菡萏离开后,余瑶闻言就去寻了管家,在府里绕了一圈,硬是没找着个人,半路碰到个膳房的伙计,才知道管家今个儿在正厅候着,下人们去不得。

    余瑶碰了一鼻子灰,只觉得菡萏姑姑真是个记仇的,明明府里来人,大丫鬟都该知道管家的去处,却还偏偏让她这个新来的去寻。

    顾府很大,余瑶在府里转了半天无果,还是决定先回娘亲那儿待着。

    这会儿娘亲院子里清冷的奇怪,原先的丫鬟们也都不见了,余瑶正想着去院后去问问,却稀里糊涂的撞上了她爹爹余仇忽悠她娘亲的场面。

    可能是余仇怕叫姥爷发现坏了他的事,还特地带着娘亲寻了没人的角落说悄悄话。

    余瑶冷了脸,大气不敢出的蹲在草丛里,想看看她爹又能说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哄骗她娘亲。

    年轻的余仇倒是有几分迷惑小姑娘的资本,清秀的面庞,淡薄的唇,面相一看就是个薄情的。

    余仇撑着一副淡然公子样,双手抵在顾长宁的肩上,嘴里吐出的话倒是叫人反胃,“宁儿怎的这般因为外人怀疑我?那不知道哪里来的小破民还不知道安什么心思呢,说不定啊她就像破坏我和宁儿感天动地的爱情。”

    顾长宁仰着头,神色有些动摇。

    余仇像是偷腥成功的猫,眼里隐隐有些精光,再接再厉道,“宁儿,再不久,你我二人便要大婚,你宁可信一个不明不白的外人,也不愿意信你的相公么?”

    余瑶闻言心更沉了沉,她爹确实要大婚了,不过是和丞相的嫡亲妹妹罢了。

    此番与娘亲周旋也不过是为了娘亲府里的银两,等到钱一到手,娘亲和外祖父翻了脸,就逼着娘亲为妾。

    不得不说,她爹余仇真是好算盘。

    眼瞅着顾长宁下一刻就要松口,余瑶连忙从草后跑了出来,一副刚闯进来的神情,“小姐!老爷的人来了。”

    余仇没想到草丛里能凭空冒出个人坏他好事,脸色有些绷不住,奈何余瑶的话又说的很死,再不走怕是要传到了顾老爷子那里,最后也捞不着好。

    余仇眼里喷着火,嘴上还不得不柔声安慰,“宁儿别怕,相公过段时间便将你八抬大轿娶回家,等到时候谁人也分开不了你我二人。”

    顾长宁顺从似的点了点头,眼里的热情仿佛减了些,看的余仇有些急,但也无法,只得狠狠瞪了余瑶一眼,便翻墙走了。

    余瑶松了口气,转身便对上了顾长宁一副探究的神色,别扭的解释道,“小姐放心,奴婢绝无他意,只是奴婢刚刚瞧见老爷往这边走了,又没瞧见菡萏姐姐,便只身闯了进来,怕小姐在这让人传了闲话去。”

    闻言,顾长宁没再多问,似是真的信了她的说辞,转身回了院内。

    院内静的很,余瑶没急着再到娘亲面前亲近,反而是去了下人们休息的院,毕竟今日之事娘亲虽然不说,可娘亲与爹爹的情谊自然要比她一个突然冒出来的人要深些。

    大丫鬟和普通下人住的还是有些区别,普通下人们挤在一个屋子,像是菡萏这种大丫鬟,则是在临近主子的单间住着,此番拉着她一块,也不过是怕她出什么岔子。

    余瑶推了门进去,却见菡萏姑姑已经在屋里等着了。

    “谢谢。”

    冷不丁的,菡萏的口里冒出这句话,余瑶也不觉得意外,毕竟她是故意让她去四处转再碰着余仇罢了。

    余瑶漠然的点了点头,菡萏也没有尴尬,反倒是热络的拿着褥子铺着,“褥子我叫下人去拿了,你直接用便是,小姐那边是个拗的,若是你不惹事,能劝些小姐,也是好的,以后安心做事,小姐人心善,不会亏待了你。”

    “嗯。”

    余瑶并未反驳,只是见着菡萏收拾完要出去,才不紧不慢道,“菡萏姐姐,今个儿妹妹见着未来的姑爷了,可是他好像没有把小姐的名誉放在心上,翻墙进院这事要是传了出去,小姐怕是不嫁也得嫁了。”

    边说余瑶边注意这菡萏的神色,瞧见她握着裙摆的手一紧,才满意的点到为止。

    她娘亲现在哪怕动摇,也万万不会全信了她,可如果是贴身丫鬟那便不一样了。

    菡萏的面上一紧,却还是笑着出去了,独留下余瑶一人在屋里歇着。

    秉承着万事急不来的心思,余瑶干脆在屋里歇着了。

    只是这睡着睡着,身上有些热,身上的被子却是死活踢不掉。

    余瑶被热的香汗直流,海藻般的长发附着在耳边,温香软玉般的肌肤泛着淡淡红晕,眼皮还有些重。

    余瑶想醒来,却还是徒然。

    “大夫,大夫,小姐她这是要醒了吧!”

    杏桃么?她怎么也在梦里?

