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嫂,你……”江雾颤抖着手,想去捂她喉头的血,可又不敢动她,生怕一动她走得更快。

    割开脖颈,几乎见血封喉,盛姝没了气息。

    江雾红了眼眶,抱住盛姝要倒下的身子。

    江易卓想要靠近江雾,才有个动作,江雾便抱住盛姝往后缩。

    江雾知道江易卓为何会杀盛姝,只因他也回来,记得一切。全都是因盛姝而起,她杀人的动机跟画中一样,都为得到忘香,又憎恨江雾而将凶手伪造成她。

    江易卓为了江雾,得提前除掉她。

    只是此盛姝非彼盛姝。

    如果是那个盛姝,江雾不会难过。现在江易卓杀错了人,江雾反而不知该用什么样的心情去面对他。

    江易卓明显还不知道盛姝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事,他见江雾哭了,慌乱地把金簪收起来,想上前哄江雾又怕吓到她:“我只是不想让她伤害到你。”

    江雾抹了抹眼睛,无法因此责备江易卓,又无法全坦然地面对他。她抱着盛姝放躺在地上,站直身对江易卓道:

    “既然都回来了,我不必多与你费口舌。我不知道在画里你让谢辞卿画画,去杀人的动机是什么,我现在也不想知道。只是从现在起,我跟谢辞卿的计划,你不必再插手了。”

    那个金车里的人一直都是江易卓,难怪当她被那群人追杀的时候,他出现得那么及时。只是她不知道江易卓既然这么做了,又为什么要毫无犹豫地把簪子和匕首给她,帮助了她查案。

    江易卓握紧拳头:“你只需要谢辞卿了?”

    江雾用手帕捂住盛姝流血的脖颈:“你先担心自己要怎么面对嫂子的死吧。饶是你是锦衣卫统领,杀妻之罪同样躲不过。”

    江易卓低下头,看着自顾忙碌的江雾,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她,她不需要,从她的眼里能看出,她也已经察觉自己对她的情谊。也许她觉着这样的哥哥恶心吧。

    她既恶心他,他就不知该怎么说那些为她做的一切。换种方式来讲,他不愿意用这些无形的东西去绑架江雾,何况在画里,他也的确无意间伤害过她。

    院子里只有两人,远处的下人们都在认真做活,盛姝的死暂时还未传出消息。

    江易卓把江雾从地上拉起来,对她道:“你回宫吧。我犯下的错,我自会去弥补。”但是在那之前,他还是要帮助江雾离开谢存衍的身边。

    还要让她忘记这段痛苦的日子,幸而他知道盛姝将忘香放在何处。

    江雾对上哥哥深沉的眼睛,想说些什么,话语临到嘴边又觉得没有必要。

    曾经的现实中,也是谢存衍跟盛姝合作。只是不同的是,要忘香的是谢存衍,他想让江雾忘记谢辞卿。他许诺给盛姝的同样是帝位,以及把江雾从江易卓身边带走。

    但后来阴差阳错,忘香落到了江易卓手里,被他用在了江雾身上,他要的是她忘记谢存衍,连同被他侵占的这段黑暗日子。

    那阴差阳错中发生了什么,江雾不得而知,哪怕直到现在她都不清楚究竟为什么忘香会落在江易卓手里。

    连江瀛死的时候江雾都没能留在这里,盛姝死了,谢存衍依旧不会让她留下。

    江雾失去了真正的盛姝,一个与她一起长大的玩伴,她失魂落魄的离开江府,连身上沾满血的衣裳都没换。

    江易卓目送她离开,让信任的人处理了盛姝的尸体,又对外说要去江南一趟办事,之后便而后策马离京,再没了消息。

    雾宫的人看见江雾满身是血的回来,吓得大喊大叫,传太医的传太医,叫陛下的叫陛下。江雾对外面的嘈杂置若罔闻,独自回宫坐在轩窗下发呆。

    蕊香紧张得不行,白着一张小脸问:“姑娘究竟怎么了?”

