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柳梢头,开封府里一片漆黑寂静,大家都已经睡下了,只有展昭的小院子里还亮着微弱的烛光,两盏,

    曲以宁自来了以后就被包大人安排住在展昭的隔壁,小院子里虽然只住了他们两个人,但还是令一向冷清的小院子热闹了不少,住的近了,倒是方便晚上一起爬房顶聊天喝酒,

    公孙策已经摸准了,要是两人不在屋里,那必然是在屋顶,

    有时曲以宁拎着两壶酒就来敲展昭的房门,难得的浮生半日闲,举杯邀明月,无虑亦无忧,

    曲以宁还在展昭房门外的角落里种了山茶,此时已经是盛花期,娇艳欲滴的红山茶,大簇大簇的开着,花色美丽,曲以宁似乎格外喜欢这些明艳张扬的东西,有一次展昭回来,曲以宁正蹲在那里,轻折山茶,鼻尖轻嗅,如霜如花,一抹碧色轻轻荡漾,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那些绚丽的红映在她的脸上,格外的动人,

    展昭想起两人去禹州的时候,曲以宁披着自己红色的官袍,艳丽娇俏,红色也格外的衬她,

    展昭每晚路过回房的时候都会给那些山茶花浇水,耐心呵护着它们长大,闲情逸致的摆弄这些花花草草,每天早上推开窗就能看到那些盛开的红山茶,明媚似火,整个人的心情都不由得好了许多,

    估摸着房间门口的桃花树也要开了,这桃树本不是展昭要栽的,但张大嫂说展昭公务繁忙本就整日不着家,院子里再什么都没有就显得冷冰冰毫无生气,于是自作主张栽下这树,还别说,每当春天来了,这桃树就显得展昭的小院子春意盎然生机勃勃的,展昭无事时会坐在树下的石凳上,赶上桃花开,花瓣簌簌的落在他的身上,温润如玉,皎如明月,当真是一副赏心悦目的美景,

    有次张大嫂路过,恰逢展昭树下凝思,君子端方,如松如玉,气质卓然,她不由得感叹着此人只应天上有,也突然理解了为何展护卫是京城万千少女的梦中情人……

    展昭从杨府回来以后就躺下了,但是突然想起白日里曲以宁说过想吃南北铺子的桂花酥,便又急忙起来,街上大半铺子都已经打烊,展昭不死心,非要亲眼看到南北铺子关门才肯罢休,不过还好,今天老板家里因为有点事,还没有关门,

    “以宁,以宁,”展昭满心欣喜的拎着刚买的桂花酥在曲以宁的房门门口敲了又敲,风尘仆仆,却难掩心中喜悦,他似乎看到了曲以宁吃到桂花酥高兴的模样,心里也不由得高兴起来,桂花酥今晚就要给她,这糕饼什么的还是要新鲜着吃才好吃,

    展昭在门外敲了好一会儿,里面却无人回答,展昭心存疑惑,

    曲以宁不会睡这么沉,难道说这么晚她出去了?展昭低下头看着手中的桂花酥,犹豫了好久,最后选择小心翼翼的推开了门,

    果然,曲以宁不在房间里,

    窗户未关,晚风阵阵,卷起一张画卷潇潇洒洒的飘落在地,展昭把桂花酥放在桌子上,怕房间里灌的冷风太多,便走了过去关好窗户,回过身将纸捡了起来,墨迹还未干,无意一瞥,展昭再移不开眼,

    竟是杨府的布局图!大到房间布局,小到山石位置,一应俱全,

    展昭震惊不已,曲以宁趁着刚刚和他夜游的功夫竟将整个杨府的布局熟记于心并画了出来,本已模糊的记忆再次重现在展昭的脑海里,竟一点也不差!

    展昭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不禁臣服于曲以宁敏锐的洞察力和强大的记忆力,

    就连门口有推门的动静响起也没有察觉,直到那个熟悉的声音轻轻响起,

    “师兄……”

    展昭讷然回过头,在看清来人的那一刹那,呼吸骤停,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凝固住了,

    是孟春妮……

    孟春妮没有等待着他的回应,而是自顾自的走了进来,毫不客气,

    含笑着拿起桌子上的桂花酥,上下打量着,“这是南北铺子的桂花酥,我也爱吃,我爹在世的时候,夜里师兄也不远千里的给我买过,”她放下桂花酥,抬头看着展昭,眼神明亮,意有所指,“南北铺子距开封府得有三十里吧,”

    展昭不自觉的避开了她的眼神,在她面前,他总是心存愧疚的,不是因为她,而是因为孟若虚,所以一直以来他都容忍着她的胡闹和胡作非为,只因为她是孟若虚的女儿,他没有想到,她会突然回来,自孟春妮被太后收为义女,一次都没有出宫过,以前展昭很多次进宫想去看望她,她都避而不见,他知道她还在恨他,怨他……

    “曲姑娘呢?她怎么没在?”孟春妮四处望着,她下午就到了开封府,曲以宁的名字大家总是提起,她想看看这个提起展昭众人就会提起的曲以宁究竟是何方人物……

    “春妮……”展昭眉头紧皱,向前一步,可是看着她,所有想说的话语又全部都堵在喉间,欲言又止,

    “怎么?师兄?曲以宁的名字我是提都不能提吗?”

