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章有没可能,他没骗你?

    半天前。

    楚汉的是人。

    把秦武人当牲口宰。

    半天后。

    秦武的是人。

    楚汉的是牲口。

    这一回,角色转换很成功。

    人只伤了几十个。

    牲口皆命丧黄泉。

    楚汉三位战神,表情很是难看。

    “可以确定了,是那人的手段。”

    “气血神魂,诡谲相佐。”

    “气血极其隐晦,神魂极其凝练,以至于……”

    以至于他们要用数千条性命去验证。

    双方加起来,都没三千条命。

    数千条这个数字的呈现,等于秦武军士每个人,都死了三五次。

    转换下来,等于沈青云把每个人都救了三五次。

    这份能力,用在杀伐上……死的人至少得乘以五。

    而施展这份能力,对方耗时多久?

    就独自前出,至秦武军阵冲锋这段时间里,半炷香都没。

    “抛开其令人惊悚的能力不谈,他这份抉择中所逸散的霸气……”

    韩非死死盯着沈青云,将其拓印在脑海里。

    这一拓印,现实中平静的沈青云,就成了放肆桀骜的沈青云,且正对他们三淡漠冷笑,诵诛心之言――

    “听说你们会杀人?杀给我看看!”

    韩非面无表情收回视线,再观秦武军阵。

    哀兵必胜,已得验证。

    一鼓作气,再而衰的至理,却被人改写。

    为同袍完成复仇后,军阵像是一把屠了万人的血刃,血呼哧啦,却又亮得煞人。

    韩非只觉莫名刺眼,道眸微眯。

    他并非军伍之人。

    但修为阅历摆在那里,所以他清楚,这一支军阵,和之前有些不同了。

    不同到底是什么,暂时无法确定。

    就目前来看,这不同表现在没有将帅下令,军士屠戮完毕,便自觉结阵,直面三位五境,欲冲锋。

    “所以陛下让本座送众修赴死的意义,就是帮秦武打造一支神军吗……”

    这一刻,算无遗策的楚汉廷尉,有些恍惚了。

    几乎没人打量三位战神。

    自觉结阵完毕的秦武精英,一边等待号令冲锋,一边体悟心中的欲罢不能。

    这种只要不自爆,绝对死不了的战斗,一次就能让人上瘾。

    受限于能力见识,他们不清楚为何如此。

    可惜未受限于能力见识的众将帅,也不清楚这点。

    柳飞黄的头,侧了七八次,想看一眼沈青云,没敢。

    “应,应该是他吧……”

    自己厉害也就罢了,还能让人变强?

    吾儿这是结识了一个什么妖孽!

    “你们先退下。”

    霍休开口。

    独孤逍遥淡淡道:“居士何在,吾等何……”

    发现肩膀上的手挪开,他语滞少顷,施了个剑礼,带门下长老离开。

    “大人……”

    霍休不语,甚至不管暗中极可能跟随而至的帝长老,打量沈青云的眼神,前所未有地复杂。

    “八个月前,他还是一个什么都不是的毛头小子啊……”

    而如今,毛头小子强得令人陌生。

    强的,不止是修为、战力。

    最让他五体投地的是……

    “能在杀意即将冲破头顶的极限处,逆转情绪!”

    从一人屠尽来敌,到同袍无一战死……

    选择的变化,失去的是无法宣泄自身杀意。

    得到的……

    得到了什么?

    “同袍走出仇怨深渊。”

    “秦武军阵脱胎换骨。”

    “秦武千户人家,得以继续圆满。”

    “敌人遭受百倍打击。”

    ……

    还有三位战神难堪的脸色,百谋的失算等等。

    一时间,霍休在生死一瞬的战场上,呆住了。

    同样呆住的,还有九位业余剑修。

    此刻他们才发现,秦武军阵,没有任何损失。

    “宗主,这……不大可能吧?”

    独孤逍遥沉声道:“即使全部换成如吾等这般的剑修,也不可能。”

    “但这……”

    “是居士。”

    “居士?”

    八位剑修愕然回首。

    这时再看沈青云那张惨白的丑脸,他们隐有所悟,眼珠渐突。

    “以,以一己之力,助,助众生无敌?!”

    独孤逍遥一脸惭愧,幽幽叹息。

    “之前吾还以为……呵,以吾之无知,度居士之手段,何其可笑也。”

    八人不语,还在竭尽自身想象力,揣摩居士之能。

    可惜想象不出。

    “无须揣摩这些,毫无意义。”独孤逍遥淡淡道,“自此事后,无论发生什么,吾都不会再怀疑居士!”

    八人垂首,剑礼和之。

    “现在,”独孤逍遥视线一转,看向对面楚汉的五境灵舟,背后九剑,铮鸣升空,“便竭尽吾等之力,让成为居士手中杀剑的荣幸,降临吾身吧!”