    江雾摇摇头沉默。

    她也不知怎么了,怎么走了这么久,却都是错误的追寻。

    她现在只剩下最后的路可以走,只要跟谢辞卿计划成功,就一切都结束了。

    蕊香见她脸色白得厉害,情急地把她身体上下都检查了一番,确定这血不是江雾的后松了口气。

    她去里间拿了件衣裳来给江雾:“姑娘还是快把这身衣裳换下来吧,不然宫里其他的丫头都要吓坏了,再说你这样穿着也不好受。”

    江雾见外面的小宫女们个个都用惶恐的眼神看她这边,总算回了一些神思,她拿着衣服去里间换。

    刚换好,谢存衍进了来。

    江雾对镜换衣,在镜子里看见他的脸,没有再像从前那样厌恶,只皱眉不爽道:“你来做什么。”

    谢存衍上下打量了她两眼,“听闻你受伤了,我来看看。”

    江雾把换下来沾满血的衣裳递给蕊香,蕊香拿上东西出去了。

    江雾没有理会谢存衍,不用解释他也看得出来那并不是她的血。

    她很是疲惫地躺在榻上,一言不发。脑子里转过许许多多的东西。

    谢存衍走到她身侧坐下,说:“嫁衣快绣好了。”

    江雾有些惊愣,“这么快?”她全然没料到真正的盛姝会死,现在是一点儿心情都没有,当然,就算盛姝不出事,她也没有心情。

    可偏偏要在这种关头离开这儿。

    谢存衍伸出手描摹过江雾的眉目:“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考虑,当真宁愿拼死一搏,也不愿乖乖嫁给我么?”

    江雾翻了个身躲开的手,也背对了他,道:“无需考虑,绝无可能。”

    谢存衍看了看她留给自己的纤瘦背影,“哪怕你知道我是谁吗?”

    江雾拧眉,这次她没有回答。

    谢存衍和谢辞卿长得根本就不一样,只不过有的人活在她记忆里,而有的人无影无踪 。无影无踪的那个人以谢辞卿的身份陪在她的身边,她自然不认得他,只当他是谢辞卿。

    谢辞卿那些所谓的粗暴疯狂的吻,与他所表现出来的温和天真全然不同的深吻,就一切都有了解释。

    谢存衍等了一会儿,没见人说话,转身要走。

    这时,江雾开口了:“我现在记得你是谁了,但我依旧不爱你。我要的人从始至终只有谢辞卿,只是你用了卑鄙的手段,才让我一直都无法找到正确的人。”

    她如今已经知道谁才是正确的人,定然不会考虑在他的身边。

    只是江雾无法接受的是,她竟然毫不知情的让谢存衍陪了她那么久,且还固执地以为他是谢辞卿,非要追寻他的下落。

    实际上,谢辞卿从在桃山寺的时候,就已经被他给杀了吧。

    谢存衍的功夫高出谢辞卿太多,他要杀他,他根本没有还手之力。难怪,江雾调查郭钟子死的时候,他所表现出来的功夫都让她无比惊奇……

    竟是这样。

    她一直以来忘记的很重要的那件事,竟然是这个。

    所以她走了那么多世界,一直找不到与她要找的那个没有罪印的人,早已陪在她的身边了,可她又忘了他是谁。他默默帮助,但就是不让她知道最后的真相,为了让她永远留在虚幻的幻觉里,在他的身边……

    江雾无法忍受,她兜兜转转要找的竟是这个魔头,难怪谢辞卿无论如何都留不住她。

    那个谢辞卿,从来没有去过初五之后的画里。

    因为在初五,他就已经被谢存衍斩杀。

    江雾与谢辞卿没有成亲,他又怎么会吻她呢。

    而同一个人,不会用两种方式吻她。那样粗暴疯狂的吻,只有谢存衍做得出来。

    江雾越想,越是想要到谢辞卿身边去。谢存衍实在太恐怖了,无论是他夺爱的手段还是什么。

    谢存衍见她一直不搭理自己,出去了。

    陈诏在外面等他,屁颠屁颠迎上来:“陛下,事都安排好了。只是巧环公主那边怎么安排?”

    谢存衍理了理龙袍,道:“先盯紧,她若真的出手帮助江雾,就除掉吧。”他登基时留了她的命,已是还她旧日帮过他的恩情,如若她再触犯他的底线,他亦不会再留此人。

    江雾在宫里只听说家中给盛姝办了丧事,盛崇明怀疑女儿死得蹊跷,但最终被江时困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给压了下去。只对外说盛姝是意外身亡,高门大户的秘密多了去,旁人最初会当做饭后谈资说两天,过了便都渐渐遗忘。

