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萧晗无力的靠在对面牢房的墙上，听着外面影弋坐在树上吹短笛。
萧澈还是蜷缩在墙角，时而偷偷的看看父亲，看着父亲一口一口的吸着旱烟，看着那烟圈都好似很有频率一般慢慢上升，而后消散。
也许在父亲眼里，明日他也只是像这个烟圈一样，轻而易举的消散。
大着胆子往父亲那里挪一挪，见父亲不动，又再靠近一点。
一直挪到两人之间一人之隔，萧澈没有勇气再动，他不会像萧琪那样钻到父亲怀里取暖，他也不能。
凉风阵阵，萧澈一阵咳嗽，偏过头去，用手死死捂住，可还是有殷红的血从指缝间淌出。身上疼的好像深入骨髓，一阵一阵的寒凉。
萧叔通只是淡漠的抽着烟，好似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他不是不知道萧澈疼痛难忍，他只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牺牲掉的孩子。
于是，他索性不去想。
这个世界本就是残酷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就算是对不起他了，又能怎样，好歹，养他一场……
于是萧叔通又多添几分心安理得。
“爹，琪儿已经走了。”
“……”
“爹，琪儿会平安的。”
“……”
“爹，琪儿会好好活着的。”
“嗯。”
萧叔通只是有些不耐烦的应了一声，终于，萧澈安静了。
他只是尴尬的摩挲着手上的镣铐，看着冰冷的如同雕塑一般的父亲，看着那一边已经泻力的萧晗，他微微靠着墙，感受到墙壁的潮湿，只觉得身上冷的血液都几乎要停滞了。
这是他最后的夜晚了。
他死了，父亲会不会记得他。他救了琪儿，原以为，父亲会跟他说几句话的，哪怕正眼看看他。他很想和父亲说话，可是除了琪儿，没有别的话题了。罢了，琪儿走了，父亲是不想理自己的。
萧澈已经烧了几天了，脑袋有些晕晕乎乎的，瞥见萧叔通要睡了，忙帮忙给他掖好被子，身体是冷的，五脏六腑却想要烧起来，萧澈无力的靠着墙，盖上被子蜷缩成小小的一团，耳边悠悠扬扬，是影弋吹的那支不知名的曲子。
很好听。很羡慕萧晗，这样冷的夜晚，还有个朋友陪着。
他好像从来就没有朋友。
清晨第一道阳光还未曾照射到这个阴暗之地时，萧澈已经被绑上了刑架。时而昏沉，时而清醒，从血肉模糊，到血肉飞溅。他什么都记不得了，只记得眼前从腥红一片，到什么都看不见。他忘记了自己是否嘶吼过是否哀求过，只记得耳边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喊，在奋力的砸着牢房的门。
失去图像之前，他看到父亲那边平稳上升而后消散的烟圈，看到了那一边，萧晗带着斑斑血迹的手。
难以忍受的痛苦从四面八方传来，深入骨髓，追入灵魂深处，他努力的想那些快乐的事情，试图抵御这些铺天盖地的痛苦。
二十一年。这二十一年里都有什么？
习武堂漆黑的大门，沉重的带血的马鞭，撕裂的嘴角，额上的冷汗，刑堂里沉重的板子，父亲失望的厌恶的目光……
好像，好像还有一个身影，不是常氏，是另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子，她的手那样温柔，她喊他澈儿，她拿着那个五颜六色的风车……
他的眼泪落下来，凝固成一颗血泪，落在地牢腐朽潮湿的地上。
暮色时分，地牢里寂静无声，火盆架里的柴火烧的啪啪作响，映的那些刑具影影绰绰。淡淡的血腥味弥散在这个恶臭腐朽的地牢。
萧澈是被萧仲明放下来的，白布裹身，很快就将布染了个鲜红。
