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想来想去，最后还是打算把父亲和母亲葬在一起了。
广口先生帮我举办了葬礼，哀悼会上，也有一些父母工作上的伙伴前来为他们吊唁。
作为他们仅剩的，在法律层面上唯一的亲人，我为他们放下了第一捧白花。
用白色的包装纸包裹着纯白的花束，被放在了他们名字的下面。
“父亲和母亲，他们真的没有其他亲人了吗？”我站在不远处，看着人们逐一放下花朵。
“确实是没有了。”广口先生十分确定，说道。
不，其实是有的。
大概三个多月之前，我代母亲去公司给父亲送便当的时候，曾经看到过。
有一个黄色头发，大概三十多岁的男人在公司闹事，他自称是父亲的兄长，坚定地要父亲下来见他。
我并不认识他，但是他好像认识我，在看到我之后，露出了极为古怪的目光。
他很震惊，然后流露出一种古怪的悲哀之情。
父亲很快就下来了。在我印象里，父亲向来是好脾气的代名词，但是在面对那个男人的时候却格外暴躁，甚至没有和那个人说什么，直接就喊保安把他赶走了。
父亲说，那是无关紧要的人。
而我在律所的时候曾经问过前川小姐，前川小姐很明确的告诉我，至少在法律意义上，他们的家人，只有我。
但是，我甚至连姓氏都和他们的不一样。
这并不是我在怀疑他们对我的爱，我只是感觉，这大概是不太光彩的事情。
我也听到了祭拜完父母之后宾客们窃窃的讨论声，关于我的。
我不再说话。
有一个穿着白大褂的颓唐男人靠近我了。
这个男人大概三十多岁，广口先生低声为我介绍：“这是港口贸易公司的新社长，森鸥外先生。”
“呀——您实在是抬举我了，几个月前，我还只是一名小小的医生呢。”森社长笑了笑，算不上亲切，可能是因为忙碌的原因，他连胡茬都没怎么刮。
“实在是很可惜，隐神先生和隐神夫人，都是非常具有智慧的人呢。”他叹了口气，“真是节哀。”
“谢谢。”我略微有点迟疑。
“啊对了，您前两天收留了一只猫对吗？”森社长突然提起这个话题。
我没回答，面对我有点警惕的目光，森社长无奈开口，“那只猫我也收留过一点时间，大概半年之前吧，我救了他一次，那之后就收留了他。但是这段时间我实在是太忙了，实在是没精力照看他，还好被您捡到了呢。”
他叹着气，脸上写满了萧瑟，活像是被逆子伤透心的老父亲。
他好像说的都是真的，所以，其实猫是有主人的吗？
我略微放下戒心，还有，“他？”
“毕竟是男孩子嘛。总之，他就拜托您了，早见小姐。”
“您不把他带走吗？”我问道。
“不，我可不是他的主人哦。”森社长笑笑，说，“而且，自从遇到您之后，他就不怎么去我那边了，可能是更喜欢您也说不定呢。”
“不，您说笑了，实际上我把他捡回来之后，他也经常跑出去。”回想这几天猫的行踪，我实在无法厚着脸皮说猫是喜欢自己。
他却好像误以为我在安慰他：“我还以为他只是单纯的讨厌我才跑出去，您这样说，实在是让我感觉好受了不少。总之，还请您好好照顾他了。”
“我会好好照顾他的。”被比自己年长这么多的人认真拜托，我也不自觉认真地承诺道。
“对了，请问您知道猫的名字吗？”我问。
“名字？”
“是的，我其实也有给他取过名字，但他好像十分讨厌，从来没有回应过。虽然平时我也不怎么叫他的名字，但如果是要去宠物医院，治病或者绝育的话，没有名字好像很难称呼。”
“绝，绝育？”
森社长的声音隐约有点颤抖，我抬头看，他却表情十分正常，只是有点意外的样子。