    却是没有听见江易卓的消息,打听下才得知人去了江南。

    江雾想到还在江南的赵如霜,猜出了他此行的目的。但想要阻拦已经来不及,江雾只希望这次的事不要再出什么变故。

    谢存衍深知她和谢辞卿的计划,且他已经提前杀了丞相夫人有所行动,江雾又被困在宫里,行动有所限制,她没有过多的计划去考虑其他的路。

    于是她和谢存衍的斗争都摆在了明面上,谢存衍知道她会在大婚之日跑,江雾亦知道他会抓。如今明着的斗,只看谁更能提前成功,在时间上更胜一筹。

    江雾不想让江易卓参与这次的事,除了担心他还和画中一样想要对付她以外,她也是想要他留下来护着江氏。否则她一旦失败,而江易卓又被卷入了这次事件,谢存衍未必不会和上次一样,为了逼迫她拿江氏开刀。

    为此,江雾顺从了谢存衍,将婚期提前。

    五日后 ,陈诏派人将嫁衣送了过来,他看着正在打量嫁衣的江雾说:“二姑娘,试试吧,这可是陛下提前为您准备的。后日就是婚期了,若有哪里不满意不合适的,也能让绣娘们及时修改。”

    婚期临近,江雾即将离开。

    /

    第58章

    江雾没有心情去试那嫁衣,打发了陈诏出去。她看也没看那嫁衣一眼,不知它制得怎样。

    夜深了,江雾刚沐浴出来,见蕊香急急忙忙跑进。蕊香从未这样失礼,江雾皱眉问:“出什么事了?”

    蕊香喘着气儿,道:“外有急报,说京里死了许多未出阁的姑娘,凶手和杀害丞相夫人的应是同一个。公主闹着要见你,被陈诏拦下,她仍然对你破口大骂,说明明你们说好只是利用案子,你却真的去杀人……”

    蕊香说到后面,声音愈发低了下去,头也埋得低低的。

    杀人?

    江雾可没有杀人,“你先别急,说说京中都死了哪些人?”

    听蕊香一一将凶手的身份报上来,江雾的心跳加快,都是连环案中的死者。只是如今距离腊月还有近一年的时间,她们怎会忽然集中在这短短几日全部丧命?

    江雾拿起架子上的衣裳穿好,急急往外走。

    她要去找谢存衍问个清楚。

    丞相夫人死在他手中,那现在的这些跟他有没有关系?

    每个世界里的凶手都不一样,江雾有些迷茫。

    刚走到宫门,迎面撞上谢存衍进来。

    他穿了常服,踏着月色而来,清冷的眉目不含情谊,撞见江雾也不说话,经过她身边时径直拉住她的手胳膊,将人往宫内带。

    蕊香见状不敢再跟,替两人关好了门,退守宫外。

    谢存衍把江雾拉到跟前问:“那支金雀簪你都给了谁?”

    江雾本要去找他问个清楚的,他现在已经先开口问她,可见他对案件并不知情。瞧见他凤目中的冷戾,江雾想起江易卓……

    那支金雀簪……

    他杀了盛姝后,为了安抚江雾的情绪,暂且将金雀簪给扔到了地面。当时情况混乱,江雾忘了把东西带走,后来盛姝的死不了了之,这件事就搁置了。

    但江易卓不是已经去了江南吗?

    江雾的沉默让谢存衍有了答案,她不愿意说,亦或者在纠结怎么说,代表此人于她而言是有情分的。

    而如今江氏能够有这样功夫去做凶手的人,除了江易卓,没有第二个。

    谢存衍想清楚了,问:“江易卓去江南做什么?”

    江雾摇摇头:“他听命于你,你不是应该更清楚吗?”

    谢存衍道:“这件事跟你有没有关系?”如果有,那么多高户名门家的女子,他也护不住她。唯一的路就是带着她一起走,总归他对这帝王之位并无留恋。

    江雾怒瞪他:“你日日把我困在这儿,我就是想有关系也不能!”

    谢存衍沉默了须臾,忽而目光扫到架子上的嫁衣。

    明日就是他们的成亲之日了,今夜却发生这样大的事。那支金雀簪,几乎定了江雾的死局。就算他们不承认金雀簪是江雾的,但现在它落在别人手中,焉知别人会不会将东西放回去,再引导大理寺去查案?

