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边军一小卒正文卷第一百三十二章盼君归!幽州苦寒,地阔而人稀。

    故又称为‘辽’。

    所以镇辽城,名为镇辽,实为镇幽州。

    ……

    大雍太康五十九年,十一月初二。

    再过不到两个月,就是新年了。

    明年是太康六十年。

    一甲子一个轮回。

    到时候必定是普天同庆,为太康帝君贺。

    只是如今的镇辽城中却是看不到任何迎接新年的喜意。

    街上往来忙碌的人们行色匆匆,大多低头垂目,满面愁绪。

    不时有人抬头,却不是看路。

    而是目光忧虑地望向北方。

    ‘已经出征了快一个月了……怎么还没个消息传回来?’

    先前定北、廊居两城被屠的惨状,传到镇辽城的时候。

    整个镇辽城的百姓,全都义愤填膺。

    誓要向那些畜生讨回这滔天的血仇。

    可后来当镇辽军奉命出塞征讨那些蛮狗之后,这些义愤填膺的愤慨,很快便化作了对自己出征儿郎的忧心。

    毕竟战场上刀箭无眼,只在生死一念间。

    万一有个什么好歹,他们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那等残酷的现实。

    这一刻,他们真的有些后悔了。

    后悔当初不该叫嚷得那般大声,以致于似乎真让那位神都镐京的帝君陛下听到了。

    这才逼得自家儿郎不得不提上镇辽刀,跨上辽东战马,与那些该死的凶残蛮狗搏命。

    不过事已至此,他们此时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断为那些驰骋疆场的儿郎们不断祈祷。

    不求儿郎能立下什么功勋,青云直上。

    只求他能平安归来。

    哪怕缺上一条胳膊,少上一条腿……

    而这一声声祈祷中,自然也少不了姜婉。

    昨晚又熬了个夜,总算是将绍哥儿那身冬衣缝了个大半。

    只是这样一来,一夜没怎么睡的姜婉,早晨起来精神上不免有些恍惚。

    隐约总听到绍哥儿似乎不断在耳边‘婉娘,婉娘’地呼唤自己的名字。

    姜婉暗道,自己真的是想他,想得整个人都痴傻了。

    这般摇头温婉一笑,姜婉再次拾起还没做完的冬衣,一刻也停歇地穿针引线起来。

    离新年不远了。

    她必须要抓紧时间,好让绍哥儿征战归来的第一时间,穿上这身新衣裳。

    免得再有人在背后骂他穷酸。

    虽然她知道绍哥儿不在意这些,但是她在意。

    每次听到有人这般说她的绍哥儿,她就恨不得上前撕烂了对方的嘴。

    然后再打得对方满地找牙。

    看他们谁还敢胡咧咧!

    可是她不敢。

    她的绍哥儿可是读过圣贤书的翩翩君子,最见不得女子这般粗鲁无状。

    她可不能丢了绍哥儿的脸面。

    所以她只能忍。

    一面忍,一面跟着婶娘学着这繁复难懂的针线活儿。

    天啊!

    这太难了!

    姜婉犹记得当初自己看着扎得满手是血的凄惨模样。

    练武再苦,也没流过一滴眼泪的她,一下子没忍住泪眼婆娑起来。

    不过在看着那个傻子当时紧张的模样,姜婉又很想笑。

    然后悄悄将手藏了起来,又哭又笑。

    只是可惜啊,就在姜婉好不容易学会了针线活的时候。

    绍哥儿跟着叔父从军了。

    又过了一段时间,等她好不容易攒够钱,从布店买好布匹的时候。

    绍哥儿又出征了。

    这世上的很多事情就是这样。

    等你真正做好准备的时候,总有这样那样的事情发生。

    打乱你之前的所有准备。

    让你猝不及防。

    姜婉不知道送绍哥儿北征的那一天,自己到底是怎么回来的。

    只感觉自己的魂儿,似乎也跟着一起走了。

    这就样浑浑噩噩过了三天,才悠悠醒转过来。

    也就是从那一天开始,她开始没日没夜地缝制手上的冬衣。

    因为只有这样她似乎才能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活着等他从战场归来。

    活着为他解下战袍,换上这身冬衣儒衫。

    就这样,时间似乎也就一天又一天的过去了。

    ‘似乎也没有想象的那般难熬……’

