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你昨晚不会又去偷师父的酒喝了吧”一个梳着高马尾的少年站在湖边,发带随风飘逸,像是一旁的柳树枝。

    ‘师姐’坐在大石头上,一边钓着湖里可怜无辜的小金鱼一边摇头晃脑不肯承认。“谁说的?谁看到啦?我可不承认。”

    小师弟“噗嗤”一笑,指着她道“大师兄快来看师姐耍无赖!”

    ‘师姐’猛地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亭子里的人,又快速的回过头来,用手捂住小师弟的嘴,压低声音狠狠威胁“不许告状!”

    她原以为正在看书的人,其实早就没有翻过页了,正偷偷看着她们这边发生的事,见她回头却装作仍在用功的样子。

    小师弟看没有得到回答,又即将惨遭毒手,两步就要跑到亭子里,离里面的人近些,再告她一次。

    ‘师姐’一跃而起,追着小师弟而去,压低声音喊着“小告状精,你给我闭嘴!”

    大师兄端着书,目不转睛,嘴角却悄悄露出笑意。

    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天上突然爆开焰火。

    四处热热闹闹,好像在过年。

    三清山上也不同往日,白色的墙壁上挂着红红的福袋。

    师父在厨房里热火朝天的炒着菜,本是仙风道骨的长袍乱七八糟,天上谪仙人被人间烟火熏得满头大汗。

    师兄和师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师姐’无聊的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儿,就跑出去想找到他们。

    除了这间屋子外,其他的地方都一片昏暗。

    她推开一扇门,墙上影影绰绰的能看到一片灯笼晃出来的红光。

    柜子紧闭着,一旁还堆放着破旧的小孩衣服和大米白面。

    “咣当”一声,不知道是什么的罐子好像被踢到了,她抬头看去,是低着头的师兄。

    师兄不同于往日,沉默着,不说话,脸上看不到神色,身影被夜晚的漆黑挡去了一大半。

    她感到气氛不同寻常,试探着向前走去。

    师兄却头也不回,直接出了门。

    她连忙跟上,推开门,门外站着师父和师兄弟三人。

    他们对峙着,沉默着。

    她却忽然想到,原来倒的是师父做好的菜盘子。

    “滚出去!”师父强压着怒火,对一众徒弟喊道。

    随后,挥了挥他被熏上了灰又沾了面粉的袖子,不由分说地,把他们一起扫地出门。

    站在山门外的师姐尚且迷茫着。

    大师兄和小师弟距离密切的站在另一边。大师兄仍不肯看她,只有小师弟偶尔抬一下眼带着几分歉疚。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真的不知道吗?

    师父是长生不老的神仙,但他有一个平凡普通的爱人。

    师娘随着时间一天一天变老,早在多年前就已经白发苍苍,满是皱纹。

    师父不想爱人离世,便煞费苦心的炼制了一种丹药。

    而这种丹药同样可以用于大师兄家人的起死回生。

    那一声碎裂,到底是盘子还是丹炉?

    她咬紧唇,抽出腰间武器向大师兄攻去。

    大师兄仍然站立不动,一旁的小师弟却抽出剑来挡住了她的攻击。

    “你也知道。”师姐似嘲似讽,目光扫视两人,仍不肯退回身,反而再次攻去。

    两人一来一往打的火热。

    小师弟全然不似平常练习时偷奸耍滑,两三下就喊累,拿不动剑的模样。

    全是假的!

    师姐愤愤的想。

    武器相击,发出金属的嗡鸣。

    师姐终于落了下风,被一招击倒在地。

    身体和心理的双重打击让她一时无法起身,只能看着他们二人离去的背影。

    三清山关了门。

    她不仅进不去房门,也进不去山门。

    这真不公平,她什么也没做,却失去了她的家。

    她不知道该去哪里,她也无处可去。

    她在一间又一间青瓦房前走过,在热闹的酒楼前大街上走过。

    在细雨绵绵中,漫无目的又不肯停下脚步。

    在她以为生活就这样乱七八糟的过下去了的时候,突然又有一个未知名的杀手找上了她。

    她自知不敌,一察觉到他的存在,就快速的逃走。

    她逃了一次又一次,不停一刻的跑。

    可是命运就是这样,莫名其妙的到了死路。

    她在一个胡同里,避无可避,被黑衣人从身后抓住。

    她抽出刀反抗,可是她谁也打不过,只能被绑成一个粽子带走。

    她被带到了一个楼里,关在其中一间屋子中。

    这个黑衣人原是师兄派来的。

    他抓了她,又没有见她。

    给她衣服首饰,给她好酒好菜,但是不许她出去。】

    许蘅芜躺在大床上翻来覆去,滚了又滚。

    她还没梦到结局,就睁开了眼睛,暗暗恨着自己醒的不是时候。

    她叫许蘅芜,蘅芜君的蘅芜。

    她对此很是不满意,她更喜欢林黛玉或者是贾探春,但是做主的人(也就是她妈)不喜欢。

    果然不论是当时还是现在,大人们最喜欢的永远是乖巧懂事会说话的别人家孩子。

    不过她妈总是安慰她说,薛宝钗聪明有才气,这打消了她想偷户口本去改名的念头。

    许蘅芜怀揣着成为才女的希望一直到了十六岁。

    她也自觉不负众望,普普通通的梦总有着不同寻常的情节。

    她在睡觉中还会努力的有意识的把这些梦记在脑子里,然后清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写到手机备忘录上。

