卓是一个时辰后来的。

    他穿一身飞鱼服立在江雾跟前,蟒鱼绣纹张牙舞爪,气质比往日多出了几分侵略感,“谢夫人考虑好了?”

    江雾说:“只要你履行承诺。”

    江雾来刑场之前,被用过许多极刑,遍体鳞伤的鲜血。江易卓轻轻抚去她嘴角的血丝,“我不会负你。”

    江易卓丢下这话,转身走了。

    江雾平静地望着他背影,不想追问他去何处。

    身边的盛姝呛出哭声,她欲言又止,用一种百般惋惜又绝望的眼神看着江雾。

    江雾视若无睹。

    江时困罔顾人伦,杨氏刻薄狭隘,春姨娘用女儿争宠,三个长辈皆是如此品行,江易卓便性子淡漠,目无亲情,不在乎江雾是他的妹妹。

    江氏府内早已溃烂,江雾身处其中,根本不可能独善其身,良莠灿烂。

    只要能活,能达到自己的目的,江雾什么都可以付出。

    当晚宫里传来消息,案子存在可疑之处需要重新彻查。江雾等人全被重新关入天牢,等候案件结果。

    江雾在牢里没有等太久,赵虎就过来了。

    他用一种讳莫如深的眼神打量她,说:“统领大人派马车来接你了。”

    江雾垂着眼睫跟着赵虎出去。

    江氏因为江易卓的关系,一直以来都是谢存衍一党。江易卓悄无声息把江雾夜里带出,少不了谢存衍势力的掩盖。

    江雾走出天牢,看见角落停驻的一辆镶金马车。

    在赵虎的带领和掩护下,江雾上了那辆马车。

    毫无意外的,江易卓就在里面等她。

    他穿一身青松色的深衣,墨发玉冠,眉骨清朗,看江雾的目光自带一种强烈的侵略感。

    江易卓冲她抬手,“坐到我身边来。”

    江雾面无表情地坐过去。

    江易卓不嫌弃她囚服血污,动作轻柔地搂住了她,“想通了?”

    江雾不语。

    江易卓撩起江雾的囚衣,手指抚过她腰际的罪印,“疼么?”

    肌肤相触,江雾没有任何局促窘怕,仿佛她与江易卓之间并不存在任何礼法的壁垒。

    江雾其实早就有所觉了。

    江易卓自十六岁以来,府中连连催促他的婚姻大事,他一拖再拖,直到弱冠之年,被杨氏逼着成亲,要娶吏部侍郎的女儿袁姯。

    江易卓无法推脱,与其娶袁姯不如娶盛姝。

    他弱冠时娶了十六岁的盛姝,几年来没有孕育子嗣,江雾无意间得知他们从未圆房。

    江易卓选择盛姝最大的原因是她足够爱他,足够听话沉默,盛家的权势也足够大。

    江雾与江易卓在一个屋檐下生活,对彼此都有一定的了解,她觉得江易卓在等一个人,或者说一个契机。

    直到事发,她被送往刑场,那辆金车停在她面前,说:“只要跟了我,你的结局就又得改。”

    江雾起初不应。

    紧接着谢存衍就辜负她,她无路可走,因宫里巧环公主的死,整个江氏无法逃脱被牵连的厄运,但江易卓却相安无事。

    只有一种可能,宫里有人在保他。

    而谢存衍负了她,是给谁让位呢?

    她终于知道江易卓在等什么。

    江雾冷笑了声,拨开江易卓抚在她腰间的手,说:“你筹谋这一切用了很久吧?”

    到了这步,江易卓没什么好隐瞒的了,“从谢存衍要娶丞相之女开始,一直到现在。”

    江雾收起笑。

    江易卓抬起江雾的脸要吻她。

    江雾别开头躲过:“算计我到无路可走,然后找你重新翻案改变结果?”

    她躲开了,江易卓就吻她的脸,“你想明白了,又何苦再问我。”

    江雾:“但你为什么要拉整个江氏下水?”他明明只需要达到她去求他、跟了他的这个目的就行了。

    江易卓咬着她的耳垂,口齿不清:“谢存衍被立为太子,将来登基,未必不会疑心提防权势过大的江氏。”

    “我们达成约定,江氏一族只留你我以及杨氏之命,他保江家荣华富贵,绝不动刀。”

    江雾推开江易卓拉开距离:“谢存衍性子阴险,你信他?”

    江易卓:“我有他的把柄。”

    “什么把柄?”

