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普罗米修斯
开学周的星期五下午，古德里安教授座下三大弟子芬格尔、路明非和夏弥联袂赶到第六教学楼的阶梯教室，来上本周的最后一节课。
“《盗火的普罗米修斯》？”路明非满头问号地念了一遍课程名字，“师兄你推荐我们选修的这门课是文学课？历史课？还是哲学课？”
“你那种刻板狭隘的学科分类方式根本无法正确定义这门课，诸如此类的选修课程全都被我归纳进了一个伟大的门类——送分课。”
八年级资深学长芬格尔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神棍姿态，慢悠悠地伸出三根手指：“所谓送分课，一定要满足三个条件：第一，它是选修课；第二，它有着比肩必修课的学分；第三，它的授课老师是执行部专员。”
坐在前排的夏弥不解地回头问道：“前两点比较好理解，但是第三点是为啥？执行部专员不是应该比全职教授们更严厉更不近人情吗？”
“师妹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芬格尔得意洋洋地挑挑眉，“执行部专员更严厉不假，但他们会因为随时要出任务缺席大部分的课时，这部分的课时通常都会随机由当天有空的老师甚至高年级学生代课，这种情况下一般都不会点名。而且等到了期末，校方考虑到这些课程连授课老师都长期不固定，所以结业考试的题目都相当简单。”
“高手啊。”路明非眼前一亮，“不过师兄你既然深谙选课之道，为啥还留级了整整四年？”
芬格尔立刻蔫了下去，垮着脸讪讪道：“因为除了选修课以外师兄我就很难再斩获到更多学分了。”
……
“所以说，只会一味地投机取巧最后是不会有好果子吃的，小弥和路明非你们要引以为戒。”
苏茜不知何时站上了讲台。
今天的苏茜手捧教案还戴着副半框眼镜，原本标志性的整齐长发剪成了挂耳齐肩的短发，要不是她还穿着校服，一准儿会被路明非错认成任课教授。
“苏茜姐姐？”夏弥也有些诧异地冲台上的苏茜打了声招呼，“你怎么换发型了？”
“我知道！”后排的芬格尔阴恻恻地凑了过来，他虽然故作神秘地捂着嘴巴，说话音量却根本没放低：“因为昨天‘守夜人讨论区’置顶了一条超级火爆的贴子：《疑似楚子航INS小号深夜点赞某短发大胸女主播！》”
“真的假的？！”夏弥赶紧低头翻了翻手机，然后一脸震惊地抬起头打量着苏茜的短发。
“我们会长并非肤浅之辈，那并不是他的小号。事实上，他平时压根就不怎么登录那些乱七八糟的社交软件。”台上的苏茜淡然地盯着某新闻部部长，“芬格尔，新闻部肆意捏造诋毁狮心会会长的虚假新闻，后果你想清楚了吗？”
芬格尔立刻从座位上蹦起来，大义凛然地说道：“是的，我也认为那条帖子怎么看都像是出自新闻部那帮二百五狗仔的手笔，毫无可信度可言。说来也怪我，我这个部长最近忙于学业，对于稿件审核有些疏忽，回头咱们两个部门搞个联谊，我自罚三杯！”
趁芬格尔站起来东拉西扯的工夫，夏弥回头小声跟路明非八卦道：“不过听苏茜姐姐刚刚那说法，我总感觉她私下里可能拐弯抹角地找楚师兄求证过诶！”
尽管夏弥的声音压得很低，但不知是作为混血种听力太过优秀还是刚好吹来了一阵直入其耳的顺风，总之苏茜还是清楚地听到了她的话。
于是苏茜没来由地有些心虚，一面努力维持着面部表情的镇定，一面低头假装整理教案：“芬格尔你先坐下。准备开始上课了。”
芬格尔坐下后立刻痛心疾首地拉住路明非的手：“师弟你看，这就是选修课，开学第一堂课居然就让学生代课，早知道今天不来了……要不为兄先行一步，下课后你记得替我签个到……”
“那样的话我会直接替曼斯教授判你旷课的。”苏茜严厉地瞪了芬格尔一眼，“师弟师妹才刚入学，拜托你能别随时随地都在努力成为反面教材么？”