    谢存衍本来还想看看江雾试穿嫁衣,可眼下事件紧迫不容耽误,他对江雾道:“待在雾宫,哪儿都不许去。”

    丢下这话,谢存衍扬长而去,对守在宫门外的陈诏道:“去传大理寺卿觐见。”

    江雾目送谢存衍离去,见他迈得又大又急的步伐,猜他如今无过多心思分在这儿。这是她去找杨氏最好的机会。

    只是江雾不知道杨氏还有没有在宫中。

    她换了衣裳准备出去,被带兵赶来的赵虎拦住。

    锦衣卫的士兵将雾宫团团包围,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赵虎穿了绯色的飞鱼服,那是锦衣卫最高官职的象征。

    江易卓的统领之位,果然如他们所料被谢存衍给了赵虎。

    赵虎拦在雾宫门口,对江雾笑道:“江二姑娘,陛下有令,您现在哪里都不能去。多个命案已经在京城传开,大理寺卿在你妆奁里头搜出了凶器,还有谢辞卿的画,你现在逃,可是要背上畏罪潜逃的罪名。”

    没想到还扯上了谢辞卿,江雾冷笑一声:“简直荒唐,我一直被困在此处,分身乏术怎么会是凶手?”

    赵虎笑盈盈地走上前两步。

    江雾定定地站在原地,看赵虎欺身上前,在跟她只有一拳距离的时候停下,“你是分身乏术,可谢辞卿在宫外呢。我们怎知是不是你与他里应外合,毕竟你二人私下有情乃众所皆知的事。”

    “你给他金雀簪,他画他的画去杀人,这很符合逻辑不是吗?”

    “你这是欲加之罪!”人人都知道谢辞卿以才华冠绝京城,乃是这儿出了名的‘才卓布衣’,他提不起剑,却能挥墨作山河。

    赵虎无疑是在睁眼说瞎话。

    赵虎却道:“二姑娘不必着急,案子现在还在陛下的监督下彻查,说不定你父亲会为了江氏而作弊呢?”

    言外之意乃是江时困现在也被谢存衍捏在了手中,江雾看着赵虎这副得意洋洋的面孔就想打人,在她跟打人的冲动较劲之时,突然听见赵虎压低声音说:

    “江统领让小的告诉姑娘,杨氏那边他已安排妥当,姑娘只需正常生活,等待明日大婚与谢辞卿里应外合即可。其余的一切自有他为你周全。”

    江雾猛地抬头,眼里皆是错愕。

    赵虎后退拉开了跟她的距离,笑道:“话以带到,二姑娘出不了宫的,请回。”他若无其事的转身去了远处驻守。

    四周都是谢存衍的人,肯定是出不去了,谢存衍最担心江雾成婚之际逃走。

    江雾不再执着,回了宫内。看见那火红的嫁衣就挂在架上,她真恨不能上去将其给剪得稀碎,眼不见心不烦,她吩咐蕊香将把嫁衣拿去了外间。

    江雾独坐寝宫,想着赵虎为何又会突然为江易卓办事?他明明已经倒戈向了谢存衍。

    江雾的脑海里闪过一张憔悴干瘦的脸。

    是赵如霜?

    赵如霜远在江南,被那儿的乡绅给霸占为妾,此前赵虎一直没有能力拿回妹妹的身契,便暂时没能把她带在身边。

    他与妹妹相依为命,而江易卓又说要去江南。但这来回才不过五六日,远远不够江易卓去带来赵如霜的,除非赵如霜一开始就在京城。

    赵虎不会莫名背叛江易卓,而是赵如霜被谢存衍握在手中了?

    江易卓这几日是在找如霜的下落,如今控制了她,赵虎才又继续对他效忠。

    只是这么说来,赵虎未必是为了权利放弃了江若锦,想想江若锦病重间,他还屡次去看她。

    江雾深吸了口气,命案与权力纠葛在一起,错综盘杂,她到现在才理清楚,哪怕赵虎告诉江若锦真相,她理不清又怎么会相信?

    可事已成定局,江雾如今没有机会出去告诉江若锦这一切,只能由她亲眼所见,自己去相信。

    /

    养心殿内,满堂静默。

    明黄松地毯上,跪了一地人头,为首的乃是当今丞相。

    丞相的额头紧紧贴着毯子,悲痛欲绝:“求陛下做主啊!锦衣卫的赵大人已经在江雾的闺房搜出凶器,我闺女的房内又有谢辞卿的画卷,谢辞卿偏偏这个时候不在安定府,这其中的缘由早已明朗!”

    吏部侍郎紧随其后,泣声哭诉:“陛下,我女儿袁姯才十五岁啊,她年后本就要出嫁,迎来第二个人生新阶段,却被他们二人那样残害,尸首不整,血肉骨分离……求陛下下旨捉拿江雾和谢辞卿!”