    “陷害废太子谢辞卿的把柄。”

    江雾沉默了。

    江易卓抱住她,吻上她的脖颈,“阿雾,跟了我吧。我机关算尽,只为把你逼上今日的绝路而已。”

    他不想再叫她谢夫人了,只想她成为他一个人的阿雾。

    江雾深吸了口气,“你是我的大哥啊…”

    “我并非杨氏所出。”

    音落,江易卓封住了她的唇。

    江雾想抗拒,眼前却划过杨氏的泪眼。

    她可以不顾旁人的死活,但必须管杨氏。杨氏刻薄狭隘,对江雾的宠爱却是真的。

    江雾闭上眼,接受了江易卓。

    不过在那之前,她还有另一件事要求。

    江雾按住江易卓想解她衣带的手,“我想见谢辞卿一面,你愿意替我安排,我就答应你。”

    江易卓明显僵硬住:“为何要见废太子?”

    江雾:“你只说安不安排。”

    江易卓沉默了很久,直到马车停在新的江府外,他才抱着江雾下车,喉间发出极低的一声:“好。”

    江雾在江易卓的怀里,一直不肯睁眼。

    她不想去看任何跟江氏有关系的东西,尤其是这个新的江府,其实并没有什么变化,内里依旧是溃烂的。

    江易卓为了讨江雾的欢心,在她离开京城去见谢辞卿之前,送了她一对仙鹤。

    江雾见那对仙鹤很是惹人喜爱,带上去见了盛崇明。

    盛姝被下大牢对盛崇明并没什么影响,他依旧容光焕发,神采奕奕,与爱妾你侬我侬。

    听见下人通传,盛崇明有些不耐烦地说:“她来做什么?”

    爱妾说:“你既与她哥哥共事,都效忠于太子殿下,恐怕有什么话要传吧?”

    盛崇明:“她不是和姝儿一起被下了大牢?”

    爱妾:“她哥哥可是太子身边的红人,能出什么事?赶紧去吧。”

    盛崇明亲了她一口,“那你乖乖等我回来。”

    盛崇明去花厅见江雾,江雾让人呈上那对仙鹤,说:“盛大人,我听闻你府上有个奴才叫郭钟子,因为犯了事被下了牢狱。”

    盛崇明古怪:“怎么?”

    “这对仙鹤极有灵性,十分难得,我送给你,烦请你想个法子,将他保释出来。”

    盛崇明:“为什么?”

    江雾:“今日是初一,让他在初六时去安定府传话,让谢辞卿来见我,就说在福来客栈,我有话要对他说。”

    盛崇明并不觉得直呼废太子的名讳有什么稀奇,但是却奇怪江雾的所为:“废太子?江二姑娘,你想做什么?”

    “你问题太多了,这对仙鹤是哥哥送我的。盛大人,此事你做还是不做?”江雾没了耐心,语气暗含威胁。

    江雾搬出了江易卓,此事对盛崇明来说又很简单,盛崇明思考了会儿,答应下来。

    江雾离开前警告道:“若此事你露给第三个人知道,你的下场不会比盛姝好多少。”

    盛崇明从前只听说江雾和谢存衍一丘之貉,同样的阴险狠辣,如今总算得一所见。此时看着江雾离府,他的后背冒了一层冷汗。

    /

    江雾到安定府,见到了谢辞卿。

    太子之位被废黜,谢辞卿并没受到什么影响,在府上读书写字,作画写诗,过得清净而孤寂。

    听见下人通传江雾来了,他执笔的手卡住,一点浓墨滴落下去,毁了宣纸上一幅绝美的画。

    谢辞卿搁下笔,亲自起身去迎。

    江雾走进来,正好在门槛处遇见他。

    他拱手作揖,后退两步给她让路,“二姑娘坐。”

    今时不同往日,谢辞卿早已不是那个尊贵的太子,皇宫成了谢存衍的天下,谢存衍不杀他,不过是因为陛下还在苟延残喘罢了。

    如果陛下不在了,谢存衍第一个下刀的人一定是谢辞卿。

    江雾对谢辞卿没有愧疚,她坐在他书案边,看见了他方才所画,是她的画像。

    谢辞卿忙上前把画收起来,耳根微红着说:“画得不好,见笑了。”

    江雾一直不清楚谢辞卿看中她什么,不过这对她而言不重要。

    江雾看着他问:“上次分别时,你说的话可还算数?”

    他说过假如谢存衍负她,可以来找他。

    谢辞卿卡了一下才说:“他负了你?”谢辞卿一个废太子被囚禁在此,早已不闻窗外事,对京城所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江雾没告诉他真相,只继续问:“你只说还算不算数。”

    谢辞卿低下头:“自然是算数的。”只是他现在什么也给不了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陪伴。

    江雾说:“有你这句话就行。”

    江雾没有多留,她来这儿只是想确定谢辞卿是否还把那句话放在心上,顺便看看他现在是什么模样。

    比她想象中的过得好。

    江雾走后,谢辞卿久久不安宁。他不明白江雾来确定那句话的用意何在,是否谢存衍已负了她?

    他一面为江雾的被辜负而为她难过,一面又以为自己有机会而激动。

    谢辞卿心神不宁等了好几日,终于在腊月初六这天等来了盛家的奴仆郭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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