    姜婉有些恍惚地想着。

    随后将手中已经渐渐成型的冬衣,撑在身前仔细打量着。

    并不算贵重的布匹,自然做不出华丽的衣衫。

    但姜婉料想她的绍哥儿也不在意这些。

    只要是她送的,他一定会喜欢的。

    想到到时候他穿上这身冬衣,昂首阔步走在镇辽城中的样子。

    姜婉就想笑。

    她其实很喜欢笑。

    习武天赋很好。

    性子也烈得很。

    但自从绍哥儿读书以后,她就渐渐收敛起这些与绍哥儿格格不入的东西。

    从那以后,她就是姜婉,温婉的婉。

    不过她不觉得委屈。

    只是对绍哥儿有些愧疚。

    因为她本不是绍哥儿喜欢的样子,只是让自己变成了绍哥儿喜欢的样子。

    这让她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弄虚作假的卑鄙小贼。

    不过小贼就小贼吧。

    只要能得到绍哥儿,卑鄙就卑鄙吧。

    毕竟只要能伪装一辈子,谁又在乎原本的姜婉是个什么样子呢?

    姜婉自己都不在乎。

    她只在乎他的绍哥儿。

    也只要绍哥儿在乎她。

    这一辈子……足矣!

    想到美好处,姜婉暗骂自己不害臊!

    不知羞!

    可看着手里的冬衣,姜婉却是忍不住将之凑到了脸颊边,轻轻摩挲了几下。

    “郎君何时归……”

    这般呢喃自语一声。

    已经许久没有睡好的姜婉,忽然感觉到一丝难以抵挡的倦意。

    ‘睡一小会吧,醒来再缝……’

    准备奖励偷一会儿懒的姜婉,沾着桌案的边,便沉沉睡去。

    睡梦中,那一声声‘婉娘’便再次袭来。

    隐约知道自己这是在梦境的姜婉,强忍心中的羞意,刚想应声。

    可一抬眼,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那一片延绵不知道尽头的黑色尸山!

    而她的绍哥儿坠落马下,甲胄残破,一身是血地看着自己!

    只这一眼,姜婉便感觉自己的心要碎了。

    她隐隐看到他跟自己说了什么,可她听不清!

    “韩郎!”

    这般声嘶力竭地嘶喊一声。

    整个人便连带着梦境一起,瞬间支离破碎起来。

    清醒过来的姜婉,无暇顾及手中被泪痕湿透了的冬衣。

    因为刚刚那一出梦境,实在是太过真实。

    真实到她仿佛看到了绍哥儿眼中的那一抹遗憾与释然。

    只是就在这时,身边却是传来一声埋怨的声音。

    “伱这孩子瞎嚷嚷什么,吓我一跳。”

    是婶娘!

    看到婶娘的那一刻,姜婉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

    死死抱住婶娘,痛哭道。

    “婶娘我梦到韩郎了!梦到韩郎了!”

    “他坠马了!流好多血啊!快去救他!”

    姜婶本想笑骂她张口就是‘韩郎’不害臊。

    可当听到姜婉说出后面的话后,顿时心中一惊,赶忙紧张问道。

    “你叔父呢?你可曾梦到你叔父?”

    等见到姜婉摇头之后,这才舒一口气。

    随后柔声安慰道。

    “只是一个梦而已,看把你吓的!”

    姜婉父母故去的早。

    她跟姜虎又一直没有子嗣。

    所以一直将姜婉当亲生女儿看待。

    此时眼看姜婉又为了那混小子牵肠挂肚,柔声安慰的同时,难免生出几分怨气。

    于是当即就骂道。

    “这蛆了心的孽障!早就说不让他从军!”

    “偏要去!还说什么功名只在马上取,真是读书读傻了!”

    “还连累我家乖囡在家担心!”