萧晗蜷缩在墙角，手上都是伤口，那是在萧澈受刑时他砸牢门生生砸出来的。影弋站在萧仲明身后，看着萧晗失神的眼睛，刚刚萧晗癫狂痛苦的神色，还在他眼前一遍遍浮现。
一向倔强的萧家五少爷，一声一声的哀求掌刑人给萧澈一个痛快。最后那一鞭落在颈上，终于结束了萧澈无休无止的痛苦。
萧叔通还是不动声色的抽着旱烟，萧晗带了些怨毒的目光远远的看着这个三叔，心如死灰。
父亲说得对，这个家，不是如他想的那样温情美好，至少这份温情，三叔没有。
萧仲明看着萧叔通，嘴角冷冷一笑，“你在后悔？还是在愧疚？即使你以为他不是你的儿子，可他毕竟喊了你二十年父亲。”
萧叔通浑身一颤。
萧仲明一副不死不休的样子，“云若，我没有记错她的名字吧。那个时候她总是仗着你的势，欺负晚笙。我记得她来萧家的时候，爹娘就不喜欢她，嫌她是烟花女子，不干净。后来，还是季川，说了一通非心怡者不娶的话，才让娘松了口，让她做了你的妾室。”
萧叔通猛吸了两口烟。云若，那个跟戏子苟合的女人，那个浪费他心思的女人。
“三弟，你说她几次三番害晚笙，晚笙死了，我会不会放过她。”萧仲明轻轻一笑，脸上尽是暴虐神情，“也算不得陷害，不过是把真相给你看罢了。不过有一点，你没有查清楚，她是跟那个戏子不清不楚，但是那个戏子，却不能行人事。”
萧叔通浑身一震，猛地抬头看着萧仲明，“你什么意思？”
“我是说，那个戏子，是个阉人。”
萧叔通移开了视线。
“你以为我在骗你？”萧仲明笑了，玩味的看着他，“当年那个戏班子的老人还在，这不是什么稀奇事，只是碍于你的面子，无人告知罢了。”
萧叔通咬咬牙，“不可能，云若亲口告诉我，萧澈不是我儿子。”
“你活剖了她心上人，你猜她会不会给你留个儿子。”
“你胡说！”萧叔通猛地扑向牢房门口，萧仲明不躲不避，看着那张气急败坏的脸，看着那狰狞可怖的眸子，不屑的笑了，“这个女人，可是跟你一样心狠呢。”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为什么！穆晚笙的死你已经知道了，为什么还要做这些！”萧叔通几近癫狂，悔恨和怨毒，此时此刻一并涌上来，他只觉得头痛欲裂，几乎不能思考。
“报复你。”萧仲明脸上淡淡，“仅此而已。”
“哈哈哈哈，”萧叔通后退两步跌坐在地上，费解的看着萧仲明，笑着笑着笑出了眼泪，“我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啊二哥，为什么你对我，从来都是这么心狠手辣，”萧叔通突然吼道，“我才是你嫡亲的弟弟，为什么总是这样对我！”
“因为你不配！”萧仲明咬牙道，“自小这些龌龊行径容忍了你多少回，你又对自家人下手了多少回！”
“因为爹娘从小就不疼我，因为你们都向着萧珣那个杂种！”
“你闭嘴！”萧仲明吼回去，“你有什么资格提季川，你有什么资格怨恨爹娘！当年萧家一战死伤数人，你呢，你临阵脱逃，弃父弃母弃嫂弃侄，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我？哈哈哈，如果不是萧璟带回慕容泰，如果不是萧珣跟慕容泰南下练兵，如果不是你替他挂帅出征，萧家怎么会惨遭灭门啊，分明都是你们的错！”
兄弟二人恶狠狠的看着彼此，半晌，萧仲明不屑的一笑。
“这么多年了，你还是半分都没有醒悟。”萧仲明说罢，拂袖而去，只留下萧叔通一人在牢里癫狂。
心痛如绞，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才能抵挡痛苦。亲手抛弃自己的儿子，看着自己的儿子被折磨的体无完肤而后惨死，任他自生自灭不曾过问一句……
萧叔通突然扑向牢门，一声比一声凄厉：“你们把他弄到哪里去了，把澈儿还给我，我还没有好好抱过他，他会冷的，把我的澈儿还给我……”
