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结束,如释重负的两人瘫坐并肩在沙发上,其实这些问题都不算难,主要是要把握细节的拿捏。

    郑婉盈侧头按开手机,晚上九点,屏幕的光微微刺眼,简略查看微博的反馈,从数量来看.....效果还算不错。

    无论是广场上有什么言论都无所谓,话题度上来了流量滚滚而至,现在他们公司就是需要打响噱头,以此让别人记住这个公司,毕竟艺人生涯她不会永远做下去,但赚钱是一辈子的事。

    她活动了筋骨,缓慢将手机屏幕递到他面前,教教谢总这位重度“脱网选手”,睫翼轻颤,“kswl就是磕死我了的意思,yyds就是永远的神,\'四万\'是我们的cp名,四是司,万是婉。”

    “cp是......”

    “我知道,情侣名,我也不是完全不上网。”谢司轻叹一声,两人坐着,差不多平视,虽说是看屏幕,他却只是凝视着郑婉盈的侧脸。

    他的目光平静的让人心安,很难让人生厌。

    “这名也太土了,四万?难不成粉丝名叫麻将吗?”谢司借着由头滑下。

    “好像是有点.....”她偏头,不知何时两人就已经隐隐有超过安全距离的意思,鼻尖悬处竟只略差毫米,冷冽却不刺鼻的男士木质香浮动。

    客厅暖黄的灯光,人影阑珊,拉长延伸。

    “.......”

    察觉到不妥,谢司先朝后靠了。

    相对无言,郑婉盈径直走向卫生间卸妆,手指撑开黑细绳皮筋简单扎了个马尾,又走回房间套了件黑色运动背心,又外套无袖T恤,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捏了捏发红的耳垂,微微愣神。

    等她在出去时,谢司已经从客厅转移到了书房。

    桌上的文件谢司已经习惯性地整理干净,听见脚步声,哪怕清楚,也只是抬眼为了确认她的到来。

    须臾,冷不丁听见一句:“对不起。”

    郑婉盈挑眉,先没问为什么,而是思索着他这句话的由头,左思右想,确认他是为了今日的牵手而道歉,短暂的弯眉笑了下,坐在椅子上。

    “没关系,我不讨厌你。”

    脑子一时没有转过来,等待他又一次直直盯着,眼神晦明,心脏才后知后觉停漏一拍。

    “那次在酒局里,我看你似乎不喜欢被人碰到。”明白她或许是理解错误,谢司补充说道。

    “我不是讨厌别人碰我,我是讨厌烟和烟味。”她抛出由头,又好笑又郁闷,似乎无法想到他会因为这事还记到现在。

    点到即止向来是谢司的习惯,他其实有点想要继续探讨“自己”是不是讨厌这个话题,仿佛有什么奇怪的牵动了他的神经末梢,促使他牵动面部肌肉,又看她表情,心头翻涌起零碎的情绪。

    “我明天回趟郑家,拍摄时间是后天的凌晨,要赶飞机,所以要休息好。”

    “要我和你一块回去吗?”联想到郑家人,他的眉头一拧。

    “不用了,你去了郑荆那个老东西警惕性反而会提高,我去就行了。”

    她要制造一场假象,毕竟在这个老畜生眼里,自己一直都是颇为好用的傀儡,乖乖女儿。

    郑婉盈抽出的文件夹里的资料,用钢笔批注了几行另要,指腹按在建材公司的上头。

    “据我所知,这家公司和郑家也存在交涉,而且他们家老板向来和郑荆交情不错,不过他们家的材料虽说特殊,但是也不是全国一家独有,如果郑荆和他狼狈为奸,不得不防。”

    \"我也清楚这点。\"谢司将椅子挪到她身边,“距离招标也就几月时间,项目计划差不多完型,但仍需打磨,现在再去另找下家很麻烦。”

    “说起材料,我倒是想起上次聚会,你身边坐着的人,是不是叫苗黎昕?小道消息,他最近据说搞来了一批好材料,他老子厉害,但是他自己倒也还算有野心,刚起手,好杀价。”郑婉盈眨眼。

    “苗黎昕?你消息倒还很灵通。”他貌似随口一提,“我倒和他不熟,如果按照你说的是真,倒还真可以去试试。”

    现在合同尚未定下,与虎谋皮这个险,饶是谢司也不敢承担。

    郑婉盈如变戏法般讲一个扁平微小的东西在他眼前晃了晃,“监听郑荆那老头还是很容易的,从某种角度,他也就比聂实聪明丁点而已。”

    谢司无意识摩挲着腕表,他已经习惯郑婉盈身上各种各样的出乎意料,很耀眼,不奇怪。

    而且.....很危险,所以谢司派人调查过一些与她有关的事,除了家室是私生女之外,她的母亲就像被故意抹去痕迹一样,随意查出不过寥寥几句当过演员,后续退圈,那时候网络信息远没有现在这么发达,不过能从搜集到的只言片语中,她的生前口碑不太好。