“在捡到他之后我有查询过，好像绝育对猫咪来说更好一些……有什么问题吗？”我说错话了吗？森社长其实并不想让猫绝育？但是不管是网上还是幸子，都说绝育会好一些诶？
“不，我觉得您说的对极了，之前我都没想到这一点呢。对了，您是问我他的名字对吧？”
我点点头。
“治。这是他的名字。”他笑起来，“您如果叫他这个名字的话，他一定会回复你的。”
**
经过了几天的磨合，我确认了，猫有他自己的想法。
他不喜欢我给它取的名字，所以，在认识森社长之前，我都只能用‘猫’来称呼他。
和第一天一样，他经常离开家，但通常会在黄昏左右回来，偶尔回来的时候还会带一些奇怪的东西。
脏兮兮的绷带，活蹦乱跳的螃蟹，还有新款的游戏机。
谕吉说猫咪就是这种样的生物，因为担心人类饿死或者出于饲养的目的，有时候会从外面带一些东西回来。
但是，猫并不一样。
脏兮兮的绷带被他收起来了，催着我煮熟螃蟹之后自己率先咬下第一口，新款的游戏机我从未碰过，偶尔倒是在沙发看到过他趴在游戏机上，从游戏机里传出游戏的音效。
不管怎么为他找补，他都比普通的猫咪要聪明太多，所以，我对他的身份有了新的猜测。
森社长说，半年前就捡到他了，不管怎么看，至少半岁的猫都不可能是这种小猫崽的大小。
所以，也有可能是妖怪吧？
我双手掐住猫猫的腋窝把他提起来，看着他随着我的动作晃来晃去。经过这几天的休养，他的肩膀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连绷带都不用绑，就算被我这么摆弄，也没露出疼痛的表情。
……反而露出一副死鱼眼的样子。
“你会说话吗？”我平视着他的眼睛，“我和你说过我的名字吧，可以叫一声吗？”
猫：“喵喵喵——”你是笨蛋吗？
听不懂。
可能他在用猫的语言叫我的名字？
他用爪子拍我的手臂，示意我把他放下来。
我明知故问：“怎么啦？阿治？”
猫：“喵喵喵！！”
啊，好像生气了。
我老老实实把他放回地面，他生气的走上来，用爪子狠狠揍了一下我的手臂，然后报仇一样踩在我的鞋上。
“喵——！”他还不解气，继续骂骂咧咧。
“你怎么了？”我问他，“难道你不会说话？”
他动了动姿势，坐在我的鞋上。
“不是吗？”我继续猜测，“那你不喜欢我这么叫你？”
他不理我了，往客厅的方向跑去，过不了一会，游戏机的音乐声传进来。
我很迷茫。
我决定放下这点迷茫，继续做我的习题册。
我关上门蹲坐在桌前写作业，猫却从门缝溜进来，叼着一卷绷带跳上桌，把绷带放在我面前。
“要缠起来吗？”我问它。
黑色的猫咪好像完全忘记了刚才的闹别扭，坐在我的作业上面，矜持地点点头。
“但是你的伤已经快好了，缠绷带会不舒服的。”
猫沉默了一下。
他从坐在我的作业上变成躺在我的作业上打滚。
“喵呜喵呜喵呜——”
他好像知道自己非常可爱，所以在耍赖一样。
虽然他只是小猫的体型，虽然他也无意对我的作业做什么，但我的作业已经开始皱起来了。
而且他真的很可爱。
我屈服了。
我拿起绷带，把它受伤的前臂包裹起来。他不肯走，又伸出自己的另一只手。
最后，我把他的整个上半身还有半个脑袋都包起来，他才肯安静下来。
我端详着最后造成的杰作。
黑猫白绷带，感觉有点丑。我基本上不怎么用绷带，所以包扎的技术也不怎么样。
总感觉越来越丑了。我抓住了心满意足准备离开的猫，在他疑惑的喵喵叫中，拿起手边的马克笔，在他的绷带上画了几朵小花。
画完之后还是丑，但比最开始顺眼多了。