说罢她打开电脑课件投屏到教室前方的电子白板上，正式开始讲课。
“先说明一下，本门课程的正式授课老师是曼斯教授，但是由于他之前出任务身受重伤且仍需调养很久，所以他拜托了校长帮他代课。但是又由于校长忙于校务日理万机……所以校长又委托了我和恭弥的导师来代这门课。可是由于我们的导师醉心学术沉迷科研……所以又吩咐了我和恭弥来帮忙上课。”
触发了应激关键词的夏弥立刻伸长脖子在教室里左顾右盼：“那恭弥呢恭弥呢？”
苏茜黑着脸回答道：“我给他打电话他没接，大概是不想来，所以就没来。”
“总感觉苏茜师姐好惨……”路明非小声跟芬格尔和夏弥吐槽道，“她简直就像击鼓传花传到最后的那个冤种倒霉蛋……”
“师弟，这就是成年人的世界，大家都在踢皮球，而你如果刚好是那个能吃苦耐劳的老实人，那你就会有吃不完的苦和耐不完的劳……”芬格尔学长谆谆教导道。
讲台边的苏茜看到了他们在窃窃私语，不过身为“冤种”的她似乎也懒得维持课堂纪律了，直接看着课件照本宣科道：
“在龙族的世界观里，世界由五种元素构成：水、火、地、风以及精神元素。龙类天生就能感应并懂得如何调动运用五元素。而混血种在觉醒血脉之后也能感应到这些元素，进而能够一定程度上理解并掌握某种言灵。可以说，混血种其实是站在‘龙’的视角去理解这些构成世界的元素的，那么是不是有一种可能，‘人’也可以以自己的角度去解构这个世界、重新定义这些元素呢？
“芬格尔，你怎么看？”
讲完一大段话后苏茜老师想要尝试进行一次课堂互动，也好趁此机会端起水杯润润嗓子。
“啊？我不知道啊。”正趴课桌上昏昏欲睡的芬格尔被吓得一激灵，揉了揉眼睛茫然地抬头回答道。
“？？？”正在喝水的苏茜差点呛了一口，眯起眼睛恼怒地盯着芬格尔，“这已经是你连续第五年选修这门课了吧？居然连第一节课的内容都不记得？”
“师妹你也知道，搞学术这块儿一向都不是师兄我擅长的领域……”万年留级生芬格尔羞涩地挠了挠头。
课堂互动，大失败！
苏茜做了一次深呼吸，以免自己抓狂失态，然后放下水杯将课件跳转到下一页：“根据《冰海残卷》等古籍记载，在龙族还宰治着世界的远古时期，有少数非混血种的人类曾向龙族恳求过传授感应元素的方法。”
“这也能‘传授’？不是说好是人家龙族的伴生天赋吗？而且这种一眼找死的行为真的很像是一只肉猪在央求主人教它如何做出一顿丰盛的全猪宴诶！”路明非见缝插槽。
“听上去很有哲学意义。”
前排的夏弥听到路神人的烂话后竟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仿佛顿悟了一般开始在笔记本上奋笔疾书，同时嘴里还一直念念有词：
“路师兄你的举例有些类似乔治·奥威尔在《动物庄园》里讲述的故事。聪明的小猪们率领动物们推翻了农场主的霸权统治，结果最后小猪们却穿西装打领带摇身变成了新的‘农场主’。师兄你是想阐述‘屠龙者终成恶龙’这一观点么？”
“我……是想要阐述这个观点……么？！我只是想吐槽说龙怎么可能傻傻地养虎为患帮助人类感知元素然后变强啊！！”路明非满头黑线，“而且师妹你为什么在认真听课而且还在做笔记？！这真的符合我们废柴三兄妹的人设么！”
“什么？师妹你难道想要当狗叛徒？！”原本又快上下眼皮打架的芬格尔也再次清醒过来，惊怒交加地看着坐姿板板正正的夏弥。
俗话说得好，摆烂不可怕，可怕的是你原以为会和你一起摆烂的好兄弟居然在努力奋斗！
“拜托，谁要和你们一起当废柴啊，本姑娘从小就是品学兼优的三好学生好不啦，中学时咱还当过几年学习委员呢。”夏弥用满是鄙夷的目光回头瞥了真·废柴二人组一眼，得意洋洋地冲他们做了个鬼脸。
“嘶……”路明非倒吸一口凉气，想想也是，师妹她可是读卡塞尔预科班都能跳级直接正式入学的。坏了，这么说……感情整个卡塞尔学院除了自己以外就全都是高富帅白富美还兼学霸？
哦对了，还有这货。