    八人闻言,剑意大放!

    军阵沉默。

    剑阵铮鸣。

    霍休回神。

    看看军阵,看看剑阵,最后慈祥注视沈青云。

    “想知道神通境炼体士,究竟有何不同吗?”

    沈青云一怔,点点头。

    “老夫也是头次施展,”霍休转头,终于看向三位战神,“接下来,交给老夫吧。”

    “大人……”

    “听话。”

    “属下尚有余力……”

    “老夫不差你这点儿……嗯?”

    霍休正要迈步,脚下一顿,惊愕回首。

    若换个人,他觉得这话是打肿脸充胖子。

    但沈青云……

    “小沈,你……”

    沈青云传音回道:“中路据点之惨败,绝对有战神出手。”

    他选择的三处据点,对了两处。

    地点选对,便是以逸待劳、易守难攻的地利。

    双方四境数量差距是悬殊……

    但抛开人不说,破、诛二弩所造成的杀伤,都不止中路那百多个修士。

    更何况,还有一座霍休都没发现异常的障眼法。

    霍休稍稍一捋,老眼中又掠过一抹惊悸。

    “你这白脸……装的?”

    这下真要打肿脸充胖子了。

    沈青云硬着头皮道:“之前神识一战,对方对我有戒备,如今……”

    霍休听完,心中感慨万分。

    旁人只道,秦武首富外孙,自幼泡蜜罐里。

    “小沈泡的这蜜罐,怕是装满了蜂窝……”

    压下思绪,他传音问道:“如何行事?”

    “找机会,诛首恶。”

    霍休心中一动,明白了小沈的意思。

    最关键的,依旧是体量二字。

    强如楚汉,还能给出十倍百倍此等阵容,让秦武随意杀。

    秦武这支强军若没了,秦武也就没了大半。

    “而若能干掉一个,剩下两个虽怒,怕也不敢再相信小沈的筋疲力尽了……”

    霍休没有犹豫,传音吩咐。

    “老夫创造机会,你见机行事。”

    沈青云默默应下,正要看一眼对面灵舟上的熟人,视线一转,看向另一方。

    那里,律部同僚,皆行注目礼。

    柳高升以往都蹲在“梧桐木”上……

    如今,颇有乘兴而舞的冲动。

    “柳兄一定要HOLD住啊!”

    霍休独自出阵。

    引来三战神注目。

    此时,他们甚至不太确定,霍休和军阵,到底谁是谁的底气所在。

    毛少府看了会儿霍休,又看向消耗殆尽的沈青云,心中渐安定。

    他惧的是沈青云。

    炼体士什么的,他并不在意。

    “到了五境这个阶层,就看谁能耗死谁了。”

    刘宗正微微颔首:“吾等接引天地灵气,灵力无穷,无惧之,关键是……”

    话一半,全都懂。

    韩非淡淡传音道:“那人力竭,不再是威胁,且拿下问问,若非秦武人……便带回郢都,请陛下定夺。”

    议罢,三位开始准备战斗。

    韩非想了想,回头看韩复。

    “继续录。”

    韩复点点头,高举留影石,小眼神却时不时瞥向沈青云。

    “总感觉……此人的别具一格,有些似曾相识呢?”

    霍休前行,百里而停。

    “之前一战,谁出的手?”

    三位战神本还在等霍休的嘴炮,没想到等到的是这一问。

    毛少府冷笑,韩非快人一步淡淡回复。

    “谁出手没区别,阁下的对手,是吾等三人。”

    众将帅闻言,心中躁动。

    霍休点点头道:“老夫也只是问问,既然不说,那死的时候,就别再告诉老夫了。”

    韩非行了个道揖:“请道友赴死。”

    话音落。

    灵舟消失。

    三战神身周百里,无声生起一座由亿万透明方格组成的护罩。

    沈青云眯眼一瞧,心中暗惊。

    每一方格内,金色雕像一座。

    是为刘信。

    “前辈小心,可能是方寸皇土!”

    霍休面色不惊,竖手,再竖指,朝前一召。

    秦武军阵孕育的气血之海,从军阵头上,跑到了他头上。

    “十步杀一人!

    千里不留行!

    事了拂衣去!

    深藏身与名!

    ……

    ”

    誓为居士手中剑的九位业余剑修,踏歌而行!

    九人,走出了千军之气势!

    沈青云都呆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九人这般义薄云天!

    “但你们此去,怕是成事不足……”

    正待出言阻止,他眼皮几跳,猛地看向战场中央!

    那里……

    又出现一人。

    见此人……

    “妈拉个巴子,高升,别跳了,那货现身了!”

    见此人……() ()

    三战神道眸骤缩,攻势瞬变为守势!