我心满意足放他离开。
广口先生帮我举办了葬礼，哀悼会上，也有一些父母工作上的伙伴前来为他们吊唁。
作为他们仅剩的，在法律层面上唯一的亲人，我为他们放下了第一捧白花。
用白色的包装纸包裹着纯白的花束，被放在了他们名字的下面。
“父亲和母亲，他们真的没有其他亲人了吗？”我站在不远处，看着人们逐一放下花朵。
“确实是没有了。”广口先生十分确定，说道。
不，其实是有的。
大概三个多月之前，我代母亲去公司给父亲送便当的时候，曾经看到过。
有一个黄色头发，大概三十多岁的男人在公司闹事，他自称是父亲的兄长，坚定地要父亲下来见他。
我并不认识他，但是他好像认识我，在看到我之后，露出了极为古怪的目光。
他很震惊，然后流露出一种古怪的悲哀之情。
父亲很快就下来了。在我印象里，父亲向来是好脾气的代名词，但是在面对那个男人的时候却格外暴躁，甚至没有和那个人说什么，直接就喊保安把他赶走了。
父亲说，那是无关紧要的人。
而我在律所的时候曾经问过前川小姐，前川小姐很明确的告诉我，至少在法律意义上，他们的家人，只有我。
但是，我甚至连姓氏都和他们的不一样。
这并不是我在怀疑他们对我的爱，我只是感觉，这大概是不太光彩的事情。
我也听到了祭拜完父母之后宾客们窃窃的讨论声，关于我的。
我不再说话。
有一个穿着白大褂的颓唐男人靠近我了。
这个男人大概三十多岁，广口先生低声为我介绍：“这是港口贸易公司的新社长，森鸥外先生。”
“呀——您实在是抬举我了，几个月前，我还只是一名小小的医生呢。”森社长笑了笑，算不上亲切，可能是因为忙碌的原因，他连胡茬都没怎么刮。
“实在是很可惜，隐神先生和隐神夫人，都是非常具有智慧的人呢。”他叹了口气，“真是节哀。”
“谢谢。”我略微有点迟疑。
“啊对了，您前两天收留了一只猫对吗？”森社长突然提起这个话题。
我没回答，面对我有点警惕的目光，森社长无奈开口，“那只猫我也收留过一点时间，大概半年之前吧，我救了他一次，那之后就收留了他。但是这段时间我实在是太忙了，实在是没精力照看他，还好被您捡到了呢。”
他叹着气，脸上写满了萧瑟，活像是被逆子伤透心的老父亲。
他好像说的都是真的，所以，其实猫是有主人的吗？
我略微放下戒心，还有，“他？”
“毕竟是男孩子嘛。总之，他就拜托您了，早见小姐。”
“您不把他带走吗？”我问道。
“不，我可不是他的主人哦。”森社长笑笑，说，“而且，自从遇到您之后，他就不怎么去我那边了，可能是更喜欢您也说不定呢。”
“不，您说笑了，实际上我把他捡回来之后，他也经常跑出去。”回想这几天猫的行踪，我实在无法厚着脸皮说猫是喜欢自己。
他却好像误以为我在安慰他：“我还以为他只是单纯的讨厌我才跑出去，您这样说，实在是让我感觉好受了不少。总之，还请您好好照顾他了。”
“我会好好照顾他的。”被比自己年长这么多的人认真拜托，我也不自觉认真地承诺道。
“对了，请问您知道猫的名字吗？”我问。
“名字？”
“是的，我其实也有给他取过名字，但他好像十分讨厌，从来没有回应过。虽然平时我也不怎么叫他的名字，但如果是要去宠物医院，治病或者绝育的话，没有名字好像很难称呼。”
“绝，绝育？”
森社长的声音隐约有点颤抖，我抬头看，他却表情十分正常，只是有点意外的样子。
“在捡到他之后我有查询过，好像绝育对猫咪来说更好一些……有什么问题吗？”我说错话了吗？森社长其实并不想让猫绝育？但是不管是网上还是幸子，都说绝育会好一些诶？