    看在姜婉的面子上,有些难听的话,姜婶收着没说。

    依她看来,那个姓韩的小子,除了那张脸外,文不成、武不就,可谓是一无是处。

    根本配不上她家乖囡。

    可无奈姜虎认死理,说什么兄长定下的亲事,怎么能说改就改。

    再加上姜婉这妮子也是一根筋,偏偏就认定了那个废物。

    否则的话,以她家乖囡的品貌,不说入宫当个贵人。

    当个官家夫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只是她一个做婶娘的,又拗不过这叔侄俩,她能有什么办法?

    只能随她去吧。

    谁让她家乖囡喜欢呢?

    正一边骂,一边叹息着。

    可刚刚还垂泪不止的姜婉,顿时忘了哭泣,急声道。

    “婶娘!你怎么能这么说他?”

    “韩郎胸有凌云志!才不是读书读傻了!”

    这话一出,姜婶顿时被噎得不轻。

    气得翻了个白眼后,她也懒得跟这个傻妮子计较。

    反正她都已经习惯了。

    “好好好!你家韩郎是块宝!我不能说他不好!”

    在狠狠瞪了姜婉一眼后,姜婶没好气道。

    “你就护着他吧!”

    “等你以后嫁过去以后,天天过苦日子,有你后悔的!”

    被姜婶这一打岔,原先清晰的梦境,似乎忽然模糊了许多。

    再加上少女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姜婉的情绪终于平复了下来。

    可尽管有姜婶一而再再而三的保证,这只是一个噩梦罢了。

    姜婉心中还是被蒙上了一层挥散不去的阴霾。

    所以接下来的日子,除了忙活她的冬衣,她一有空就往城中的寺庙跑。

    为她的郎君在佛祖面前祈祷。

    回去的路上,路过酒肆茶楼的时候,她还会停下来竖起耳朵,听上一阵。

    因为绍哥儿说过。

    这等鱼龙混杂之地,消息最是灵通。

    十一月十三,这一天。

    对于镇辽城来说,注定是震动所有人的一天。

    因为北边的消息,终于传来了。

    只是不是报喜!

    而是晴天霹雳!

    镇辽军败了!

    自定北、廊居两城分兵出塞的两路大军,遭遇了数十万蛮骑的突袭。

    尽皆惨败!

    这则宛如旱地惊雷的噩耗,让整个镇辽城的人全都呆住了。() ()

    好半晌,才有人怒声道。

    “假的!肯定是假的!”

    “我镇辽军纵横无敌!怎会败于区区蛮狗之手!而且还是惨败!”

    过去这些年,镇辽军北上出塞,虽然偶尔也会受点小挫折。

    但从来没有经历过真正意义上的败仗。

    更别说什么惨败了。

    惨败,是什么?

    是丢盔弃甲!

    是动辄伏尸数万!

    所以他们本能地不信。

    甚至将那个带来这个消息的外地人,骂了个狗血淋头。

    头戴帷幔躲在人群中的姜婉,也悄悄跟着骂了几声。

    假的!

    肯定是假的!

    绍哥儿一定不会有事的!

    姜婉给自己鼓了鼓气后,忧心忡忡地回了家。

    接下来的几天,她不再敢出门。

    也不再想听到任何消息。

    整天窝在家里,缝她的冬衣。

    ‘必须要快一点缝,绍哥儿要回来了,不然就来不及了……’

    ‘婉娘你不要去相信那人的话,他是骗人的……’

    ‘绍哥儿一定没事的,他还会打个大胜仗,当上将军!然后风风光光地娶婉娘过门!’

    ‘他答应过婉娘的,不会骗婉娘的,对吧?’

    姜婉一遍遍地跟自己说着这些话。

    似乎要给自己的信心。

    直到几天之后,她看到婶娘失魂落魄地回来。

    那一刻,姜婉忽然就没忍住流下泪来。

    美目垂泪的瞬间,姜婶也没忍住哭了。

    “乖囡,别怕!你叔父说过,他会回来的!”

    “他会带着绍哥儿回来的!”

    “那狗东西要是敢说话不算数,咱扒了他的皮!”