    见此人……

    霍休深吸口气,化为壮年本体。

    一口最为精纯的气血亘在喉头,时刻准备施展炼体神通!

    帝长老很满意众人的反应。

    却也不在意。

    他看向沈青云,给出了一个……令沈青云琢磨不透,却又分外舒服的眼神。

    “鄙人帝酷天,忝为云袖宗二长老,沈公子既来鄙门所属之地,却不驾临云袖宗,是否对云袖宗不满?”

    鄙人?

    忝为?

    云袖宗也……也成了鄙门?

    所有人瞠目结舌,目瞪口呆,呆视沈青云。

    “我去,沈哥这一把……玩儿大了啊!”

    这是知道沈青云的。

    “嘶……这这这,这和沈青云同姓之人,到底什么来头?!”

    这是不知道沈青云的。

    而那边……

    韩复如遭雷劈。

    “沈,沈公子?!”

    韩非三人,毛骨悚然。

    “此人……”

    “能让云袖宗匍匐!”

    “来头之大,不可想象!”

    ……

    正惊悚,韩非面色一变,赶紧上前两步,恭敬道揖。

    “原来是帝长老当面,晚辈楚汉廷尉府韩……”

    “你闭嘴!”帝酷天皱眉一喝,“本座说话,容插嘴?”

    韩非微咬牙,再揖退下。

    转过头,帝酷天又对沈青云温和笑道:“若有,请公子明言,云袖宗改。”

    有什么就改……嘶!

    一联系到帝酷天的上一句,毛少府和刘宗正头皮都麻了!

    “韩,韩兄……”

    “要不我们走?”

    “走?”韩非冷冷传音,“这般回去,如何与陛下交代?”

    “可……”

    “一码归一码,吾等没对沈公子不敬,但楚汉秦武……乃云袖宗内事,旁人也不好插手!”

    ……

    三人交流。

    霍休那边也坐不住了。

    小沈是通过装大佬,保柳高升和三洗散人一命。

    “打死老夫都想不到,会装得这般成功!”

    但转念一想……

    人小沈又做了什么?

    “最出格的一事,不过是秋风门主把护宗阵法给送货上门……”

    那也是归墟门啊!

    云袖宗麾下所属啊!

    你云袖宗根本不至于这般舔好吗!

    “所以,只能说……”霍休复杂打量帝酷天,“这位帝长老,是通过自己的脑补,把小沈补上了天!”

    变态啊!

    沈青云这时候,比三位战神还麻,根本不知如何回复。

    不回又不好。

    想了想……

    “啊,就路过,前辈……认识晚辈吗?”

    瞧咱沈哥心虚的!

    柳高升乐得护臀甲斗绷不住屁了,三洗散人当头就挨了三记闷棍。

    “呵呵,沈公子之高贵,孰人不知?”

    帝酷天打肿脸充胖子,笑意中蕴含的恭敬,越来越多。

    也不是他脑残。

    一路看过来,有太多东西,助他确定沈青云的不凡。

    前面的就不说了。

    方才一战沈青云施展出的控场能力,连他这位六境都看得头皮发麻,直叹世间竟有如此不世之法!

    “难怪传闻中那些大宗、大世家,屹立数万年不倒……”

    是有原因的!

    单如此……

    可能他还不会化身舔狗。

    “关键是沈公子出身豪门,为人又谦逊,又有头脑,人还善良,哪怕怒急,也择生而弃杀……”

    活脱脱一个万古不出的无上好主子!

    “但凡有一丝可能跟随他,我他妈不得飞起来?”

    届时,什么楚汉,什么云袖……

    “本座怕是都会成为四宗座上客!”

    扯远了扯远了。

    “浮夸空想,不是本座风格,”帝酷天暗暗咬牙,“且让公子看看,本座成事的能力!”

    深吸口气,他面朝沈青云,郑重拜下。

    “帝某身为云袖宗二长老,自知沈公子所愿,还请沈公子稍待。”

    说完,转身,冷面对战神。

    韩非三人心头一惊,未等开口……

    “过了!”

    “帝长老容禀,吾等……”

    帝酷天毫不留情打断:“即刻退出归墟门疆域,着刘信负荆请罪!”

    霍休傻眼。

    沈青云小脸更白了。

    这刘信要真信了,光膀子背荆条而来……

    “前辈好歹是个六境大佬啊,没听过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这一说吗……”

    他还在心惊肉跳,那边韩非轻叹开口。

    “帝长老,恕吾等办不到。”

    漂亮!

    “线不长,饵不多,本座如何钓金龟?”

    帝酷天嘴角一扯:“为何?”

