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宿舍,赵冬藏往椅子上直挺挺地一躺。

    郑凡凡问:“怎么了这是,垂头丧气的。”

    赵冬藏一动也不动,只懒懒掀起眼皮:“有吗?”

    郑凡凡说:“那不废话吗,你就差脸上写着‘我心情不好’五个大字了。”

    郑凡凡放下手机,凑到赵冬藏身边:“你刚刚干嘛去了?我一回来你就不在。”

    赵冬藏言简意赅:“跟聂清唯他们吃饭去了。”

    “聂清唯?可以啊你赵冬藏,”郑凡凡一脸八卦加暧昧的表情,问,“他单独约你的?你们俩有新进展?”

    赵冬藏无语:“什么啊,你脑子里一天都在想什么?是他要走了,所以请我们吃饭。”

    “啊,他要走了?去哪?这不还没到毕业时间吗?”

    赵冬藏说:“好像是听说A大有什么项目要提前过去一趟。”

    “去多久啊?”

    “半个月。”

    “嗐,我还以为多长时间呢,也就半个月啊。”郑凡凡切了一声,转头回到自己座位上,琢磨了一会儿,又觉得不对劲,“诶,不对啊赵冬藏,他就走半个月,你就失魂落魄成这样?”

    赵冬藏不承认:“我哪里失魂落魄,我这是累了好吗?”

    郑凡凡不信:“你骗谁呢?你口口声声说是为了学诗词接近聂清唯,但我看你这样子,该不会真喜欢上聂清唯了吧?”

    类似的问题,在现实生活中,郑凡凡曾反反复复问了赵冬藏好几年。

    当赵冬藏评价某某同学长得挺帅时,郑凡凡会说,“你觉得跟聂清唯比怎么样?”

    毕业后,当赵冬藏追忆青春,怀念大学生活时,郑凡凡说,“你该不会是怀念聂清唯了吧?”

    当聂清唯意外走红网络却深受媒体困扰,赵冬藏给他帮忙时,郑凡凡问,“这么多年了,你该不会还没放下聂清唯吧?”

    每当郑凡凡问起,赵冬藏最先想到的不是别的,而是聂清唯当初冷冰冰拒绝自己的样子——她第一次这样认真而热烈地追求一个男生,却被对方以毫不尊重的方式无情拒绝。

    郑凡凡每提一次,这场景在赵冬藏心里就越深刻一分。

    往事如过眼云烟,随着岁月流逝,对赵冬藏而言,当初对聂清唯的那份心动早已不在。

    唯独他那一次拒绝,却让她耿耿于怀了好多年。

    所以每次,赵冬藏都会极力否认郑凡凡的问题。

    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赵冬藏几乎已经形成了肌肉记忆、条件反射。

    因而,此时此刻,听到郑凡凡这么问,赵冬藏想都没想,下意识反驳:“喜欢他?怎么可能?”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间离五月底越来越近了。

    赵冬藏几乎是掐着日历在安排自己的复习进度,只希望回到现实世界时,她能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做好万全准备。

    这天,赵冬藏嫌图书馆太远,就近挑了综合楼下的咖啡馆学习诗词。

    她点了杯咖啡,坐在咖啡厅内靠落地窗的高脚桌前,手里拿着一本笔记,上面的提纲和学习方法都是聂清唯帮她拟的。

    赵冬藏很喜欢这个位置,坐在这儿正好能看到窗外的街道、绿树和来来往往的人群,阳光几乎是毫无遮挡地透过窗洒进来,暖暖的,却不刺眼。

    看了一会书,赵冬藏抬起头想要放松一下。

    有几只麻雀在路边蹦跳着,察觉到有人经过,又忽然四散飞起。微风轻拂,树枝摇晃着,街道上人来人往。

    赵冬藏只觉得这个午后惬意极了,不由得扬起一抹微笑。

    忽然,一个身着灰色卫衣配破洞牛仔裤、打扮抽象的男生出现在街角,正抬脚往咖啡店的方向走来。

    看到他脸的那一刻,赵冬藏笑容僵在嘴角,心里咯噔一下,立刻拿起书挡住自己的脸。

    她不确定他有没有看到自己,只觉得心脏砰砰直跳,过了一会儿,赵冬藏估计着他应该走远了,于是慢慢移开书本,露出一只眼睛,谨慎地看着窗外。

    路上依旧有不少人走过,但刚刚那位不见了。

    赵冬藏扫了一圈,确认他的身影确实消失后,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她如释重负,刚放下书拿起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身后,忽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

    一道故作低沉却仍微显稚嫩的嗓音传来:“找我呢?”

