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和曲以宁跟在男人的身后不远处,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

    “他怎么突然答应我们留宿了?”展昭小声询问着,他有些疑惑,曲以宁究竟说了些什么让这个男人的态度转变的如此之快,

    “给了他金子,”

    曲以宁回答的轻巧,

    “什么?”展昭有些难以置信,解决这个难题的答案竟然如此的简单粗暴吗?

    “你看他们食不果腹,上顿不接下顿的,突然有人解决了他们的温饱问题,他们有什么理由会拒绝呢?每个人都有自己能被拿捏的弱点,只是看你会不会对症下药了,”曲以宁转过头看着展昭,笑的狡黠,“展大人你是不是在高台上待久了,以为凭你的浩然正气就能感动他们了?”

    展昭不甘示弱,“比不过曲姑娘,江湖的那些小手段被你玩的明明白白的,”

    “哎……入乡随俗一般一般……”曲以宁摆了摆手,一脸自豪,“展大人过誉了……”

    展昭摇了摇头,哑然失笑,她顺杆爬的技巧倒是挺有一套的……

    “到了,”男人停下了脚步,

    展昭和曲以宁抬头看着,他的房子和刚才所见的没有什么不同,大风一吹就会塌掉的房屋,房顶年久失修,冬天漏雪,夏天漏雨,现在躺下还能看见外面的星星,倒也不是男人懒,只是所有的瓦片都已经碎的不能再碎,木头烧焦太过脆弱不能再用,只能用茅草,雨大的时候会把草砸的稀烂,风大的时候还会把草给吹走,男人也无可奈何,

    男人的家中有一个上了年纪的母亲,和一个不大的小孩子,老人和蔼,孩子可爱,生活虽辛苦,但一家人在一起胜在温馨,

    曲以宁刚一进门,那个小孩子就飞快的跑下地冲了过来,兴奋的绕着她转一圈又一圈,仿佛见到什么新鲜物种,孩子的世界很单纯,他们看什么就是什么,没有成年人那么多的戒备与算计,

    “姐姐姐姐,你真好看,”小孩子叽叽喳喳的吵个不停,

    稚子的赞美最是无邪,曲以宁看着他整个人的心情都好极了,她蹲下身去,摸了摸他的头,脸上绽放着温柔的笑意,“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阿宝,”清脆的稚子音,天真无邪,

    阿宝,曲以宁小声的重复着,轻轻捏了捏他胖乎乎的脸蛋,整个人都要被融化了,

    然后从腰间解下一枚玉佩,玲珑剔透,在阿宝的面前晃了晃,“这个送给你,”

    阿宝双眼放光,笑的眉眼弯弯,他没有什么玩具,得了玉佩高兴不已,

    本坐在一旁看着两人的老人忙走了过来,一把扯过阿宝手里的玉佩,塞回曲以宁手里,拍着她的手,语重心长,“姑娘,这可使不得啊,”

    虽说她年事已高,但眼光老道,一眼就看出玉佩的价值不菲,

    小小的阿宝站在一旁,手里不知所措的搅弄着衣服,也不闹,只是低着头委屈的一动不动,

    本该无忧无虑的年纪却懂事的太早,让人心生怜惜,

    “阿婆,不过些身外之物而已,”曲以宁笑着把玉佩重新交到了阿宝手里,“我看着阿宝心生欢喜,这就够了,”

    老人见曲以宁都这样说了,也不好再说些什么了,只能任由她了,

    看着自己的儿子和曲以宁玩的正开心,男人这才露出难得的笑意,“你的娘子倒是和小儿有缘,”

    展昭一愣,张了张嘴刚要解释,只听男人继续说道,“阿宝的娘在阿宝两岁的时候被辽人杀了,他对他娘的记忆很少,那段时间辽人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禹州城和周边的百姓民不聊生,直到阮将军来了,他抗击辽人夺回了禹州城,他爱民如子,百姓们也很爱戴他,在他的带领下,我们又过上了好长一段时间的太平日子……”他陷入了回忆,良久,轻声的叹了口气,“可是好人不长命啊,前些日子,辽军新上任了一个叫萧玦的将军,文武双全智计无双,在他的设计下,阮将军自刎了,没了阮将军的庇护,辽军铁蹄肆意践踏,还时不时的有土匪前来骚扰勒索,”他看了看家徒四壁,一脸无奈,“村中的青壮年们都去参了军,最后有来无回……”

    战争苦,百姓最苦,展昭轻声的叹了口气,他身处遥远的京城,只知朝堂的勾心斗角和江湖的腥风血雨,如今却是第一次直面战争的残忍与无情了,

    男人看了眼笑的正开心的阿宝,面露担忧,“我曾经也想去参军抗辽,可是我是村子里的村长,我在的时候还能帮大家出谋划策,如果我走了,我们的村子就彻底散了,你也看见了,我们村子里的那些人,老的老,小的小,孤苦无依,我若走了,他们就彻底没了活路……”

    展昭神色凝重的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以表宽慰,

    村长勉强的挤出了一个笑容,比哭还难看,

    “活着吧,”村长长舒一口气,他自嘲的笑着,笑里带着无尽的无奈与心酸,“只要能活下去,怎样都好……”