    “不是……”展昭一时无措,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他不想把曲以宁扯进他们这个理不清甚至会纠缠一辈子的关系里,

    两人多年未见,展昭看着孟春妮,熟悉又陌生,

    孟春妮看着展昭,熟悉也陌生,

    昔日里青梅竹马的师兄妹形同陌路,

    “当日爹爹要你娶我,你不愿,你说你无意儿女情长,现在看来不过就是个借口!原来我就是个笑话!爹爹就是个笑话!”孟春妮怒视着展昭,胸口因为过于激动而强烈的起伏着,

    她恨,她怨,她不甘心,

    自被封了太平公主以后,孟春妮从来没有出过宫,她想断掉一切,太后一直在劝她放下仇恨,展昭毕竟是她的师兄,是她一起从小到大的亲人,就这么经年累月,孟春妮的心也有所松动,可今天一来,故地重游,往事涌上心头,她发现自己还是放不下,她愤恨不已,恨自己的情深错付,恨爹爹的所托非人,

    展昭急了,百口莫辩,“不是的,春妮,不是的……”

    “你不要再说了!我不听!”话音未落,孟春妮抬手,一道白光直指展昭心口,

    所有的怨恨,不甘,都在这一剑之中,孟春妮的手颤抖着,她恨他,恨他爹用命换的人,却辜负了自己的真心,

    展昭低下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剑刃,紧握成拳的手松开了,他垂下眸去,

    “如果杀了我能让你好过一些,那就动手吧,”展昭轻声开口,语气轻的像窗外的桃花,

    他闭上眼睛,神色坦然,自己的这条命,早就该还了,

    “你想杀展昭,有经过我的同意吗?”清脆女声传来,还未等看清来人,一道白影闪过,孟春妮被反手钳制在身后,动弹不得,手中的剑掉落在地,她的眼神错愕慌乱,一时间不敢轻举妄动,

    “春妮……曲以宁!你别伤害她!”展昭猛然睁眼脱口而出急道,他知道孟春妮并不是曲以宁的对手,他生怕曲以宁不知深浅伤了孟春妮,

    曲以宁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展昭,“是她要杀你!”

    “是我心甘情愿!”

    “展昭你脑子没病吧?”曲以宁面露疑惑,“你欠她的早就还清了!”

    “那也是我俩之间的事,与你无关!”展昭厉声喝道,说完他就后悔了,自己一时情急,口不择言,

    刚关好的窗又被吹开了,窗外的风呜呜响着,灌了进来,吹在耳边,桌上的画卷也被刮的到处都是,

    与你无关这四个字刺激到了曲以宁,她松开了手,神色阴郁,“是,是与我无关,是我多管闲事,是我不识好歹,展昭从此以后你是死是活都和我无关!”

    曲以宁松开孟春妮,转身就往外走,正撞上迎面而来的白玉堂,

    “姑奶奶们啊,大半夜又发什么神经啊!”

    曲以宁眼神一冷,推开他,大步离开了,

    白玉堂噤了声,他本是想追的,但他看曲以宁的神情不对,自己撞上去恐怕今晚小命会交待在开封府,更重要的是面前的孟春妮和展昭看起来好像更需要人来调节,白玉堂很惆怅,为什么自打自己到了开封府以后,就这么不太平呢?

    走,明天就走,主意一定,谁都拦不住,

    包大人和公孙策也听见了动静,急匆匆的赶来,孟春妮泫然欲泣梨花带雨,他们不知道,明明下午还好好的,她还和开封府众人打听展昭的事情,怎么展昭一回来就闹得鸡飞狗跳的?

    展昭站在原地沉默不语,孟春妮在一旁小声的啜泣着,白玉堂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他看了眼曲以宁离开的方向,连个影子都看不到了,他幽幽的感叹着,

    真是造孽啊……

    张大嫂安抚着孟春妮,然后带她离开了,这两个冤家还是暂时不要再见面的好,白玉堂又送走了包大人和公孙策,他说岁数太大熬夜不好,这里交给他就行,

    直到送走了众人,白玉堂这才折回来,他看着一言不发的展昭,知道以他的性子,他要是不想说,谁都问不出来,

    “是不是你的倔劲又上来了?把以宁气走了?”不用展昭说,白玉堂也能猜出个七八分,他太了解他了,外表看着温雅随和的,可是脾气倔的要命,一只倔猫,就认死理,就他这个性子,不知道都吃了多少亏了,

    果然,展昭沉默不语,白玉堂意料之中,

    “行了,你还在人以宁的房里待着干什么啊?”白玉堂无奈的拉起展昭,“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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