    往日里,姜婶性子上来,能从街头骂到街尾。

    再一发狠,甚至连自己都骂。

    但她从来都舍不得骂姜虎。

    可是此时她张口就是‘狗东西’,显然是恨极了他。

    只是她这份色厉内茬的虚弱凶狠,就连姜婉也能明白无误地看出来。

    于是本来是被安慰的姜婉,用力抱住了婶娘,柔声道。

    “不怕,婉娘不怕,婶娘也不要怕。”

    “会回来的。”

    “叔父会回来,韩郎也会回来的。”

    “我们做女人的,要相信他们,对不对?”

    面对姜婉出乎意料的坚强,姜婶原本强装的凶狠,再也维持不下去了。

    嘶声哭喊道。

    “乖囡啊!要是你叔父去了,咱可怎么办啊!”

    “他可是咱的命啊!”

    “是咱的命啊!”

    平凡夫妻。

    虽然生活中不见波澜,可真到了面对生死的时候。

    那种痛彻心扉地撕心裂肺,不是当事人又如何能懂。

    而这一日的镇辽城,却不独独是姜婶。

    也不独独是姜婉。

    随着那些为躲避蛮狗屠戮南下逃难的难民,大批进入镇辽城。

    镇辽军在草原惨败的消息,再也不可能掺杂任何虚假的可能。

    无数人悲声痛哭。

    无数人痛骂蛮狗。

    更有不少武者修士汇集到镇辽将军府门前,请求留守将军府的长史,将他们编军入伍。

    北上草原,与蛮狗决一死战。

    誓要报此血仇!

    只是每一次得到的回复,都是等一等,再等一等!

    这样一次又一次,那些武者修士终于忍不住怒声道。

    “长史莫不是怕死?”

    “若是长史怕死!我等不怕死!”

    “长史尽管送我等去死便是!”

    幽州之地,历史上曾归属古燕国一段时间。

    时人,常感慨‘燕赵多有慷慨悲歌之士’!

    如今不知道多少年过去。

    这话竟然依旧适用于当下的幽州。

    适用于如今的镇辽城!

    将军府中的那道声音,喟然长叹一声。

    “尔等勿慌。”

    “大将军虽败,却在定北城稳住了阵脚。”

    “如今已经将数十万蛮族挡在了定北城下。”

    那声音并没有否认那场惨败。

    听得所有人心中一沉,面现悲色。

    不过后面那句话,却让他们振奋了几分精神。

    大将军还在!

    镇辽军还在!

    而将军府中的那声音在说完这话之后,这一次却没有拒绝这些壮烈之士的请求。

    而是将他们编入了城防营。

    这也是为最坏的结果,做最后的准备。

    身处家中的姜婉,很快便从姜婶的口中得到了这个振奋人心的新消息。

    毕竟只要没有全军覆没,就还有活着的希望。

    谁又能说幸运的不会是自己家的男人呢?

    就这样,时间又是一天天过去。

    姜婉从小寒,等到了腊八。

    从腊八,等到了大寒。

    天降大雪的那一天,她终于等不下去了。

    因为她的冬衣早就已经缝制好了,她的郎君还没有回来。

    再在家里这么无休止地等下去,她会疯的。

    “乖囡!”

    听到身后婶娘的呼喊,怀抱崭新冬衣的姜婉脚步微顿了下。

    “我去迎他回家。”

    然后在第一时间为他披上冬衣。

    天下雪了。

    他会冷的。

    ……

    一连两天风雪的等待。

    酒楼中有食客看着风雪中的那道女子身影,忽然认出了她。

    “哟!这不是婉娘嘛!”

    “在等那个废物回来吗?”

    那食客借着酒劲,哈哈笑道。

    “要我说,你还是别等了!”

    “那个废物习文不成,练武又差劲!”

    “上了战场,别说是杀敌了,怕是见到那些蛮狗就被吓到尿裤子了!”