    “总有一天,要把这些写成书出版!”她想着,她一定会成为大卖的作家。

    中考那年,她半死不活的体育成绩居然出了奇迹般的考到了22分。

    下了客车回到初中的那一天下午,往常热闹的教室里空空荡荡,只有班主任整理着最后的资料,和拖着面条一样的双腿走进去的许蘅芜。

    新买的红星克克上透着汗水的潮湿,在阳光下晒的滚烫。

    往日严肃的,曾在全班面前许下心愿,一定要在毕业前说哭她一次的数学老师,紧张的问她考了多少分。

    许蘅芜笑嘻嘻的,骄傲的说“22!”

    班主任瞬间笑开来“还行啊!不错!”

    许蘅芜开开心心的回到自己的座位,取走了一些东西,又急急忙忙的想要回家去报告喜讯。

    体育考试的满分是30分,内容包括立定跳远,跳绳和八百米跑。

    许蘅芜他们是实行这项政策的第一届,而且是在初三时才被告知消息。

    非常“幸运”的,没有一项她擅长。

    立定跳远1米2,跳绳永远一步一停。

    而八百米跑更是一支潜力股,她在体考前,从来没有一次完整的跑下来过。

    所以,当天顶着六月份的日头,坚持着跑到终点真的是她可以吹嘘好久的事情。

    体育考试的成绩不按着百分比计入总成绩,而是直接加上去。

    她本就不是那么优秀的中考成绩雪上加霜。

    在老师和父母的紧张忐忑和她无知无觉的独自开朗中,好心的命运还是把她送进了临羌市第一中学。

    听着很高大上,但是临羌市只有两所中学:第一中学和第二中学。

    一中算是当地的重点中学,二中师资环境都差很多,考上二中的孩子基本上就和大学无缘了,这也是老师和家长为许蘅芜担心的原因。

    这是考上大学需要的第一步。

    一开始就画好了一道线,把一些人隔在了线的外边。

    还有一条线,叫做实验班,把更有希望的人保护在线的里面。

    而许蘅芜,就在这两条线之间。

    怀揣着既希望又忐忑的心情,许蘅芜郑重的洗干净了自己的脸。

    思来想去,她从衣柜里翻出来一件连体的牛仔套装,这件是她目前为止最喜欢的一件衣服。

    是她舅家姐姐给的。

    好看且时尚。

    她的衣柜里有各种别人给的衣服,大表姐的,二表姐的,三表姐的和妈妈以前的。

    许家是一个庞大的家族,有两个舅舅和三个阿姨再加上许妈妈自己,共六个孩子。

    二姨早年因为尿毒症去世,其他人往来密切,孩子之间也关系很好。

    三个姐姐比许蘅芜大了十多岁。

    她们的衣服穿起来有的肩膀太松,有的领口太大,有的肥,有的痩,有的有着时间久远的淡淡霉味。

    但是许蘅芜照单全收,给什么要什么。

    她不想让人觉得一番好心遭人嫌弃,一方面又因为自己实在没得穿。

    家里条件不太好,有房贷,有车贷。

    她不想添太多麻烦,因为她觉得自己存在本身已经是个麻烦了。

    显然她处理的很好,妈妈时常在大家吃饭的时候夸她懂事,什么都不要。

    许蘅芜默默笑着,配合着懂事的姿态,脑子里却想着上小学的时候,妈妈教别人“小孩子不能要什么,你就给她什么。就得拖着她,她越想要的,你就越不能给她买。”

    貌似很有道理,但作为本来就什么都不敢要的孩子本身觉得十分难过。

    许蘅芜直到现在也说不清自己到底因为什么不开心。

    但也没关系。

    她最擅长糊里糊涂的过。

    于是,许蘅芜快快乐乐的收拾起自己,穿上露出大白腿的牛仔短裤套装准备坐车去市里,开启她的入学第一天。

    从家里所在的镇上到学校所在的市里大概有一个小时的车程。继父开车(许蘅芜其实从不这样叫,或者可以说,许蘅芜和他几乎从不说话,哪怕他们从八岁开始一起生活),许妈妈坐在副驾驶,许蘅芜和她舅妈以及舅家哥哥坐在后排。

    她和哥哥许执只差了两个月,从幼儿园开始就在一个班,他们经常被当作对比的对象,他们自己在心里也会默默与对方作比较,谁也不想在家庭聚餐中被谈论起时落在下乘。

    许蘅芜靠在车窗上慢悠悠的想着早上梦到的故事。

    努力拼凑的完整,给出更详细的走向和内容。

    她把她的梦当做宝藏,总有一天用她的笔一点一点挖掘出来,她会成为富有的人,会成为知名的人,会成为很多人喜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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