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慕容朔本已经做好了必死的打算,他抱着幻儿静静的坐在那树下,整整坐了一夜。第二天天亮的时候,因为夜晚的温度低,两个人早已经冷的不像人的体温,意识也昏沉起来。

    “水……”昏昏沉沉间,他听到怀里的幻儿喃喃说了什么,低下头听,才听到她想喝水。慕容朔此刻早已万念俱灰,深知自己救不了她,见她奄奄一息,死志已存,用尽最后的力气抱起幻儿,一步一步踉跄着往河里走去。

    那河水还是冰凉刺骨,慢慢的没过腰际,慕容朔缓缓的将幻儿放入水中,紧紧环抱着她,而后慢慢的卸了力气。河水很快漫过头顶,涌入胸腔,他没有挣扎,只是紧紧的抓着幻儿。

    死,也不要飘的太远,至少两个人还能在一起。

    原本已经感觉沉进水底,那种窒息的痛苦正慢慢散去,下一秒,空气却突然大量的涌入胸腔,慕容朔难受的咳嗽起来,肺里的水呛咳而出,胸口似乎要炸开一般。幻儿被放置在岸上,起伏的胸口证明她还活着,只是气息奄奄,随时都可能消散。

    慕容朔艰难的挪到她身边,即使察觉到身边有人,也无力反应,反正已经做了必死的打算。

    那人上前一步,猛地扯住他的头发,感到嘴里被塞了什么,不待他反应便被捏着脖子强逼着咽下去。他清醒了几分,只见眼前人猛地扔下什么,突然炸开一道火光,身上的温度徐徐回笼。他被晃的下意识闭眼,再睁开眼睛,只见眼前跳跃的火光,一个女子站在他面前,手里捏着什么东西,他看不清,勉强的晃晃脑袋,将昏迷不醒的幻儿护的紧了些,才开口问道。

    “你是谁?”

    “山神。你们污了我们的河水,我来讨个说法。”

    慕容朔不由得一笑,“世间哪有什么山神,若是真的神灵,为何受苦受难时不出现,偏偏,咳咳,万念俱灰一心向死之时,却来做救世主,将人又拉回这无边的炼狱。”

    那女子没有说话。看了半晌,问道:“你们是谁,为什么到这里来,你不知道这片林子进之必死吗?”

    “你不是神吗,你会不知道?”慕容朔不屑一笑。

    “我只告诉你,你和你怀里的女子还有救,若是想活命,就乖乖回答我的问题。”

    似乎是“活”这个字眼太奢侈,慕容朔咬咬唇,看向怀里虚弱的幻儿,燃起些希望,虽不知是敌是友,但是如果能活……

    “我们,被追杀,落入这里。”慕容朔声音有些痛苦,那颗药丸,似乎在他体内正发生着什么,“无意闯入,污了你们的水,也是为了活命。”

    “被追杀?”那女子蹲下来,将手里的东西拿给慕容朔看,“因为这个东西吗?”

    慕容朔看不清是什么,只是摇了摇头。

    “你不知,那她呢?这东西,可是她身上的。”那女子将手里的东西捏碎,“你们是蛊族的人?”

    “我们不是,蛊族。”

    “不是为何会养蛊?”

    “咳咳,”慕容朔打了个冷战,“这天下,怎么就只有蛊族才会养蛊,难道养蛊的人,都是穷凶极恶吗?”

    “巧言令色。”那女子转身就走。

    “等等,我已经回答了你的问题,请你,遵守承诺。”

    “我不救蛊族的人。”那女子冷笑一声,“不管你与蛊族什么关系,救了你们,后患无穷。”

    “若你不信,请你,救治她一人,她一个女子,对你没有什么威胁的!我祈求你,祈求你,为她赐福,许她如愿!”慕容朔强撑着起身,将幻儿放在地上,他看清了她身上的图腾,那是与蛊族相差无几的印记,既然如此,她一定和陵游有什么关系,慕容朔俯身行礼,那是向陵游祈求的礼仪,那是蛊族最卑微的礼节,他缓缓的跪下,笨拙却又满怀希冀的,向这个“神”祈求。

    “我以我的生命作保,她,不是蛊族,她不会对你们有任何伤害。求你,让她活下去,她本不该死在这里。”

    “所以,所以你们对他做了什么!”幻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敢想象他那样高贵的亲王,是如何匍匐在地上,屈服在这样一个他明知是假的“神”脚下,卑微的,去乞求,只为了她活命。

    他从来不信神佛的。

    “你们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样侮辱他!”

    “喂,我阿姊救了你,你们外面的人不是最讲求有恩必报吗,你这是什么话!”

    “我问你对他做了什么!”

    幻儿几乎要失控,芊芊似乎就在等这个时机,将手里的木碗一股脑砸向幻儿,灵活的从一边闪身离开,一开门便与菀菀撞了个满怀,后面是跟着过来一头雾水的慕容朔。

    眼看着幻儿摔在地上,慕容朔赶紧进来,将她扶起,紧张的问她发什么了什么事情。

    幻儿整个人都愣愣的,看到他,第一反应说不出任何话,只是紧紧的环住他,似乎下一刻,这个人就会消失,就再也寻不见了。

    “我给他吃了般若果。”菀菀将芊芊护在身后,“般若果是兰若河孕育出的神树,传言说,能重塑人的经脉,白骨生肉,总之是一味药性很烈但效果很好的药,我一直用来救人,但是他身体虚弱,哪怕是习武之人,也未必承受的住,药性过强便是毒,所以我每隔三日为他祛毒,你不必担心我加害他。这东西,你不陌生。”

    菀菀将一个盒子扔给她。幻儿先是抬头看了看慕容朔,得到肯定,确定菀菀说的都是真的,这才打开那盒子,里面是一只蛊虫,与幻儿驯养的蛊虫不一样,这只蛊虫类似于唐门循迹的灵虫,不能攻击,看起来,似乎是菀菀替慕容朔祛毒用的。

    “你们,也是蛊族?”幻儿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很大胆的想法——药王山的异果,和这里的般若果,兴许是一个东西。

    那么也就是说,这里,就是药王宁渊的妻子,阿岚的故乡。

    那个神秘之地,尘世之外的地方。

    “蛊族,那是叛乱之人另起的新称,或许你该叫他们原本的名字,黑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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