    只要活着,总会有希望,只要活着,总会盼到春暖花开的那一天……

    展昭心有悲戚,见惯了开封的纸醉金迷,无人的角落里布满尘埃,有多少人连活下去都很难,

    村长轻声叹了口气,他看了看母亲,嘱咐着,“早些睡吧,明天他们还要回家呢,”

    村长和展昭退了出去,他领着展昭到了隔壁的屋子,隔壁的屋子甚至还不如刚才的那个,刚才那个好歹有个土堆的炕,而这个屋子两人只能睡在一堆茅草铺就的地上,

    哪怕自己食不果腹举步维艰,也要把最好的留给自己最爱的人,

    “轰”的一声,展昭抬眼望去,房子角落又塌了一角,借着月光,屋里又清亮了不少,

    村长面露难色,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委屈你了……”

    展昭也笑了笑,浑不在意,“无妨,”

    他走到墙边坐了下去,闭目养神,

    村长吹灭了蜡烛,一片静谧,只能听得见周围的蛐蛐声,展昭夜不能寐,脑中清明,他在思考该如何和村长说出自己此行的目的,

    突然想到了隔壁的曲以宁,也不知道她睡没睡,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样,辗转反侧,夜不能寐,想到这里,他不禁浮出一抹笑意,

    就在展昭思考之际,突然门外一片嘈杂,他猛然睁开眼,窗外的火把把天空照的通亮,

    “不好,是土匪!”村长惊慌失措,猛然起身,连外衣都来不及穿就冲了出去,

    展昭一跃而起紧随其后,

    两人刚跨出门,只见一个身影从隔壁的房里以一道完美的抛物线飞了出来,撞在身后手持火把的众人身上,撞倒一片,

    曲以宁从门里跳了出来,白衣裙摆轻轻摇曳,站在门前,微微扬着头,睥睨着对面的人群,

    对面人数众多,曲以宁孤身一人,身姿挺拔,无畏无惧,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魄,

    “小娘子,力气倒是大的很嘛!”刚刚被踢飞的男人并不恼怒,他笑嘻嘻的爬起身,再次兴奋的跑向曲以宁,曲以宁只是冷眼看着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展昭握紧了拳头,刚要冲上去,只见曲以宁毫无波澜的伸出一只手,然后紧接而来的听见清脆的“咔嚓”一声以及男人的惨叫,下一秒,人又飞出去了好远,

    “咕咚”一声,尘土飞扬,

    “大哥……”

    “大哥……”男人身后的众人纷纷围了过去,

    男人狼狈的趴在地上,左手握着右臂哀嚎不已,

    “不自量力,废物至极……“曲以宁在不远处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缓缓说出了这八个字,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能传到他和在场众人的耳朵里,

    在他的兄弟面前下了他的面子,还嘲讽他,男人意识到这白衣女子并非善茬,他面露凶光,咬牙切齿,像一头发了疯的野兽一般,“愣着干什么,给我上啊!”

    身后狼狈为奸的众人得了命令纷纷冲了过来,展昭毫不犹豫的飞身迎了上去,

    刀光剑影无数,红衣白衣来回穿梭,月光下寒光乱飞,眼花缭乱,惨叫声打斗声不绝于耳,场面一时混乱不堪,

    其实土匪们并不是展昭和曲以宁的对手,但他们手持刀剑,再加上人数众多,展昭和曲以宁空手对白刃,着实纠斗了好一阵儿,

    最后两人落地,白衣蹁跹,红衣摇曳,分毫未伤,土匪们却在地上横七竖八东倒西歪,惨叫声□□声满地都是,不堪入耳,

    曲以宁看着东倒西歪的众人,只是冷哼一声,一群乌合之众,不过如此……

    刚才那个头领元气已经恢复大半,见打不过展昭和曲以宁,竟挥舞着手里的尖刀发了疯般向不远处正在担心情况的老婆婆飞奔而来,

    风声入耳,曲以宁猛然回身时已救援不及,竟一个身形飞速闪至,用自己的手臂生生挡住了老婆婆头顶上的这致命一刀,

    在场的人都大惊失色,包括面前的土匪,

    “找死,”曲以宁声音低沉,两个字虽不多,却有千斤重,

    她眼神阴郁,怒气横生,强忍着疼痛,蓄力将土匪一脚踢出了好远,这一下并不轻,土匪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口吐鲜血,他挣扎了两下,然后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刚刚还在哀嚎的众人见状噤了声,天地之间又重归一片寂静,

    曲以宁上前几步,一脚踩在已经没了气息的土匪头子的头上,沉声说道,“大敌当前,你们不去前线杀敌,反而欺压孤苦百姓…”她的声音冰冷,寒成了一条线,抬眼审视着地上的众人,目光所至之处,大家无不避开目光,瑟瑟发抖,“若是再让我看到你们肆意横行,他就是你们的下场!”

    土匪们忙不迭的磕头保证,鬼哭狼嚎着,场面极其壮观,曲以宁不想去理会他们,只阴恻恻的说了句滚,土匪们相视一眼,如获大赦,连忙连滚带爬,连刀剑都不要了,落荒而逃,

    见他们离开了,曲以宁这才松懈下来,额头上冷汗涔涔,鲜血顺着垂下来的手流淌着,把地面染的通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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