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蔽月,人群攒动,从密林里飘散而来的雾气弥漫着,火光将身影拉的很长很长,远远看去,那是一片地狱狂欢,黑色的影子看不清五官,可是落在人眼里的,都是压抑不住的欲望。

    熙儿悄悄退出人群,月亮被遮挡住,高大树木的影子被风吹得摇摆,恍若幽灵在徘徊,熙儿不由得感到一阵寒意。

    “啊!”祭台上一声凄厉惨叫,熙儿的目光越过人群,只见斗蛊败下来的一方,正痛苦的蜷缩着,窸窸窣窣蛊虫爬动的刺耳声音传来,只见活着的那只蛊虫振动翅膀,引得蛊虫纷纷爬向倒地不起的人,无数黑色的蛊虫在他脸上蠕动,噬咬,脸上的血肉纷纷绽裂,不出片刻就看不出人形。

    而众人面对这一切似乎司空见惯。

    熙儿的手控制不住的发抖,她从众人贪婪的看着自己的蛊虫食人肉饮人血的目光中逃离,这个村子,到底是青壮年外出谋生,还是都死在了这个祭台上,成为供奉蛊虫的养料?

    月亮再次露出来,将祭台上的惨状照的更为清晰,林中依旧黑漆漆一片,不知名的鸟飞过,凄厉的叫上两声,为原本就寂寥的夜更添几分诡异。

    萧晗在树林中迷失了方向,只是向着远处模糊的火光深一脚浅一脚的摸索,不远处,幽幽响起一声笛声。

    寒光闪过,人群中一位老妇人凄厉的尖叫声响起,人们顿时惊骇,跪在地上的层层身影吓得抖如筛糠。

    风再次吹过来,遍体生凉,幽幽的乐曲回荡着,空气中弥漫着不详的气息。

    “是陵游,是陵游回来了!”寂静中这样的声音凄厉尖锐,不知道谁喊了这样一声,众人以头抢地不敢抬眼,凡人不可直视神明,更何况“陵游”一出手,就封了他们的蛊虫。

    等到笛声散去,萧晗狂奔到祭台之下的时候,只见众人还是那个姿势跪在那里,祭台上的尸体被啃食的面目全非血肉模糊,无人发出声响,只有蛊虫慢慢的恢复了行动,不再啃食尸体,而是慢慢的回到主人身上。众人面面相觑,这一刻,仿佛整个事件都被一种不祥的氛围所笼罩,让人不禁感到莫名的恐惧。

    萧晗立在人群之外,看着众人慌慌张张的带上面具四散而逃,直到祭台空无一人,他也未曾看到熙儿的身影。

    熙儿和笛声,一并消失了。

    ……  ……  ……  ……

    “所以,在擂台招亲的时候,廖忠就见过你?”

    “嗯。”慕容朔脸色阴沉又颇为无奈,“何止是见过,若不是顾念大徴威名,我都想冲上去打他一顿,这个人心思狡诈,那一次若非长洲武功过人,恐怕真不好收场。”

    “既如此,那梁大人必然已经知晓你我的身份,”幻儿轻叹口气坐在桌前。

    “梁时木最开始也不过是怀疑南荣家和朝廷有关系,无非是坐实罢了,他这一步算是撕破脸,往后也不用藏着掖着了。”慕容朔愤愤起身,“只是我不明白,他身为大徴官员,私自和外邦人做生意,收受盈利皆不在册,他暗中操纵这一切,究竟要做什么?”

    “朝堂上的事情我虽不懂,但我也曾听闻,安王和长公主推动流沙域商人互市促进几国邦交,乃是大徴之幸,自从开了这个先河,边境各地官员群起效仿,就连大徴和漠北边境荒凉之地,也有商人往来,梁大人这样做,和安王与长公主推动西北互市,有什么不同吗?”