路明非向身边的芬格尔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芬格尔被路明非那“含情脉脉”的目光搞得浑身发毛：“你这‘还好有你’的眼神是怎么回事……师弟我警告你赶紧刨除掉脑子里那些对我很失礼的想法，师兄我其实是很内秀的只是不屑在世人面前展示罢了……”
“你们几个够了！认、真、听、课！”苏茜忍无可忍地拍了拍桌子，“不想听我讲课的话要不要我把恭弥喊来给你们讲？”
……
…………
静…………
活阎罗的名号一出，妖魔鬼怪们瞬间静若寒蝉。
苏茜满意地点点头，然后继续讲课：
“相传那个时候正是白王叛乱前夕，龙族内部各方势力之间暗流涌动、互相牵制角逐，各方都想尽可能地丰满自己的羽翼，于是原本在他们眼里与蝼蚁无异的人类也成为了值得去争取的力量。很快，通过某些简单直接却十分野蛮的手段……一些龙类将血统赐予了人类，于是混血种诞生了。
“然而某位更聪明的龙王意识到，如果用蛮横残暴的方式将龙血赐予人类，即使他们表面上仍会臣服于强大的龙族，但心中势必会埋下仇恨的种子。于是祂采用了更为精明的方式去培植祂的人类仆从：祂没有选择作为‘君主’去‘制造’混血种，而是作为‘导师’去耐心地引导了小部分人类去感知并运用各种元素。”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嘛~”芬格尔总算做了一回合时宜的捧哏。
夏弥举手提问：“这么看来……龙族里也有比较善良的龙类喽？”
苏茜愣了一下，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貌似误导了夏弥，赶紧向她灌输正确的价值观：“不能这么说。归根结底龙族只是想将人类驯化成能够为他们所用的猎犬，不管驯化手段是靠鞭子还是靠肉骨头，‘狗’在他们眼里永远都只是‘狗’而已。千万不要被一些龙类的伪善外表所欺骗了，你们以后执行任务的时候也要牢记这一点。”
“哦哦，好的好的。”夏弥点头如蒜作恍然大悟状，赶紧又在本子上记下笔记。
松了一口气的苏茜继续念课件：
“这一小撮人以人类的视角将世界元素解构为了七种，他们通过类似点燃火焰的方式去催动这些元素，并且以天空与天气去命名了这七种属性的元素：大空、雨、岚、晴、雷、云、雾。他们管这种火焰叫做‘死气之火’。
“我们都知道，混血种只需要通过生育后代就可以将血统的力量传承下去。可这些人不同，他们那种点燃火焰的能力并非来源于血脉，所以只能通过不厌其烦的言传身教去引导有天分的后辈习得这种能力。
“很奇怪的一点是，人类似乎无法同时拥有龙族血统与元素解构这两种能力。觉醒了血统的混血种必定无法点燃死气之火，而如果是尚未觉醒血统的混血种，要是在血统觉醒之前学会了点燃火焰，他体内的龙血就注定永久沉寂。
“一种较为普遍的观点认为，这证明了是白王——那位可以与黑王尼德霍格比肩的至高存在——使用了祂的专属言灵‘神谕’，将感知元素的能力赋予了祂的人类追随者。因此，在‘神谕’的影响下人们无法激活血液中属于黑王或是其他四大君主的血脉力量。
这也就解释了为何在几千年的漫长岁月中我们始终没有发现白王血裔的混血种，因为所谓的‘白王血裔’有可能根本就不是混血种。”
又有同学提问道：“所以我们要如何称呼他们呢？‘拜火教’？‘食火徒’？或者要不点一下题，管他们叫……‘普罗米修斯’？”
“不管是白王还是别的哪位龙王，总之‘普罗米修斯’是我们混血种阵营对那位……额……‘授人以渔’的龙王的代称。而经祂指点后掌握了‘死气之火’的这些人，不论过往时代的混血种阵营管他们叫什么，在这个时代他们都有一个统称：‘mafia’。”
“mafia？！是我理解的那个mafia吗？”路明非倒吸一口凉气。