“不，我觉得您说的对极了，之前我都没想到这一点呢。对了，您是问我他的名字对吧？”
我点点头。
“治。这是他的名字。”他笑起来，“您如果叫他这个名字的话，他一定会回复你的。”
**
经过了几天的磨合，我确认了，猫有他自己的想法。
他不喜欢我给它取的名字，所以，在认识森社长之前，我都只能用‘猫’来称呼他。
和第一天一样，他经常离开家，但通常会在黄昏左右回来，偶尔回来的时候还会带一些奇怪的东西。
脏兮兮的绷带，活蹦乱跳的螃蟹，还有新款的游戏机。
谕吉说猫咪就是这种样的生物，因为担心人类饿死或者出于饲养的目的，有时候会从外面带一些东西回来。
但是，猫并不一样。
脏兮兮的绷带被他收起来了，催着我煮熟螃蟹之后自己率先咬下第一口，新款的游戏机我从未碰过，偶尔倒是在沙发看到过他趴在游戏机上，从游戏机里传出游戏的音效。
不管怎么为他找补，他都比普通的猫咪要聪明太多，所以，我对他的身份有了新的猜测。
森社长说，半年前就捡到他了，不管怎么看，至少半岁的猫都不可能是这种小猫崽的大小。
所以，也有可能是妖怪吧？
我双手掐住猫猫的腋窝把他提起来，看着他随着我的动作晃来晃去。经过这几天的休养，他的肩膀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连绷带都不用绑，就算被我这么摆弄，也没露出疼痛的表情。
……反而露出一副死鱼眼的样子。
“你会说话吗？”我平视着他的眼睛，“我和你说过我的名字吧，可以叫一声吗？”
猫：“喵喵喵——”你是笨蛋吗？
听不懂。
可能他在用猫的语言叫我的名字？
他用爪子拍我的手臂，示意我把他放下来。
我明知故问：“怎么啦？阿治？”
猫：“喵喵喵！！”
啊，好像生气了。
我老老实实把他放回地面，他生气的走上来，用爪子狠狠揍了一下我的手臂，然后报仇一样踩在我的鞋上。
“喵——！”他还不解气，继续骂骂咧咧。
“你怎么了？”我问他，“难道你不会说话？”
他动了动姿势，坐在我的鞋上。
“不是吗？”我继续猜测，“那你不喜欢我这么叫你？”
他不理我了，往客厅的方向跑去，过不了一会，游戏机的音乐声传进来。
我很迷茫。
我决定放下这点迷茫，继续做我的习题册。
我关上门蹲坐在桌前写作业，猫却从门缝溜进来，叼着一卷绷带跳上桌，把绷带放在我面前。
“要缠起来吗？”我问它。
黑色的猫咪好像完全忘记了刚才的闹别扭，坐在我的作业上面，矜持地点点头。
“但是你的伤已经快好了，缠绷带会不舒服的。”
猫沉默了一下。
他从坐在我的作业上变成躺在我的作业上打滚。
“喵呜喵呜喵呜——”
他好像知道自己非常可爱，所以在耍赖一样。
虽然他只是小猫的体型，虽然他也无意对我的作业做什么，但我的作业已经开始皱起来了。
而且他真的很可爱。
我屈服了。
我拿起绷带，把它受伤的前臂包裹起来。他不肯走，又伸出自己的另一只手。
最后，我把他的整个上半身还有半个脑袋都包起来，他才肯安静下来。
我端详着最后造成的杰作。
黑猫白绷带，感觉有点丑。我基本上不怎么用绷带，所以包扎的技术也不怎么样。
总感觉越来越丑了。我抓住了心满意足准备离开的猫，在他疑惑的喵喵叫中，拿起手边的马克笔，在他的绷带上画了几朵小花。
画完之后还是丑，但比最开始顺眼多了。
我心满意足放他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