    这话说完,与他同桌的一众食客,顿时哈哈笑了起来。

    他们几个都是昔日‘绍哥儿’习文时的同窗。

    初始,习字断文的时候,‘绍哥儿’样样比他们强。

    可一旦涉及到真正的修行。

    那姓韩的整个成了一个榆木脑袋,修行缓慢无比。

    时间一长,废物之名,自然不胫而走。

    几人口中嬉笑着,顺势打量着眼前风雪中的姜婉。

    老实说,自从韩绍弃文从军后,他们也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眼前这个少女了。

    如今一看,尽管落雪满帷幔,可那曼妙的身姿却是连那袭冬衣也遮挡不住。

    眼中一亮,便哈哈笑道。

    “要不等那个废物死了之后,你嫁与我得了。”

    “我可比那废物强多了……”

    可这话还没说尽,迎来的便是重重一棍。

    咔嚓——

    筋骨断裂间,那满口喷粪的年轻食客,顿时哀嚎阵阵。

    少女头顶的帷幔掉在一旁,秀美温婉的妙容,展露在所有面前。

    只是那一手不知道哪里摸来的木棍,却给人一种极为违和的感觉。

    “吾家韩郎!”

    “不管修为如何,尚敢提刀上马杀敌!”

    “如此纠纠伟丈夫!又岂是你这等只会躲在后面狺狺狂吠的断脊之犬,所能辱没的!”

    说着,手中木棍裹挟着后天真气,一棍一个将刚刚所有辱骂过绍哥儿的狗东西。

    全都打断了双腿,一脚踢到了外面的风雪中。

    而亲眼见证这一幕的其他食客,反应过来之后,顿时喝彩道。

    “好女子!好一个纠纠伟丈夫!”

    “打得好!说得也好!”

    “为我镇辽勇士贺!为我镇辽烈女贺!”

    阵阵大声喝彩声中,姜婉顺手将手里的木棍丢到一边。

    随后用那演练过无数次的标准仪态,向众人施了一礼。

    然后重新戴上帷幔,抱着冬衣,再次望向了城门的方向。

    镇辽军每次凯旋,都从这个门进。

    姜婉以前跟在婶娘身边,迎过几次叔父。

    断然是不会错的。

    只是随着酒楼的食客渐渐归家。

    那处城门依旧没有动静。

    姜婉原本满怀希望的眼神,也随着天色的光线一点一点暗了下去。

    ‘明天,明天他一定回来的!’

    这般呢喃一声。

    姜婉神色落寞。

    只是就在她转身准备离去的时候,远处的城门突然传来一阵狂奔的马蹄声。

    “大捷!大捷!”

    “定北城下!我镇辽别部陷阵营韩司马!连斩蛮狗两尊法相境大能!”

    “数十万蛮族大溃!”

    “我镇辽虎贲趁势掩杀三百里!斩首近二十万!”

    “大军不日即将凯旋!”

    马蹄呼啸而过间。

    那道激动得近乎颤抖地咆哮之声,一遍接一遍地在整个镇辽城中响起。

    “大捷!大捷!”

    “定北城下!我镇辽别部……”

    很快便有如一根炽热的火把一般,瞬间点燃了本该于黑暗中沉寂的镇辽城!

    赢了?!

    惊喜和反转来得太快!

    无数道身影冲出家门的时候,脸上犹自带着几分难以置信的神色。

    直到将军府传来一声哈哈大笑。

    “我镇辽别部司马壮哉!”

    “我巍巍镇辽!壮哉!”

    “今夜我镇辽宵夜不禁!为我镇辽儿郎贺!”

    话音一落。

    整个镇辽城瞬间沸腾了。

    风雪中,一盏盏平日里舍不得点亮的油灯,接连亮起。

    无数人发出兴奋的怒吼。

    无数人迎着风雪,冲上了街头。

    反倒是最先听到消息的姜婉,讷讷地往家中走着。

    她才不关心什么韩司马呢。

    也不关心什么连斩两尊法相境大能。

    更不关心什么掩杀三百里,斩首近二十万。

    那等高高在上的存在,离她终究太远。

    离她韩郎那个小卒子,也太远。

    此时她浑浑噩噩的脑子里,唯有一句话。

    “大军不日即将凯旋!”

    回来了。

    终于回来了!

    她高兴得几乎要飞起了。

    尽管没有人明确告诉她,她的韩郎,她的绍哥儿还活着。

    但她就是相信!

    相信他能回来!

    姜婉紧了紧怀里被重重包裹的冬衣,然后飞奔着往家里跑去。

    这一刻的她,一点也不温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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