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二。

    傍晚,陈家新房院内,全村老少齐聚。

    陈初领着大郎、长子,三人各抱了两个成人脑袋大小的绿底黑纹瓜放在院中桌案上。

    “初哥儿,这就是西瓜?”

    “初哥儿,这西瓜咋恁大,怎吃啊?”

    姚三鞭抱起西瓜上下左右看了看,既没找到剥皮的方法、也不知从何下嘴。

    “大叔,要切开吃的。”

    陈初从猫儿手里接了菜刀,‘唰唰唰’手起刀落,圆滚滚的瓜变成了月牙形的瓜块。

    “大伙来吃吧。”陈初招呼一声。

    红艳艳的瓜瓤还在不断淌着汁水,红色本就容易让人联想到果实成熟,继而联想到‘甜’这种奢侈口味。

    这款瓜甜度区间在——之间,仅这一项已碾压当下大多数水果。

    被山溪沁透了的西瓜果然没让大家失望,充沛的汁水、冰凉甜蜜的口感,直接让现场再无人讲话,只剩‘哧哩呼噜’的吃瓜声。

    炎热的夏季,能吃上一口凉丝丝的西瓜,那滋味,啧啧啧,就像内急找到了厕所、瞌睡找到了软床、陈勃身边躺了个美娇娘。

    总之就是一个字——真特么爽!

    转眼间,六颗西瓜便进了众人的肠肚。

    眼看长子把瓜皮都啃透了,陈初忙道:“长子,瓜皮就别吃了!溪水里不是还有么,再去抱几个啊!”

    西瓜也是种高产作物,比起土豆只多不少。

    尽管逃户村这片坡地贫瘠了些,但两亩多地收获个万把斤还不成问题。

    往后这一個月里,都是西瓜的采收季,今天尽管让大家敞开了吃。

    “初哥儿,这西瓜准备卖与西门家还是菜家,或两家都卖?”趁着长子等人去取瓜的工夫,杨大郎凑过来问道。

    “这次咱们自己卖。”

    “自己卖?往北运去唐州还好说,但往南咱没门路啊。”

    “不贩往南也不贩往北,就在鹭留圩村口十字坡卖。”

    “十字坡虽说有两条官道交叉......”

    刚说一半,长子等人已经抱着西瓜走进了院内,杨大郎当即撇下陈初走了过去。

    关于西瓜的销售,陈初想直营。

    相比西红柿、紫长茄这些尚需要点栽培技术才能种好的作物,西瓜简直太好种了。

    有时不小心吃进肚子里几颗西瓜子,一泡粪拉在大地上,隔段时间就能长出一丛西瓜秧。

    几乎不用想,今年西瓜上市,明年就会有人种出来。

    与其这样,不如把鹭留圩打造成‘西瓜种植基地’,而在村口十字坡摆摊卖瓜,便是要提前做一波宣传。

    让往来客商知晓此地产瓜。

    只不过,卖瓜可是个高危行业啊......

    陈初连夜寻了块板子,在上面写到:这瓜保不保熟,你说了算!别问,问就是你赢了!

    这边,吃瓜群众已经开吃第三波了。

    “我说,大家适可而止啊!西瓜性寒,吃多了拉稀!别怪我没提醒!”

    ......

    夜里戌时末。

    陈初躺在新房东屋的大床上,辗转反侧。

    新房盖好后,西屋成了虎头的卧房,终于不用跟他们夫妻挤在一起了。

    但是,虎头打小和姐姐睡一起,就没分开过。

    小丫头不适应,猫儿也不放心。

    于是,就变成了姐妹俩睡西屋,陈初反而成了那个多余的人。

    ......何时才能像大圣那般,对各路妖精们霸气地来上一句:吃俺老孙一棒!

    想想自己混的还不如一只猴子,陈初抑郁了......

    也更睡不着了。

    干脆披衣坐起,穿过堂屋来到西屋。

    房门没关,吃瓜吃到涨圆了肚皮的虎头,仰面躺在床上,呼吸匀称。

    猫儿侧身横陈于床,手臂在床上支成九十度,托着小脑袋,另一只手轻摇蒲扇,帮虎头驱散暑热。

    自带了女性特有的母性光辉,也有一丝困倦带来的慵懒感。

    “怎了?还没睡......”猫儿抬起已稍显沉重的眼皮,轻声问道。

    “娘子啊,你只顾哄虎头睡,却不知你家官人同样孤枕难眠啊。”

    猫儿瞧着可怜巴巴杵在门口的陈初,不由抿嘴笑了起来。

    猫儿先轻轻拉了薄衾帮虎头搭上肚子,而后轻灵的下了床,趿上绣鞋走到陈初身旁,仰起小脸望着自家官人,嘴角噙笑,宠溺道:“怎跟个孩子似的......”