“是的。其实学院的前身秘党和mafia的前身素来不和，秘党指责他们是龙族的仆从，居然幻想龙族与人类可以亦师亦友和平共处。而他们则认为秘党以及所有的混血种根本就不属于‘人类’的范畴，因为混血种的身体里流淌着龙族的血液。在漫漫历史长河中，双方爆发过无数次冲突，不过因为人数上占有优势，混血种这边一直是更强势的一方。长期受到打压的‘死气之火’一方终于在18世纪末期成立了类似混血种‘秘党’性质的组织‘mafia’，并在接下来的几十年间迅速发展壮大，终于在19世纪中叶再次与秘党爆发了一场空前激烈的战争。
“战争最后以两败俱伤收尾了，不过双方从那以后达成了两个协议并写进了《亚伯拉罕血统契》里：其一，秘党将不再打压掣肘mafia的发展，双方从此井水不犯河水、互不干涉；其二，凡是涉及到有关龙族的问题，mafia要保持与秘党一致的立场，必要时刻需要帮助秘党完成屠龙事业。”
“苏茜姐姐！我也有一个问题！”优等生夏弥同学再次举手，“你先前说人类无法同时拥有这两种能力，那恭弥是怎么回事？莫非他……不是人？！”
苏茜温和地提醒道：“小弥你注意一下课堂纪律，上课期间记得叫我老师或者学姐。”
“关于恭弥的事……嗯……本来准备后面几节课再讲的，不过你既然已经问到了，那我就先把这个知识点提前拿出来讲一下。
“历史上也有过许多人并不相信‘龙血与死气之火互斥’，于是他们通过某些禁术强行使自己或是其他实验体短时间内同时获取了这两种能力。可是这些人的下场无一例外，他们的龙类血统不可逆地超过了‘临界血限’，最终全都堕落为了死侍。
恭弥是这么多年来我们发现的唯一一个特例。据他所说他的两种能力都是未经外力干扰自发觉醒的，而且至今为止他的血统仍然十分稳定，从来没有过要超越‘临界血限’的迹象。”
……
夏弥一边做笔记一边悄悄抬了抬眼皮，用余光迅速地瞄了一眼苏茜，眼底多了一抹颇为玩味的笑意。
即使苏茜隐藏的很好……但夏弥还是敏锐地从她的语气中捕捉到了那一丝担忧。
“没有迹象”不代表“不会发生”，将来的事情，没有人能说得清楚。
至少……没有“人”能说得清楚。
“《盗火的普罗米修斯》？”路明非满头问号地念了一遍课程名字，“师兄你推荐我们选修的这门课是文学课？历史课？还是哲学课？”
“你那种刻板狭隘的学科分类方式根本无法正确定义这门课，诸如此类的选修课程全都被我归纳进了一个伟大的门类——送分课。”
八年级资深学长芬格尔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神棍姿态，慢悠悠地伸出三根手指：“所谓送分课，一定要满足三个条件：第一，它是选修课；第二，它有着比肩必修课的学分；第三，它的授课老师是执行部专员。”
坐在前排的夏弥不解地回头问道：“前两点比较好理解，但是第三点是为啥？执行部专员不是应该比全职教授们更严厉更不近人情吗？”
“师妹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芬格尔得意洋洋地挑挑眉，“执行部专员更严厉不假，但他们会因为随时要出任务缺席大部分的课时，这部分的课时通常都会随机由当天有空的老师甚至高年级学生代课，这种情况下一般都不会点名。而且等到了期末，校方考虑到这些课程连授课老师都长期不固定，所以结业考试的题目都相当简单。”
“高手啊。”路明非眼前一亮，“不过师兄你既然深谙选课之道，为啥还留级了整整四年？”
芬格尔立刻蔫了下去，垮着脸讪讪道：“因为除了选修课以外师兄我就很难再斩获到更多学分了。”
……
“所以说，只会一味地投机取巧最后是不会有好果子吃的，小弥和路明非你们要引以为戒。”
苏茜不知何时站上了讲台。
今天的苏茜手捧教案还戴着副半框眼镜，原本标志性的整齐长发剪成了挂耳齐肩的短发，要不是她还穿着校服，一准儿会被路明非错认成任课教授。
“苏茜姐姐？”夏弥也有些诧异地冲台上的苏茜打了声招呼，“你怎么换发型了？”