    “名义上无甚差别,都是地方官员推动两国互市,说来说去都是为边境百姓造福,如今这地界民生繁荣,梁时木备受尊崇也不是没有道理,但正因如此,我才越发想不明白。”慕容朔缓缓说道:“梁时木家中三代为官,先皇登基时,他的祖父是边境驻军,曾经多次击退昭烈流寇进犯,后来一直到皇姐出嫁,两国建立邦交,在边境军中选拔了几个能识文断字的军士,才成立了经贸司,皇兄登基后昭烈蛊族作乱,是经贸司最先察觉派人传讯,之后才传来皇姐身陨的消息,无论是经贸司还是梁家,都对大徴忠心耿耿,往来账目从无差错,南荣家在边境多年,若是经贸司有不轨之心,恐怕朝廷早就知晓了。于情于理,梁时木不会与外邦勾结做这些事情,可若是说他没有私心,为何这么多年了他与外邦往来从未透露出半点风声。”

    “或许,只是私下往来,就像没有加入商会的商贩一样,只是小本生意呢?”

    “若是旁人,我也不怀疑什么了,偏偏是廖忠。”慕容朔心中有个很强烈的声音,梁时木和廖忠,绝不会是来往贸易这么简单,这背后一定还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你今日去药铺,可知道长洲和宁姑娘什么时候回来了?”

    幻儿摇摇头,“只说是入谷口坍塌,车马进不去出不来,他们暂时耽搁在那里了。”幻儿心里也很是不安,“我已经派人去问了。”

    二人正说着话,却突然听到屋顶上传来异响,幻儿倏然起身,慕容朔也一把将幻儿护在身后,只听到屋顶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有人在屋顶上行走。

    慕容朔立马将烛火吹灭,四下寂静,两人手心都不自觉的冒汗,只见房门上的门栓被细线挑起,慢慢挪动,慕容朔屏气凝神,手已经摸到窗边小几上的佩剑。

    周围一片漆黑,就像血盆大口正等待着吞噬一切。慕容朔能听到自己咚咚作响的心跳声,他慢慢的拿起佩剑,一步步向前,周围除了他的喘息声,再无一丝声响。

    没几下门栓就被打开,门外的人似乎要进来,可是听了半晌,却又不动了,似乎是在侦查屋内的情况。

    幻儿紧张的握住自己的小臂,浑身紧绷着,她感到阵阵寒意从脊椎一直蔓延到全身,不自觉的打了个冷战。

    门终于被推开。

    一瞬间,慕容朔拔剑而起,而门外之人也有所防备,两人迅速在不大的房间内打起来,只见刀刃翻飞,刺客眼见不能得手,扔下什么就回身逃走,慕容朔被那东西一砸,下意识一挡,没来得及抓住那人,只撕扯到一处衣角,可也是这样一瞬,身后一支袖箭猛地插到刺客的胸前,刺客顾不得身上的伤,闪身急匆匆的离去。

    慕容朔回头看,只见幻儿手还在颤抖,衣袖翻起,手臂上赫然绑着一个小巧的袖箭。

    “是什么人,昭烈的刺客,还是,经贸司?”幻儿还没缓过神来,只是缓缓放下还在发抖的手臂。幻儿错过小时候练武的最佳年纪,这些年武功也一直不长进,对付些不会武功的人倒是可以,对上练家子就毫无还手之力。这袖箭是她离开唐门那天唐七给她的,其实唐七给她大大小小防身的暗器很多,只是她自小对这些不感兴趣,也不熟悉,唯一会用的也只有弓弩,于是唐七便做了这个小巧的袖箭给她防身,箭上淬了毒,虽不是致命毒药,却能让伤口不易愈合。

    “看来,这位梁大人和昭烈与外邦都交情匪浅呢。”慕容朔说罢,点燃烛火,仔细看了看手中撕下来的布料和刺客扔下的东西。

    那布料看不出有什么不同,扔下的东西却是一个木雕神像。

    “这木雕雕刻的是谁?”

    幻儿拿着烛火放到桌上,也有些疑惑,正思索着,却突然想起那日在小摊上看到的,“这是,陵游。”

    “陵游?他扔下这个,是什么意思?”慕容朔仔细打量这个木雕,实在看不出有什么不同。

    正思索着,窗边落下一只时家的信鸽。

    信中只有一行字。

    “清闲村,萧宁遇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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