    说罢,便拉上陈初的大手,往东屋去了。

    “睡吧~”

    和方才一样,猫儿侧躺在陈初身旁,一手托了脑袋,一手帮陈初摇扇。

    不过陈初可没虎头那般好哄,却见他一个翻身把脑袋拱在了猫儿胸口,手也搭过去落在了猫儿大腿上。() ()

    两人虽没有实质性的突破,但耳鬓厮磨也不是头一次了。

    已习惯了的猫儿并没有推开,反而以蒲扇轻轻拍着官人后背,竟哼起了摇篮曲:“风儿轻、月儿明......”

    这招对虎头有用,可陈初岂是几句摇篮曲能哄睡着的?

    感觉到陈初的手不老实,猫儿也没有中断歌声,直到魔爪越发过分了,才抬起蒲扇敲了一下,半是撒娇半是嗔怪道:“官人~”

    “......”陈初叹了口气,躺平。

    明明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明明有娘子,却过的鳏夫一般。

    猫儿支起身子,见官人一副意兴阑珊的模样,便重新趟了下去,并且趟进了陈初怀里,细声细气哄道:“奴家知晓官人委着屈哩,非是奴家为了娘亲的事待官人骄矜。

    实则......官人知晓么,夫妻若在守制期间诞下孩儿,不但那夫妻要被世人指点,就连那孩儿也被人瞧不起......猫儿不怕旁人嚼舌。但官人也不想咱们的孩儿被人瞧不起吧?”

    娘子,你要说这个我可就不困了啊!

    陈初一个骨碌翻了身,趴在床上道:“猫儿......羊肠…...鱼鳔......”

    陈初狠狠科普了一番,唯恐猫儿不明白。

    可猫儿却忽闪着桃花眼,隔了半晌才来了一句:“官人从何处晓得了这些?”

    “呃......都是大郎说与我的!”

    “大郎尚未成婚呢,怎会懂这些?”

    “我怎知道,反正就是他说的,不然你家老实本分的官人哪里晓得这些!”

    “......”猫儿迟疑片刻,终于找了个理由,软声哄道:“现下深更半夜,也没处去寻哪些物件,官人还是早些睡吧。”

    好现象啊!

    这是猫儿第一次有了松口的迹象,错过这次,不知又要等到猴年马月了。

    “娘子,其实吧......还有别的法子......”

    如果说前边说起的下水妙用,猫儿还有所耳闻的话,现下这番科普已经超出了她的知识范畴。

    猫儿微羞低了头,一阵思索,好像有答应的迹象……

    却不想,紧要关头,西屋却突然传来‘哇哇’嚎啕声。

    “阿姐、阿姐......虎头把臭臭拉到了床上了......”

    “......”

    猫儿急忙起身冲了过去。

    吃多了西瓜的小丫头,遭报应了......

    可陈初怎么觉得,这报应落在了自己身上呢?

    功亏一篑了......么?

    陈初跟着来到了西屋,做了最后一次努力:“虎头,去姚大婶家借把芫荽......”

    正在给虎头擦洗身子、换被褥的猫儿闻言,蹙眉嗔道:“官人,都什么时候了,还想那些事!”

    陈初讪讪回了东屋。

    躺在床上不由一声长叹,我要这铁棒有何用!

    ......

    凝玉阁二楼。

    穿着过肩露脐纱衣、低腰束脚灯笼裤的玉侬刚跳完一段波斯舞,出了身细汗,鹅蛋脸红扑扑。

    “翠鸢,怎样?”接过翠鸢递来的茶水灌了一口,玉侬迫不及待问道。

    “好呢,我若是男子,定然把持不住,哈哈。”翠鸢笑道。

    波斯舞本就魅惑,又是勾栏里的老师教出的学生,可想而知玉侬方才的身姿是何等撩人。

    不过,翠鸢有些奇怪,姑娘可不是个勤快人,平时练曲、练舞从不积极。

    却不知这几天是怎了,动不动就跳上大半个时辰,还净挑那些看了让人面皮发烫的舞来练......

    “玉侬,今个是几日了?”玉侬坐在桌旁喘匀了气息,突然问道。

    “今日是七月初二啊,午时姑娘刚问过我......”

    “哦.....”

    玉侬应了一声,软塌塌趴在了桌案上,歪着脑袋看向晕晕烛火,小声嘀咕道:“日子过的真慢......”

    ......

    翌日,七月初三。

    一大早,装了满满一车西瓜,卖瓜的地方离不了人守着,为了吃饭方便,陈初特意带上了那口大铁锅。

    即将出发时,猫儿却仿似不经地走到了杨震身旁。

    “弟媳,你有事么?”眼看她拉着小脸在一旁晃了半天,杨大郎忍不住问道。

    “杨大哥。”猫儿嘟着脸,耷着眼皮,软绵绵抱怨道:“往后,请大哥少与我家官人说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直把我家官人教坏了!”

    “我把他......教坏了???”

    站在不远处的陈初见势不妙,连忙上前,一下把铁锅扣到了杨大郎的后背上。

    “大郎,作为兄弟,这口锅请你背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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