萧澈还是蜷缩在墙角，时而偷偷的看看父亲，看着父亲一口一口的吸着旱烟，看着那烟圈都好似很有频率一般慢慢上升，而后消散。
也许在父亲眼里，明日他也只是像这个烟圈一样，轻而易举的消散。
大着胆子往父亲那里挪一挪，见父亲不动，又再靠近一点。
一直挪到两人之间一人之隔，萧澈没有勇气再动，他不会像萧琪那样钻到父亲怀里取暖，他也不能。
凉风阵阵，萧澈一阵咳嗽，偏过头去，用手死死捂住，可还是有殷红的血从指缝间淌出。身上疼的好像深入骨髓，一阵一阵的寒凉。
萧叔通只是淡漠的抽着烟，好似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他不是不知道萧澈疼痛难忍，他只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牺牲掉的孩子。
于是，他索性不去想。
这个世界本就是残酷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就算是对不起他了，又能怎样，好歹，养他一场……
于是萧叔通又多添几分心安理得。
“爹，琪儿已经走了。”
“……”
“爹，琪儿会平安的。”
“……”
“爹，琪儿会好好活着的。”
“嗯。”
萧叔通只是有些不耐烦的应了一声，终于，萧澈安静了。
他只是尴尬的摩挲着手上的镣铐，看着冰冷的如同雕塑一般的父亲，看着那一边已经泻力的萧晗，他微微靠着墙，感受到墙壁的潮湿，只觉得身上冷的血液都几乎要停滞了。
这是他最后的夜晚了。
他死了，父亲会不会记得他。他救了琪儿，原以为，父亲会跟他说几句话的，哪怕正眼看看他。他很想和父亲说话，可是除了琪儿，没有别的话题了。罢了，琪儿走了，父亲是不想理自己的。
萧澈已经烧了几天了，脑袋有些晕晕乎乎的，瞥见萧叔通要睡了，忙帮忙给他掖好被子，身体是冷的，五脏六腑却想要烧起来，萧澈无力的靠着墙，盖上被子蜷缩成小小的一团，耳边悠悠扬扬，是影弋吹的那支不知名的曲子。
很好听。很羡慕萧晗，这样冷的夜晚，还有个朋友陪着。
他好像从来就没有朋友。
清晨第一道阳光还未曾照射到这个阴暗之地时，萧澈已经被绑上了刑架。时而昏沉，时而清醒，从血肉模糊，到血肉飞溅。他什么都记不得了，只记得眼前从腥红一片，到什么都看不见。他忘记了自己是否嘶吼过是否哀求过，只记得耳边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喊，在奋力的砸着牢房的门。
失去图像之前，他看到父亲那边平稳上升而后消散的烟圈，看到了那一边，萧晗带着斑斑血迹的手。
难以忍受的痛苦从四面八方传来，深入骨髓，追入灵魂深处，他努力的想那些快乐的事情，试图抵御这些铺天盖地的痛苦。
二十一年。这二十一年里都有什么？
习武堂漆黑的大门，沉重的带血的马鞭，撕裂的嘴角，额上的冷汗，刑堂里沉重的板子，父亲失望的厌恶的目光……
好像，好像还有一个身影，不是常氏，是另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子，她的手那样温柔，她喊他澈儿，她拿着那个五颜六色的风车……
他的眼泪落下来，凝固成一颗血泪，落在地牢腐朽潮湿的地上。
暮色时分，地牢里寂静无声，火盆架里的柴火烧的啪啪作响，映的那些刑具影影绰绰。淡淡的血腥味弥散在这个恶臭腐朽的地牢。
萧澈是被萧仲明放下来的，白布裹身，很快就将布染了个鲜红。
萧晗蜷缩在墙角，手上都是伤口，那是在萧澈受刑时他砸牢门生生砸出来的。影弋站在萧仲明身后，看着萧晗失神的眼睛，刚刚萧晗癫狂痛苦的神色，还在他眼前一遍遍浮现。