“我知道！”后排的芬格尔阴恻恻地凑了过来，他虽然故作神秘地捂着嘴巴，说话音量却根本没放低：“因为昨天‘守夜人讨论区’置顶了一条超级火爆的贴子：《疑似楚子航INS小号深夜点赞某短发大胸女主播！》”
“真的假的？！”夏弥赶紧低头翻了翻手机，然后一脸震惊地抬起头打量着苏茜的短发。
“我们会长并非肤浅之辈，那并不是他的小号。事实上，他平时压根就不怎么登录那些乱七八糟的社交软件。”台上的苏茜淡然地盯着某新闻部部长，“芬格尔，新闻部肆意捏造诋毁狮心会会长的虚假新闻，后果你想清楚了吗？”
芬格尔立刻从座位上蹦起来，大义凛然地说道：“是的，我也认为那条帖子怎么看都像是出自新闻部那帮二百五狗仔的手笔，毫无可信度可言。说来也怪我，我这个部长最近忙于学业，对于稿件审核有些疏忽，回头咱们两个部门搞个联谊，我自罚三杯！”
趁芬格尔站起来东拉西扯的工夫，夏弥回头小声跟路明非八卦道：“不过听苏茜姐姐刚刚那说法，我总感觉她私下里可能拐弯抹角地找楚师兄求证过诶！”
尽管夏弥的声音压得很低，但不知是作为混血种听力太过优秀还是刚好吹来了一阵直入其耳的顺风，总之苏茜还是清楚地听到了她的话。
于是苏茜没来由地有些心虚，一面努力维持着面部表情的镇定，一面低头假装整理教案：“芬格尔你先坐下。准备开始上课了。”
芬格尔坐下后立刻痛心疾首地拉住路明非的手：“师弟你看，这就是选修课，开学第一堂课居然就让学生代课，早知道今天不来了……要不为兄先行一步，下课后你记得替我签个到……”
“那样的话我会直接替曼斯教授判你旷课的。”苏茜严厉地瞪了芬格尔一眼，“师弟师妹才刚入学，拜托你能别随时随地都在努力成为反面教材么？”
说罢她打开电脑课件投屏到教室前方的电子白板上，正式开始讲课。
“先说明一下，本门课程的正式授课老师是曼斯教授，但是由于他之前出任务身受重伤且仍需调养很久，所以他拜托了校长帮他代课。但是又由于校长忙于校务日理万机……所以校长又委托了我和恭弥的导师来代这门课。可是由于我们的导师醉心学术沉迷科研……所以又吩咐了我和恭弥来帮忙上课。”
触发了应激关键词的夏弥立刻伸长脖子在教室里左顾右盼：“那恭弥呢恭弥呢？”
苏茜黑着脸回答道：“我给他打电话他没接，大概是不想来，所以就没来。”
“总感觉苏茜师姐好惨……”路明非小声跟芬格尔和夏弥吐槽道，“她简直就像击鼓传花传到最后的那个冤种倒霉蛋……”
“师弟，这就是成年人的世界，大家都在踢皮球，而你如果刚好是那个能吃苦耐劳的老实人，那你就会有吃不完的苦和耐不完的劳……”芬格尔学长谆谆教导道。
讲台边的苏茜看到了他们在窃窃私语，不过身为“冤种”的她似乎也懒得维持课堂纪律了，直接看着课件照本宣科道：
“在龙族的世界观里，世界由五种元素构成：水、火、地、风以及精神元素。龙类天生就能感应并懂得如何调动运用五元素。而混血种在觉醒血脉之后也能感应到这些元素，进而能够一定程度上理解并掌握某种言灵。可以说，混血种其实是站在‘龙’的视角去理解这些构成世界的元素的，那么是不是有一种可能，‘人’也可以以自己的角度去解构这个世界、重新定义这些元素呢？
“芬格尔，你怎么看？”
讲完一大段话后苏茜老师想要尝试进行一次课堂互动，也好趁此机会端起水杯润润嗓子。
“啊？我不知道啊。”正趴课桌上昏昏欲睡的芬格尔被吓得一激灵，揉了揉眼睛茫然地抬头回答道。
“？？？”正在喝水的苏茜差点呛了一口，眯起眼睛恼怒地盯着芬格尔，“这已经是你连续第五年选修这门课了吧？居然连第一节课的内容都不记得？”
“师妹你也知道，搞学术这块儿一向都不是师兄我擅长的领域……”万年留级生芬格尔羞涩地挠了挠头。
课堂互动，大失败！
苏茜做了一次深呼吸，以免自己抓狂失态，然后放下水杯将课件跳转到下一页：“根据《冰海残卷》等古籍记载，在龙族还宰治着世界的远古时期，有少数非混血种的人类曾向龙族恳求过传授感应元素的方法。”
