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知对自己和母亲的争吵闭口不谈,余清南也没有追问。

    在这件事情上,两个人不约而同保持着默契。

    四月初,喻知去西京参加了场婚礼。

    这并不算她认识的同龄人里第一个结婚的,但是却是她们同宿舍的第一个,喻知和岳媛都到了婚礼现场。

    毕业两年,宿舍的人再次聚齐,当初能彻夜卧谈的几个人,如今见面也只是简单寒暄。

    其实也不必遗憾,这种变化都是不可避免的,毕竟每个人都有各自的人生轨迹,没有任何两个人的轨迹是完全相同的,生活也不能复刻,久不联系的人自然缺少了共同话题,可是时隔多年对彼此的祝愿还是真挚的,这就足够了。

    婚礼是在室外举办的,一片青草地,一棵樱花树下。

    今日的阳光正好,空气中的霾并不重,微风拂落的樱花花瓣缀在白色婚纱上,更添几分温柔。

    每每见樱花,喻知都会想起新海诚的一部动画电影,那时候在明城,并没有樱花树,是后来到了西京,才切身体会到樱花飘落的速度是什么概念。

    整部影片不长,一个小时,漫天大雪,樱花树下,无数次出现的转角以及飘落的樱花,一封封没有收信人的邮件,年少时懵懂的情感,最终因为时间的推移与空间的变化而产生了“距离”。直到少年人不再少年,日子不知不觉流逝,最终在樱花绽放的季节两个人再一次相遇。

    如若没有疾驰而过的列车,是否同时回过头的两个人这一次就不会错过?这个问题喻知想过很多次都没有答案。

    直到去年十二月,新海诚的又一部动画电影上映,喻知去看了,和余清南一起。

    时间空间错位,男女主人公互换了身体,明明可以感知到对方的存在却碰触不到彼此,可是两个人都没有停下寻找对方的想法,最终在彗星坠落小镇前,少年跨越时空,改写了曾经发生过的自然灾难的悲剧结局。尽管他们忘记了彼此的姓名,但是却还是能在再次相遇时认出对方,默契地奔赴彼此。

    影片的结尾,两个人异口同声问出同样问句的时候,喻知给了自己答案。

    交换誓言和戒指的时候,现场尤为安静。

    毕竟承诺说出口的那瞬间,总是真挚且诚恳的,谁都不会怀疑未来。

    从高中到现在,八年的时间也没有让眼前这两个人走散。

    其实一段感情能走到今日这一步,已经很不容易了,毕竟很多人试过了,都没能成功。

    “想结婚了?”一旁的岳媛注意到了喻知的情绪,打趣她道。

    “没有,别乱猜。”

    “我可没乱猜,不过真要结婚的话,怎么也要等到你毕业吧?”

    “嗯,暂时还没这个打算。”

    “那你们两个……还挺好的吧?”

    喻知点了点头,“挺好的。”

    “那就行。”

    “什么时候去昭宁,让你们见一面吧。”

    岳媛听到这话,还是有几分惊讶的。

    喻知和余清南在一起一年多,她不仅从未在任何社交平台上发过任何,甚至都不会主动提及关于余清南的事情。

    喻知是个不喜欢把感情放在别人面前的人,这一点,岳媛很清楚。

    “真的认真了?”岳媛问。

    “嗯,认真的。”

    这个季节,西京的雨水不像昭宁那么连绵。

    典礼结束后,喻知和岳媛两个人去了青龙寺,这个时候寺内的樱花开得正好。

    喻知记得自己大学毕业那年,还在为错过了当年的樱花而遗憾,可是毕业后的连续两年,她都回来这里弥补了遗憾,似乎这是一个约定,一个没有约定好的约定,只是她不确定这个约定会履行几年。

    岳媛和喻知是同一天航班返程,只是喻知要稍晚一点。

    喻知乘坐的飞机是晚上八点多直抵昭宁的,余清南七点半左右就到了,等了近一个小时。

    其实他不是一个喜欢等待的人,也不喜欢被别人等,因为等待这个词听上去就好像没有结果,他并不喜欢做没有结果的事。

    接到喻知,余清南直接开车回了昭宁池。

    从寒假回来后,喻知就一直住在这里,余清南大部分时间也都在,除了偶尔离开昭宁的几天。

    喻知已经慢慢习惯了生活中余清南的存在,这种习惯其实有些可怕,当你习惯了就会产生依赖,他会演变成你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甚至没办法将其从日常割离,到后来就会分不清分不开是因为爱还是习惯。

    也许是受到婚礼的触动,又或者是因为岳媛无意的玩笑,喻知竟然开始对她和余清南两个人的将来有了更多的考虑,她甚至不排斥去考虑婚姻与家庭。

    一直以来,喻知对待感情和婚姻是完全不同的态度,尽管她始终相信这世上存在不渝的爱情,但是对婚姻却从不抱着盲目乐观的态度,她倒也不是全盘否定,只是觉得婚姻关系更为复杂,她不确定自己能处理好,更不敢去想未来和某个人朝夕相处共度余生。

    可喻知如今觉得,倘若这个人是余清南,也并非不能接受。

    余清南对她很好,是喻知没有想到的好。

    两个人在一起后,喻知能感觉到余清南并不善于表达情感,但是却能处理好细枝末节。

    只是余清南似乎从没有主动和喻知聊过诸如婚姻与未来这些事情,喻知明年毕业,余清南也从未问过她的打算。

    喻知看不明白余清南,也猜不到他的想法。

    甚至偶尔她也会想姚慧文说的话,如果她要离开昭宁,余清南是否会和她一起,又或者余清南也许并没有真的想要安定下来。

    这些事,喻知从未和余清南谈过,他的态度也不明。

    这一晚,喻知失眠了。

    喻知暑期没有回去,在导师推荐下去了一家研究所工作,她打算毕业后有机会就留在昭宁。

    余清南知道她的打算后倒也没说什么,只是找了一个晚上,两个人吃过饭后,去昭宁池边走了走。

    这个季节红嘴鸥已经飞走了,池水显得有些落寞,这种候鸟会随着季节的改变迁徙来变换栖息地,它们注定不会在一个地方停留。

    “知知,你喜欢这里么?”

    “哪里?”

    “我是说……昭宁。”

    闻言,喻知停下了步子,她猜不出余清南接下来会说什么,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余清南也随之停下来,他面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神色,似乎只是谈论一件寻常不过的事情。

    “你毕业后如果想回明城,或者去别的城市,都可以。”

    喻知仍是没有回答,余清南也没有坚持,只继续道,“或者你想出国,也可以。”

    “这意思是……”

    分手么?

    后面这几个字喻知没有说出口,可接下来余清南的话却出乎她的预料。

    “不论去哪儿都行,我和你一起。”

    余清南说这话的时候,看上去并没什么不同,这种决定在他那里似乎并不算什么大事。

    只是此刻两个人之间突然静下来的气氛让人无法忽视。

    喻知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余清南倒是故作轻松地笑着道:“不愿意啊?怎么看这意思是想甩了我啊?”

    余清南说的轻松,可只有他知道自己心里其实也没底。

    喻知摇了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余清南握了她一只手,把人带进怀里,“嗯,我知道。”

    “那你还这么说?”

    “这不怕你有压力么,再说我也怕你真不带我啊。”

    “我不走。”

    “什么?”

    “我没打算走,我想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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