    “杏桃姑娘,你家小姐过会儿就醒了,这是老夫写的单子,一日一副即可,不出三日,小姐的身子便可好转。”

    “好的,谢谢大夫。”

    余瑶想努力睁开眼皮,却始终没有力气,恍惚间又彻底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却已然是半日后。

    余瑶撑着胳膊试图从被窝里坐起,半晌将身子软软的靠在床柱子上,才堪堪松了口气。

    杏桃端着水盆进了屋,见状连忙将余瑶扶正靠着,才轻手轻脚的拿着浸了水的帕子给余瑶褪热。

    看着周身这习惯的一幕幕,余瑶知晓自己这是从梦里回来了。

    可梦境里真实的场景,还是让她有些忍不住询问,“杏桃,我娘亲当年捐钱给大相国寺了么?”

    杏桃一脸狐疑,伸手探了探余瑶的额头,喃喃道,“姨娘就是投了才会来这余府啊,菡萏姑姑还说来,当年有人劝姨娘来着,可是后来那姑娘又不知怎的消失了,姨娘便也就将信将疑的投了。”

    杏桃没有注意到余瑶小脸刹那间变得惨白,自顾自的说着,“小姐怎的醒来说疯话,老爷说今个府上贵客来,叫小姐收拾收拾去前厅候着。”

    “这样么……”

    余瑶的眼神闻言一亮,双手撑着身子就要下床,杏桃连忙伸手搀扶着。

    如果她记得不错,当年的娘亲修缮大相国寺了没有人出来阻止,而她在梦里阻止了,现实也会应声而变。

    故而那梦是真的,只要她在梦中动作,她娘亲在现实生活中便不会惨死,也可以远离这暗无天日的余府,哪怕不会再有她。

    余瑶被杏桃服侍着,身上着了件鹅黄色的薄纱罗裙,头发被高高挽起,绝色的小脸越发娇俏。

    杏桃拾了个粉给余瑶遮了遮面上的苍白,再抿了抿口脂,这妆才算作罢。

    余瑶被搀着去了前院,却还不见爹爹,环顾了四周,忽的瞅见那正坐上的男人,总觉有些莫名眼熟。

    踌躇间,余瑶正对上男人冰冷的眸子,心里凭白觉得有些熟悉,但也不甚在意。

    “瑶儿怎的这般无礼,你娘教的礼仪都去哪了?见到丞相大人还不行礼。”

    余仇不知何时从帘幕后走了出来,雪花染白了他的发,不只是心态的变化,还是岁月的苍老,梦里那副清秀的面庞也变得如今这般面目可憎了。

    余瑶闻言规规矩矩的行了礼,男人在上座却并不领情,冷声道,“常闻外人言,余府的管教甚为严苛,却不料今日朝堂之大事,还能教贵女误闯。”

    余仇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小算盘叫男人直直戳破,一张老脸都没地放,瞪着余瑶的眼神要冒火。

    余瑶自觉在一旁无言,装起了鹌鹑,眼神不自觉的打量着。

    男人一张俊颜迷的人离不开眼,高挺的鼻梁,紧泯的薄唇,一双贵气的丹凤眼透着冻骨的冷漠。

    世人都道当今圣上亚父英年才俊,年纪轻轻便从一介庶子位极人臣,自有一番狠厉的手段。

    想当初可是不少京城贵女趋之若鹜的对象,只可惜丞相沈寂白淡漠寡情,凡是想攀上他的女人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渐渐的也没什么世家敢将目光放在沈寂白身上。

    今个余仇这么做,这只不过是因为不缺她这一个女儿罢了,所以就这么大摇大摆的带到沈寂白面前来。

    心思不可谓不歹毒。

    余瑶等着看余仇的笑话,却不料一道冰冷的声线再次响起,震的她有些愣。

    “所以不知令女还要在此待上几时?”

    沈寂白上挑的含情丹凤眼此刻满是不耐,话虽是对着余仇说的,可余瑶却毫不怀疑她若是不走,沈寂白绝对会做些什么,因此她连不迭的行了礼,转身跑了。

    直到跑回了院子,确认了身后没人,余瑶才肯松口气。

    杏桃扶着余瑶,忿忿道,“小姐,那人是谁啊,怎的这样说您,明明就是老爷叫的,关您什么事啊,夫人平时苛待您也就算了,关键时刻,老爷也不护着,小姐您……倒不如叫菡萏姑姑带您走了。”

    余瑶恍惚的脑子有一瞬间清明,疑惑道,“菡萏姑姑?杏桃,你都知道些什么?”

    杏桃自知说错了话,悻悻的闭了嘴,却不想余瑶并不放过她,“菡萏姑姑带我走?杏桃你是知道我娘亲身世的吧?为何却不告诉我!”

    “你们到底在隐瞒什么?”

    杏桃自知闯了祸,也不敢在说太多,急忙转了话头道,“小姐您就别问了,姨娘说有些事您慢慢就知道了,奴婢告诉您只会碍了您的路。”

    余瑶脑子有些乱,从小到大要不是有了梦境这遭遇,她怕是会一辈子也不知道她娘亲的身份,也不会知道那么多上一辈的恩怨。

    可看杏桃这话,就仿佛她娘亲笃定般,她一定会自己知道这些。

    可到底是为什么呢?这突如其来的梦境,娘亲是不是早就预料到了?

    这答案,余瑶不知。

    只是这梦境怕是没有这么简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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