一向倔强的萧家五少爷，一声一声的哀求掌刑人给萧澈一个痛快。最后那一鞭落在颈上，终于结束了萧澈无休无止的痛苦。
萧叔通还是不动声色的抽着旱烟，萧晗带了些怨毒的目光远远的看着这个三叔，心如死灰。
父亲说得对，这个家，不是如他想的那样温情美好，至少这份温情，三叔没有。
萧仲明看着萧叔通，嘴角冷冷一笑，“你在后悔？还是在愧疚？即使你以为他不是你的儿子，可他毕竟喊了你二十年父亲。”
萧叔通浑身一颤。
萧仲明一副不死不休的样子，“云若，我没有记错她的名字吧。那个时候她总是仗着你的势，欺负晚笙。我记得她来萧家的时候，爹娘就不喜欢她，嫌她是烟花女子，不干净。后来，还是季川，说了一通非心怡者不娶的话，才让娘松了口，让她做了你的妾室。”
萧叔通猛吸了两口烟。云若，那个跟戏子苟合的女人，那个浪费他心思的女人。
“三弟，你说她几次三番害晚笙，晚笙死了，我会不会放过她。”萧仲明轻轻一笑，脸上尽是暴虐神情，“也算不得陷害，不过是把真相给你看罢了。不过有一点，你没有查清楚，她是跟那个戏子不清不楚，但是那个戏子，却不能行人事。”
萧叔通浑身一震，猛地抬头看着萧仲明，“你什么意思？”
“我是说，那个戏子，是个阉人。”
萧叔通移开了视线。
“你以为我在骗你？”萧仲明笑了，玩味的看着他，“当年那个戏班子的老人还在，这不是什么稀奇事，只是碍于你的面子，无人告知罢了。”
萧叔通咬咬牙，“不可能，云若亲口告诉我，萧澈不是我儿子。”
“你活剖了她心上人，你猜她会不会给你留个儿子。”
“你胡说！”萧叔通猛地扑向牢房门口，萧仲明不躲不避，看着那张气急败坏的脸，看着那狰狞可怖的眸子，不屑的笑了，“这个女人，可是跟你一样心狠呢。”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为什么！穆晚笙的死你已经知道了，为什么还要做这些！”萧叔通几近癫狂，悔恨和怨毒，此时此刻一并涌上来，他只觉得头痛欲裂，几乎不能思考。
“报复你。”萧仲明脸上淡淡，“仅此而已。”
“哈哈哈哈，”萧叔通后退两步跌坐在地上，费解的看着萧仲明，笑着笑着笑出了眼泪，“我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啊二哥，为什么你对我，从来都是这么心狠手辣，”萧叔通突然吼道，“我才是你嫡亲的弟弟，为什么总是这样对我！”
“因为你不配！”萧仲明咬牙道，“自小这些龌龊行径容忍了你多少回，你又对自家人下手了多少回！”
“因为爹娘从小就不疼我，因为你们都向着萧珣那个杂种！”
“你闭嘴！”萧仲明吼回去，“你有什么资格提季川，你有什么资格怨恨爹娘！当年萧家一战死伤数人，你呢，你临阵脱逃，弃父弃母弃嫂弃侄，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我？哈哈哈，如果不是萧璟带回慕容泰，如果不是萧珣跟慕容泰南下练兵，如果不是你替他挂帅出征，萧家怎么会惨遭灭门啊，分明都是你们的错！”
兄弟二人恶狠狠的看着彼此，半晌，萧仲明不屑的一笑。
“这么多年了，你还是半分都没有醒悟。”萧仲明说罢，拂袖而去，只留下萧叔通一人在牢里癫狂。
心痛如绞，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才能抵挡痛苦。亲手抛弃自己的儿子，看着自己的儿子被折磨的体无完肤而后惨死，任他自生自灭不曾过问一句……
萧叔通突然扑向牢门，一声比一声凄厉：“你们把他弄到哪里去了，把澈儿还给我，我还没有好好抱过他，他会冷的，把我的澈儿还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