    “……”

    一群大臣跪姿标准,额头贴地,声声哭诉,满殿之内皆是压抑的悲痛。

    谢存衍龙袍加身,头戴冠冕,冷漠的眼中在看见这群大臣时,亦是不忍划过恻隐。他们皆是他登基后百般效忠的老臣,在朝堂上刚正不阿,大展才能,为国为民,肩脊刚硬扛负天下百姓。

    何曾见他们哭成这样过?

    为子女,跪人臣,诉悲痛。

    谢存衍不由得想到了他的父皇和母妃。

    一个生而不养,一个有而不要。谢存衍从未因没有父母感到自卑过,可这一刻,他竟然因为有这样的父母而感到自卑。

    谢存衍眸中凝聚起怒火,瞪向同样下跪的江时困:“江大人可有话说?”他当然清楚凶手不是江雾,但江易卓杀了这些人,就为一个江雾,他有将怒火撒在江时困身上。

    教子无方,家宅不宁,与女违纲。

    偏生江时困却端了个君子模样,在外名声可谓青天再生,从不办冤假错案。

    江时困听出他话里的怒气和杀意,吓得发抖:“陛下,陛下……”他琢磨着,此时得明哲保身,更得保住他一世在外的清誉,便道:“臣都听陛下的!”

    谢存衍一掌拍在案上,震耳欲聋。

    龙颜震怒,也未能止住大臣们的悲痛之心,他们依旧悲痛哽咽。

    谢存衍盯着江时困的脑袋,冷笑道:“好一个听朕的。是你办案,还是朕办案?”

    江时困抖得更厉害了。

    谢存衍字字清晰地含怒道:“江时困,你怕是年迈了,办案力不从心,即日起这案子便交由锦衣卫亲自彻查。子不教,父之过,你教子无方,违背纲常,致惨案发生,朕今日撤你官职,抄你江氏,将你压入天牢候斩,你可有异议?”

    江时困呆住,好半晌才反应过来,立时老泪横流:“陛下饶命,陛下留老臣一命啊,看在臣的女儿面上……”紧要关头,搬出了江雾。

    谢存衍喜欢江雾,为了她,总会考虑留他性命吧?

    此话却勾得谢存衍怒火更盛,他向来能忍能装,否则不会伪装成第二个谢辞卿陪在江雾身边那么多年,但他此时忍不了了,径直抽出一旁的尚方宝剑,当着众臣的面,狠狠一剑刺穿了江时困的胸膛。

    众臣惊讶地瞪大眼。

    但也只有惊讶。人人都觉他罪有应得。江时困的好名声只在民间,在朝廷同僚之中,他做的恶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江时困低头看向剧痛传来的地方,鲜血顺着尚方宝剑一滴一滴滚落。它们掉在了明黄软毯上,又很快被吸干,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谢存衍,想问话,嘴一张大口的鲜血吐出,紧接着倒地抽搐,没了气息。

    谢存衍冷冷道:“子欲养而亲不待,世人只说‘待’为时间之意。在朕看来,它还有另一层意思,为‘善待’。你不曾善待子女,又何必拿她们威胁朕,你的死对她们来讲,未必不是一件幸事。”

    谢存衍抽出长剑,丢在一旁,立时书下圣旨,令锦衣卫彻查此案,捉拿凶手。

    群臣抹泪散去,出了养心殿,吏部侍郎拉住丞相,问:“大人,方才殿上陛下说的那话是何意?”陛下当堂斩杀朝臣,传出去乃是恶事一桩,但谢存衍最不在意的便是旁人口中的他,是以他这行为比起参言的价值,更让吏部侍郎害怕。

    忙不迭就要问清楚,省得改日触犯龙鳞。

    丞相叹息一声,道:“世人只说子欲养而亲不待乃是长辈离世,来不及等待子女,‘待’字所取便是‘时间’之意。”

    “这我知道,只是陛下那句‘善待’又是何意?”

    丞相摆摆手,不欲再说。

    吏部侍郎于是不再问,很快又陷入了丧女之痛中。却这时,另一位大人围了上来,说:“你想想陛下是为何坐上这个帝位的?不怪陛下生气动手杀人,除了江时困本就该死不说,他还触犯了陛下的逆鳞。”

    吏部侍郎歪着脑袋想了半晌,恍然大悟。

    亲不善待,子将不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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