    韩非犹豫道:“请帝长老海涵,吾等……”

    “你们不说,本座替你们说!”帝酷天冷笑一声,又转身对沈青云笑道,“正如沈公子所知,楚汉仙朝仙皇刘信,六境修为,且极有可能窥破炼虚,踏足七境,是以行事素来嚣张霸道……”

    见其把陛下说得如此不堪,三战神面色铁青,又不敢反驳。

    “原来如此,”沈青云硬着头皮道,“这样的话,可能……不太好?”

    一如既往地心虚!

    帝酷天却听不出心虚。

    “沈公子就是太善良了啊……”

    帝酷天又给找补了回来,继续道:“不仅如此,此人早就盯上了秦武……”

    嗯?

    “前辈此言何解?”

    “好教沈公子知晓,此人以香火之道立身,欲借国运之利,化秦武为国土,进而图谋诸般俗世王朝,转化为楚汉皇土,供应其香火!”

    原来如此!

    刘信之谋,真相大白。

    秦武人冷汗直冒,却又咬牙切齿。

    见沈青云面色不虞,帝酷天心中一亮。

    “呵呵,帝某隐约猜到了公子所想……”

    那你可真行!

    沈青云轻咳道:“晚辈什么都没想……”

    “公子什么都不想,这才是帝某所愿!”帝酷天正色道,“公子如玉,自当洁身自好,此等龌龊,便让帝某代劳吧。”

    说完转身,再对战神。

    “帝长老……”

    “之前一战,秦武军士惨遭虐杀,谁出的手?”

    霍休懵逼。

    就一个月前,他还在天谴城外斥责陛下呢!

    “如今这是要反过来,替秦武报仇了?”

    相同的问题。

    韩非此刻的答案,变得不一样。

    “回帝长老,是楚汉少府卿。”

    毛少府闻言,似感受到了莫大危机,脸色煞白道:“帝长老容禀,人为其主,晚辈……”

    “死!”

    帝酷天伸出一指,朝护罩杵去。

    天地并无异象。

    护罩凭空哀鸣。

    并于哀鸣中,破开一百丈大洞。

    仿佛帝长老那根手指,变成了无形的擎天巨指。

    见此一幕,韩非和刘宗正想也不想,飞遁暴退。

    噗!

    百丈区域被抹。

    地面凭空下陷百丈。

    堂堂楚汉战神,死得毫无烟火气。

    霍休见状,吞了吞口水,袖中手颤栗。

    “帝长老!”刘宗正亡魂大冒,却也怒不可遏,“此事吾等必回禀陛下……”

    韩非大惊:“住口……”

    “倒无需劳驾你了,”帝酷天再出一指,淡漠道,“某自会登门,毕竟……你们有什么错,错的是那方世界。”

    “前辈你这……”

    沈青云冷汗直冒。

    方才数千人乱战,他能目不转睛地看。

    此刻刘宗正落难,他一眼都不敢看了。

    二洞葬战神。

    帝酷天看向韩非,等待对方施展取死之道。

    “咳……”沈青云瞥了眼尿裤子的韩复,轻咳道,“前辈,差不多了吧?”

    帝酷天淡淡道:“没听到沈公子所言吗,滚。”

    “韩某告,告退!”

    二人狂遁。

    帝酷天转身,笑眯眯道揖,还想拉拉关系……

    一道传讯符,飞入手里。

    “是宗门回讯?”

    他眉头微蹙,对沈青云笑道:“公子稍待,可能是宗门知晓了公子行踪,特命我……”

    我后面,就没了。

    且他的表情……

    先是一怔,旋即发白,再绿,最后变黑。

    变黑的同时,他缓缓转头,看向沈青云。

    这时他的眼神,就不一样了,像是……要吃人。

    “我日!”

    霍休人老成精,见状哪里不知道出问题了,转身就跑。

    “跑啊!”

    捞起沈青云,二人跑了个不见踪迹。

    众人见状,懵逼跟上。

    “咋回事?”

    “好像很气的样子?”

    “是不是他家里出事了……”

    “谁知道。”

    ……

    转眼间……

    偌大的天地,只有帝酷天一人……

    却仿佛装不下的样子。

    此刻他脑海里,只有传讯符里的一句话――

    “经查,无相灵驹于五个月前,出现于莫田坊市,后被秦武王朝禁武司律部判官沈青云所得……”

    呢喃数十遍,帝酷天泪流满面。

    “本,本座刚,刚屠了楚汉两,两位战神,就,就……”

    就为了秦武一个判官???

    “啊啊啊啊啊……”

    嗖嗖嗖嗖嗖……

    一边狂咆哮。

    一边狂杵指。

    “沈青云,你骗得本座好惨啊!”

    正吼着……

    身旁多出一人。

    帝酷天亡魂大冒:“是谁!”

    路过的沈威龙瞥了眼对方,丢下一句话走人。

    “有没可能,他没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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