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萧疏夏之前就提过要去赋越行宫,盛夏将过了,抓紧由钦天监看了个适合出行的日子,浩浩荡荡的皇家队伍就从紫宸城去往行宫。

    从紫宸城到赋越行宫,快则只要一个整日车程。

    帝与后同坐一辆车,阁愿息甚少有这样愉悦的时刻。

    之前萧疏夏答应带他来行宫,现在要单独和他同坐一辆御行马车。

    香车宝马,璎珞铃铛。美人香娥,十里连绵。

    阁愿息倒不追求旁人眼里的体面和尊重,作为陪伴君王甚少的帝后,他在乎现在这样为数不多的的相伴时光。

    萧疏夏心情甚好,拍了拍他的手:“你要是觉着烦闷晕车,寡人让人做了酸渍的湿雕梅和干荔枝,让人拿过来。”

    阁愿息:“微臣习武出身,哪里就能晕车呢。”

    阁愿息掩饰不住欣意,“君上还念着微臣爱吃酸?“

    萧疏夏:“你的事寡人都记得,只是平时顾不上。委屈你了。”

    阁愿息静静:“微臣能和君上相守,臣不会委屈。”

    “此情此景,寡人又想起四年前,你也是如同现在一样陪伴寡人出行的,有你在,寡人比较安心。”

    说起习武,萧疏夏想起阁愿息为她挡的那一刀。

    萧疏夏打心底是非常情深意重的人,为此在登基大典之时,力排众议立他为后。

    无论外界怎样说帝后不得宠,帝后是个不掌权的空架子。

    只有萧疏夏明白,对于萧疏夏而言,无论他能不能做好帝后,这个后位都非他不可。

    哪怕是为求安心,安心就已是最难得。

    到了赋越行宫已是深夜,各辆马车停住,惜亭在车前侯住,搀扶夏疏夏下车。

    干爽的夜里没有一丝云,繁星满天,几点流萤飞舞在从间。

    萧疏夏:“虽看它奢华不如紫宸城,但是寡人喜爱它安静。”

    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

    前两代女君励精图治,提倡节俭,这里也不重豪奢,只在盛夏暑热之时过来居住。

    萧疏夏的记忆里,在还是帝姬时随母皇父君同行去过行宫,一晃好几年了。

    行宫坐落在两座大山的平坦半腰间,气息温度已是和山下不同。

    清风习习,凉爽不已。

    萧唤羽来至跟前:“姐姐,臣弟倒是很怀念小时候,和皇姐一道住在碧霄殿的日子。”

    阁愿息:“君上现已登基为女君,自是不合适再住在碧霄殿。历年君上都是住在南熏殿,微臣已经命人收拾得很明净了,

    萧疏夏欣慰地颔首:“管主君不管事的日子里,帝后越发周到了。”

    阁愿息:“各位侍臣都已经安排好住处了,只是君上安排管主君住在哪处。”

    萧疏夏看向后边的马车,管寒照也已经下车。

    管寒照一袭夜色长衣,衣服上面淡淡浮着沧海月明。遥遥地站着,遗世独立。

    管寒照摇晃着折扇,月光照映他精雕细琢的脸庞,从容俊雅。侧影像是微笑着,像是有一抹晦暗不明的心事。

    萧疏夏:“就让管主君住在离南熏殿最近的延娇殿吧。”

    萧唤羽不悦,“姐姐忘记医生的嘱托了吗。”

    萧唤羽用威胁的眼神望着萧疏夏,自然想提醒的是血肉之药不能同房的事。

    管寒照翩然缓缓走来,声如潇风:“除帝后之外,微臣在后宫位居其二,自然是要住得离君上近一点。”

    萧疏夏觉得甚有意思,淡淡一笑看着附和他:“管主君身份尊贵,应该的。”

    萧唤羽目光像随时要出鞘的深邃的剑,寒意已经抵在高处,扬起头:“那好,那本殿就住在君上的偏殿。”

    阁愿息马上出言:“这成何体统,大殿下既然觉得小时候住的碧霄宫极好,本宫也命人打点收拾了,和殿下儿时所住的一模一样。

    阁愿息假意带笑:“殿下长大了,君上诸事繁忙,殿下还是独住一处,为好。”

    萧唤羽定勾勾地看着阁愿息,用小脸在萧疏夏的衣袖上摩蹭。

    “姐姐,唤羽的手臂还是很痛。”

