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知道的,人这一辈子,终究逃不过一死。

    生命对人来讲是多么的短暂且漫长。

    快乐和痛苦,这两样东西是分不开的。

    因为知道痛苦所以了解快乐。

    因为太过温暖,所以明白失去会多么痛。

    我明明是个怕痛的人,却总是落得一身疤痕。

    挖去腐肉才能长出新的肉,我是懂得这种简单的事的。

    只是一次次的挖掉那些肉,最终会形成凹陷下去的痕迹。

    我将在所谓的健康中成为一个面貌丑陋的家伙。

    直至今日,我仍然害怕疼痛。

    通往死亡的道路为什么总相伴着那些令人讨厌的痛呢。

    你落入死亡的怀抱里时,也是在痛苦中挣扎着咽气的吗?

    太宰治站在一具尸体前无言许久,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能说什么。

    只是他蹲下来,伸手去拉开了裹尸袋的拉链,露出里面惨白的面孔来。

    多奇妙啊。

    他想。

    人死了去了,到底带走了什么呢?

    他无视周边人的警告,轻轻的摸了摸春山遥的脸。

    冰冷的温度最开始只在指间绽放,后来一路攀上了他的手臂,顺着血液走遍全身,最后回到咕咕跳动着的心脏。

    人死去了,到底带走了什么呢?

    太宰治的手无意识的抽搐了一下。

    他睁着的眼睛里,不知何时蒙上了一层水汽,把他那双鸢色的眼睛,变得亮晶晶的。

    仿佛里面被人放进了星星一样。

    他自己知道。

    这双被泥泞灌满的眼睛里,除了那些肮脏的事,他看光是光,看花是花,可曾有那么一瞬,他看见的光柔和且载满希望,花娇嫩亦生机勃勃。

    多痛苦啊。

    他低声道。

    不过还好,很快……

    我们就能再次相见了。

    草被踩踏的声音,很轻,从他的身后传来。

    太宰治没有回头,只是静静地合上了春山遥的眼睛。

    “太宰先生……”

    “沢田君。”

    太宰治用力闭了闭眼,随后露出一个笑来,“我有件事想要拜托你。”

    他那双总是柔和的眼睛,倒映出沢田纲吉迟疑的表情来。

    那是仿佛看见一个孤注一掷的赌徒,攥着唯一一块钱的模样。

    *

    “织田作。”

    织田作之助迟钝的动了动自己的眼球,眼睛过了几秒钟,才聚焦在自己的友人脸上。

    “太宰?”

    他疑惑的问道。

    “稍微,要和你借一样东西。”

    太宰治双手插兜,耸了耸肩,“很快就会结束了,马上——”

    他笑着说:“马上,小遥就会回来了。”

    与谢野晶子听见他的话,诧异的盯了一眼太宰治,随后被他脸上那种温柔的,仿佛认定了什么事实一样,一点痛苦也没有的表情震住了。

    她下意识觉得哪里不对,身体却本能的冲向太宰。

    却见太宰治动作迅速的从织田作别在腰间手枪抽出来。

    “太宰——”

    她只来得及喊出太宰治的名字,目眦欲裂,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冰冷的枪口对准了尚且未能反应过来的沢田纲吉,那个孩子。

    随着一声枪响。

    沢田纲吉的脑袋上出现了一个红色的洞。

    他最后的印象,只有太宰治仿佛喟叹一样的说着:“麻烦你,帮我把我家孩子从死亡里带回来吧。”

    有人冲上来,是谁呢?

    沢田纲吉想。

    他睁着眼睛,陷入了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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