“这也能‘传授’？不是说好是人家龙族的伴生天赋吗？而且这种一眼找死的行为真的很像是一只肉猪在央求主人教它如何做出一顿丰盛的全猪宴诶！”路明非见缝插槽。
“听上去很有哲学意义。”
前排的夏弥听到路神人的烂话后竟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仿佛顿悟了一般开始在笔记本上奋笔疾书，同时嘴里还一直念念有词：
“路师兄你的举例有些类似乔治·奥威尔在《动物庄园》里讲述的故事。聪明的小猪们率领动物们推翻了农场主的霸权统治，结果最后小猪们却穿西装打领带摇身变成了新的‘农场主’。师兄你是想阐述‘屠龙者终成恶龙’这一观点么？”
“我……是想要阐述这个观点……么？！我只是想吐槽说龙怎么可能傻傻地养虎为患帮助人类感知元素然后变强啊！！”路明非满头黑线，“而且师妹你为什么在认真听课而且还在做笔记？！这真的符合我们废柴三兄妹的人设么！”
“什么？师妹你难道想要当狗叛徒？！”原本又快上下眼皮打架的芬格尔也再次清醒过来，惊怒交加地看着坐姿板板正正的夏弥。
俗话说得好，摆烂不可怕，可怕的是你原以为会和你一起摆烂的好兄弟居然在努力奋斗！
“拜托，谁要和你们一起当废柴啊，本姑娘从小就是品学兼优的三好学生好不啦，中学时咱还当过几年学习委员呢。”夏弥用满是鄙夷的目光回头瞥了真·废柴二人组一眼，得意洋洋地冲他们做了个鬼脸。
“嘶……”路明非倒吸一口凉气，想想也是，师妹她可是读卡塞尔预科班都能跳级直接正式入学的。坏了，这么说……感情整个卡塞尔学院除了自己以外就全都是高富帅白富美还兼学霸？
哦对了，还有这货。
路明非向身边的芬格尔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芬格尔被路明非那“含情脉脉”的目光搞得浑身发毛：“你这‘还好有你’的眼神是怎么回事……师弟我警告你赶紧刨除掉脑子里那些对我很失礼的想法，师兄我其实是很内秀的只是不屑在世人面前展示罢了……”
“你们几个够了！认、真、听、课！”苏茜忍无可忍地拍了拍桌子，“不想听我讲课的话要不要我把恭弥喊来给你们讲？”
……
…………
静…………
活阎罗的名号一出，妖魔鬼怪们瞬间静若寒蝉。
苏茜满意地点点头，然后继续讲课：
“相传那个时候正是白王叛乱前夕，龙族内部各方势力之间暗流涌动、互相牵制角逐，各方都想尽可能地丰满自己的羽翼，于是原本在他们眼里与蝼蚁无异的人类也成为了值得去争取的力量。很快，通过某些简单直接却十分野蛮的手段……一些龙类将血统赐予了人类，于是混血种诞生了。
“然而某位更聪明的龙王意识到，如果用蛮横残暴的方式将龙血赐予人类，即使他们表面上仍会臣服于强大的龙族，但心中势必会埋下仇恨的种子。于是祂采用了更为精明的方式去培植祂的人类仆从：祂没有选择作为‘君主’去‘制造’混血种，而是作为‘导师’去耐心地引导了小部分人类去感知并运用各种元素。”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嘛~”芬格尔总算做了一回合时宜的捧哏。
夏弥举手提问：“这么看来……龙族里也有比较善良的龙类喽？”
苏茜愣了一下，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貌似误导了夏弥，赶紧向她灌输正确的价值观：“不能这么说。归根结底龙族只是想将人类驯化成能够为他们所用的猎犬，不管驯化手段是靠鞭子还是靠肉骨头，‘狗’在他们眼里永远都只是‘狗’而已。千万不要被一些龙类的伪善外表所欺骗了，你们以后执行任务的时候也要牢记这一点。”
“哦哦，好的好的。”夏弥点头如蒜作恍然大悟状，赶紧又在本子上记下笔记。
松了一口气的苏茜继续念课件：