    赵冬藏的呼吸一滞,心跳顿时漏了半拍,她机械地转过头,眼前是一张熟悉的面孔。

    一惊之下,赵冬藏没忍住,口中还未咽下去的咖啡喷射而出。

    魏一桥站在原地,还没来得及说第二句话,只觉得眼前一黑,接着一道咖啡味儿的水柱直直朝他面前扑过来,喷在了他的脸上、发梢上。

    水珠顺着额头划下,划过他的面颊、脖子,弄湿了他的衣领,还有一部分滴在了地上。

    一时间,他竟然愣住了。

    赵冬藏也在原地呆了几秒,随后,她下意识从兜里掏出一包纸,正要给魏一桥擦脸,又突然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专门出现在这里,应该是看到她了。

    一个可怕的念头浮现在脑海——

    魏一桥是来找她报仇的!

    上次人多,她表面上有恃无恐,其实还是有些后怕,而现在——正是下午三四点,咖啡店里只有零星几个人,位置离得较远,收银台前的店员也在打瞌睡,落地窗前,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即便在这个世界魏一桥还没有成为杀人犯,但上次他带着一帮社会青年来找聂清唯茬的场景她还历历在目,当时事出紧急,为了帮聂清唯,她还直接激怒了魏一桥。

    赵冬藏心里打了个颤,接着心念一转,顾不得自己的书包还没拿,趁着魏一桥还在发愣,把那包纸往魏一桥怀里一扔,转头就跑。

    可天不遂人愿,她跑得太急,手机从上衣兜里滑落,摔在地上。

    这一摔,手机震了一下,锁屏自动亮了起来。

    屏保上是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塌鼻梁、小眼睛,脸圆圆的胖胖的,正是赵冬藏小时候。

    书包可以先不要,手机却不能丢,万一跑不掉还得用来报警。

    赵冬藏听到“啪”的一声响,察觉到手机掉落,本来已经跑出去两三步的她又立刻回过头来,想以最快的速度捡起自己的手机。

    就在这时,魏一桥也反应了过来,上前一把抓住赵冬藏的胳膊:“想跑?”

    他力道强悍,握得赵冬藏胳膊生疼,赵冬藏试图挣脱却半点动不了,现在是走也走不了,跑也跑不得。

    赵冬藏没办法,只能先捡起手机。

    她刚拿起手机,却被魏一桥一把抢了过去。

    赵冬藏傻了,正要说:“怎么连手机也抢?”

    下一秒,魏一桥却呆呆地盯着她的手机锁屏,半晌,他抬起头,似乎想要在她脸上确认什么似的,怔怔道:“小圆子?”

    听到这声称呼,赵冬藏瞬间停住了挣扎的动作。

    小学三年级以前,赵冬藏一直由爷爷奶奶带着。

    她小时候脸圆、人也圆,和现在几乎判若两人,爷爷奶奶觉得好玩儿,就叫她小圆子。

    他们住在农村,她便从小跟着农村的孩子一起野,上山爬树、捡煤球、往别人家里废弃的院子里扔砖块的事她没少干。

    跟她一起野的孩子们也叫她小圆子、或者圆姐。

    后来爸妈把她接到身边,她的小名变成了“冬冬”。

    “小圆子”这个称呼,已经很多年没人叫过了。

    此刻听到,赵冬藏不禁有些恍然。

    她仔细辨认着眼前这张脸,脑海中似乎有什么记忆被唤醒,却又让她不敢相信。

    赵冬藏试探道:“顾-楠-楠?”

    魏一桥欣喜万分,凌厉的眼神中好似突然迸发出生机:“小圆子,你真是小圆子啊?你现在这样,跟你小时候完全不一样,要不是看到你手机上的照片,我都认不出来——”

    他又将她上下仔仔细细打量一遍,随即道:“你这是,整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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