    “皇姐放心让唤羽独自住在碧霄殿吗,碧霄殿那么遥远,太医每日走到碧霄殿都几时了。”

    萧疏夏瞥了一眼萧唤羽,十分无语,就差说出:谁让你没事割自己手臂的。

    萧唤羽:“姐姐旧疾尚不知痊愈否,反正也要让太医日日诊脉,臣弟住在偏殿,也方便了各位太医,顺道给臣弟换药。”

    萧唤羽:“唤羽是为了给姐姐治病受伤,姐姐不会扔下唤羽不管的吧。”

    内心无奈,萧疏夏:“惜亭,你去看看南薰殿的偏殿宽敞否。”

    惜亭正张嘴,萧唤羽抢走话语:“够住的,臣弟的东西很少,这就让行雨搬过去。”

    眼底笑意延绵。萧唤羽给行雨递了个眼色。

    行雨是他的贴身侍奉,立马应声:“是!殿下。”

    萧疏夏往后边一望,萧唤羽的随行宫人和物品抬箱,排得浩浩荡荡比女君的还长。

    阁愿息的脸色有点难看。

    萧唤羽拉扯着萧疏夏的衣袖,还特意带了撒娇的意味。

    “皇姐我们回去歇息了。”身体不自觉微微倾斜在萧疏夏身上。

    萧唤羽俯下身对萧疏夏轻轻吐出软糯几字:“唤羽的手臂需要换药了……”

    风中从萧唤羽的身上带来幽幽隐隐的馨香的气息。

    萧疏夏从片刻的呆怔中回过神来,萧唤羽已经揽过她半身,不容分说推走了她。

    萧疏夏最后遥遥看了一眼管寒照,管寒照轻松得仿佛局外之人般,带了一抹笑意,在阵阵的夜风中清雅而立。

    浩浩荡荡的仪仗才在深夜的寂静里去慢慢安顿下来,宫人奔波忙碌,深沉的山里行宫,一下子有了很多人的气息。

    太医随行而来,在惜亭安置好东西后,太医冒着夜里深重的露水,来到南薰殿的偏殿给大殿下换药。

    捣碎的鲜叶和汁水泛着熟绿的颜色,撒入另一种灰色的药末,顿时成了黏糊糊的东西,一点一点抹在萧唤羽的手臂上。

    待差不多干了一点,再用缠带把药物固定在里面,贴合着肌肤。

    萧唤羽感到皮肤凉丝丝的,镇静了下来。萧疏夏仿佛特别集中注意力看完太医操作完全程。

    真不知道他是怎么下得去手的

    “姐姐可以帮我揉一揉吗?”

    萧疏夏将眼神冷淡地收回来。

    “你的伤口未愈合,不要轻易去揉。”

    萧唤羽:“姐姐帮我揉一揉,它会好得更快呢?”

    萧疏夏声线平淡得没有一丝起伏:“怎么会呢。你是傻瓜吗。”

    这两字似乎有些暧昧呢,萧唤羽突然心脏开始砰砰跳了起来,语气顿了许久,如心捧忐忑:

    “那,姐姐,能亲亲唤羽吗?如同小时候那样。”

    萧疏夏顺其自然相问:“亲哪里?”

    萧唤羽十五岁的年纪已经生得比萧疏夏高了,低下脑袋望着萧疏夏,玉冠在他的头上似乎有点斜了。萧唤羽生了一双绝色的狐狸眼,深邃如潭,像想把萧疏夏深深映入眼里

    萧唤羽带着期待凑近,轻轻用手指指了指自己的嘴唇,眼神也泛起一层越来越浓的迷惘的雾,像一只小兽。

    “不可以哦。”

    “为什么。”

    萧唤羽像突然被锤了一拳般,钝钝的难受。

    “我们是姐弟不可以。”

    萧疏夏回得干脆利落。

    “姐姐以前都是会这样安慰唤羽的呢。”

    萧疏夏大多事都能记起来,就是关于这点丝毫也不记得了。

    就算记得,也没办法去替以前的萧疏夏去圆续她的一切所作所为。

    萧疏夏上前掐起他的下巴,他柔嫩的脸被揉皱,湿润的眼底露出一点委屈和不解。

    萧疏夏微微笑着。

    “萧唤羽,今天的游戏结束了,适可而止。”

    萧唤羽扯了扯嘴角,脸蛋越发苍白。

    “姐姐好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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