“这一小撮人以人类的视角将世界元素解构为了七种，他们通过类似点燃火焰的方式去催动这些元素，并且以天空与天气去命名了这七种属性的元素：大空、雨、岚、晴、雷、云、雾。他们管这种火焰叫做‘死气之火’。
“我们都知道，混血种只需要通过生育后代就可以将血统的力量传承下去。可这些人不同，他们那种点燃火焰的能力并非来源于血脉，所以只能通过不厌其烦的言传身教去引导有天分的后辈习得这种能力。
“很奇怪的一点是，人类似乎无法同时拥有龙族血统与元素解构这两种能力。觉醒了血统的混血种必定无法点燃死气之火，而如果是尚未觉醒血统的混血种，要是在血统觉醒之前学会了点燃火焰，他体内的龙血就注定永久沉寂。
“一种较为普遍的观点认为，这证明了是白王——那位可以与黑王尼德霍格比肩的至高存在——使用了祂的专属言灵‘神谕’，将感知元素的能力赋予了祂的人类追随者。因此，在‘神谕’的影响下人们无法激活血液中属于黑王或是其他四大君主的血脉力量。
这也就解释了为何在几千年的漫长岁月中我们始终没有发现白王血裔的混血种，因为所谓的‘白王血裔’有可能根本就不是混血种。”
又有同学提问道：“所以我们要如何称呼他们呢？‘拜火教’？‘食火徒’？或者要不点一下题，管他们叫……‘普罗米修斯’？”
“不管是白王还是别的哪位龙王，总之‘普罗米修斯’是我们混血种阵营对那位……额……‘授人以渔’的龙王的代称。而经祂指点后掌握了‘死气之火’的这些人，不论过往时代的混血种阵营管他们叫什么，在这个时代他们都有一个统称：‘mafia’。”
“mafia？！是我理解的那个mafia吗？”路明非倒吸一口凉气。
“是的。其实学院的前身秘党和mafia的前身素来不和，秘党指责他们是龙族的仆从，居然幻想龙族与人类可以亦师亦友和平共处。而他们则认为秘党以及所有的混血种根本就不属于‘人类’的范畴，因为混血种的身体里流淌着龙族的血液。在漫漫历史长河中，双方爆发过无数次冲突，不过因为人数上占有优势，混血种这边一直是更强势的一方。长期受到打压的‘死气之火’一方终于在18世纪末期成立了类似混血种‘秘党’性质的组织‘mafia’，并在接下来的几十年间迅速发展壮大，终于在19世纪中叶再次与秘党爆发了一场空前激烈的战争。
“战争最后以两败俱伤收尾了，不过双方从那以后达成了两个协议并写进了《亚伯拉罕血统契》里：其一，秘党将不再打压掣肘mafia的发展，双方从此井水不犯河水、互不干涉；其二，凡是涉及到有关龙族的问题，mafia要保持与秘党一致的立场，必要时刻需要帮助秘党完成屠龙事业。”
“苏茜姐姐！我也有一个问题！”优等生夏弥同学再次举手，“你先前说人类无法同时拥有这两种能力，那恭弥是怎么回事？莫非他……不是人？！”
苏茜温和地提醒道：“小弥你注意一下课堂纪律，上课期间记得叫我老师或者学姐。”
“关于恭弥的事……嗯……本来准备后面几节课再讲的，不过你既然已经问到了，那我就先把这个知识点提前拿出来讲一下。
“历史上也有过许多人并不相信‘龙血与死气之火互斥’，于是他们通过某些禁术强行使自己或是其他实验体短时间内同时获取了这两种能力。可是这些人的下场无一例外，他们的龙类血统不可逆地超过了‘临界血限’，最终全都堕落为了死侍。
恭弥是这么多年来我们发现的唯一一个特例。据他所说他的两种能力都是未经外力干扰自发觉醒的，而且至今为止他的血统仍然十分稳定，从来没有过要超越‘临界血限’的迹象。”
……
夏弥一边做笔记一边悄悄抬了抬眼皮，用余光迅速地瞄了一眼苏茜，眼底多了一抹颇为玩味的笑意。
即使苏茜隐藏的很好……但夏弥还是敏锐地从她的语气中捕捉到了那一丝担忧。
“没有迹象”不代表“不会发生”，将来的事情，没有人能说得清楚。
至少……没有“人”能说得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