    至于郑婉盈,在接回郑家后,宣扬的都是真善美的内容,她本人提及更少。

    有意降低的存在感,不过谢司有时注视她的眼睛,总能感受到压抑的怒火和恨意,轻描淡写提及的家庭,所以他最终选择相信她。

    “你看起来似乎不意外。”

    “你很恨郑家。”

    “是,因为我不是郑家人,我姓郑是因为我妈妈也姓郑,在他家像条狗待了近乎十年,从来没有登上过户口。”

    所谓的郑小姐头衔没有给予她任何光环,恰恰相反,所有人都在感慨郑荆的责任心,私生女视如己出,给她上最好的学校,最好的教育,最好的资源。

    没有人知道她在地狱边缘打转的好几年。

    “这些经历讲出来可能一般人也挺难理解,谢司,你能相信我,真是所有预料之中的意外。”

    但她不想要将那些肮脏的、可怜的记忆讲出来,软弱又无力。

    你只要看见我现在的样子就好了,我是光鲜的、强大的、是能够与你并肩作战的、是能够......利用你的。

    郑家,阴沉的天。

    不多一会儿,淅淅沥沥的小雨在伞面上跳动。

    白天也罩了层白纱,郑婉盈按响门铃,开门是个保养得当的女人,分明是美艳的长相,眉眼却有种掩饰不住的刻薄和酸气。

    一见是她,妇人皱眉,狭促地上下挑剔她一番,像是迎来不速之客。

    “你来做什么?”

    “自然是父亲叫我来的。”郑婉盈面上落落大方,又或者说,她压根不屑与这位“后妈”多辩口舌,抬腿径直走入,目不斜视。

    后妈虽蠢,也不过是个被人当成靶子挡刀的傻子。

    她的视线落在沙发上头也不回的郑闲身上,若他再瘦点,兴许也能称得上帅,可惜学去了父亲的肥头大耳,活像只躺在砧板上任人宰割的畜生。

    郑闲按下手机,猛然一回头,随手抄起桌上的热茶朝她泼去。

    早有预料,郑婉盈侧身躲过,纯白的裙摆还是零星几处不行被飞溅的水滴沾到,湿哒哒的站在小腿上。

    这还不算完,争先的目光狗仔她腕间的表上,手指指向表,趾高气昂,“拿来,表给我。”

    打扫卫生的女仆习以为常,继续拿着鸡毛掸子清扫卫生,几个胆子大些的还伫立嬉笑,好笑看她一副狼狈模样。

    郑婉盈不理他,慢斯条理拧了拧裙摆,挪动到桌前,提住瓷壶的头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通通泼在他的脸上、身上。

    这壶茶不算烫,相比起刚刚的热茶,她倒是暂时不想把脸皮撕破的太明显,不过对于郑闲来讲,已经足以暴跳如雷,起身作势扬手。

    “住手,郑闲。”楼上男声传来,真是郑荆,他居高临下地注视这场闹剧,眉间皱成“川”字。

    郑闲愤愤收手,仍觉得不满,大喊一声:“爸,你这么维护这个野种做什么?她分明和她的死人妈一样都是贱货。”

    平日里郑荆自然不会维护郑婉盈,相比起亲自动手,他更喜欢漠视,现如今郑婉盈手握他需要的东西,还得装作一副慈父的模样。

    郑婉盈原先冷眼旁观这一切,眼底的郁色逐渐浓郁,看向郑父的眼神冷淡而讥讽。

    她倒以为郑荆多么疼爱自己的儿子,现在看来,终究比不上利益啊。

    “闭嘴,婉盈你上来。”他暴呵,因为自己被耍了面子而暴怒,带着命令的语气。

    郑婉盈提腿与他平视,又学着他的样子,举起了手,“啪。”

    她揉拢着用力过猛而发红的指腹,轻笑着,语气不寒而栗,“管好自己的嘴巴,下次再让我听见你这些话,我就把你的舌头割了喂狗。”

    转身起步,楼梯不长,每步都跟随着郑闲和后妈恶毒的眼神。

    书房,浓烈的颜戚像层恶心的粘雾,哪怕她在场,郑荆手里的烟也没有停过。

    这才几分钟,郑婉盈忽然就起了“思念”的念头,悄无声息的抵住凳面止住发颤的左手,窃听器神不知鬼不觉粘在底下,完美避开了人的视觉盲区,凳背本就是黑色,而窃听器统身全黑薄薄一片,基本不会被发现。

    郑宅从未安过监控,太多不可为人知晓的阴影在这座宅内腐朽生根。

    她准备了u盘,“大部分都是我偷听到的,关于谢司公司的一些东西,他对我的警惕也高,藏的紧,还借我发挥散播我两感情和睦的传闻稳定公司股票,很难搞。”

    郑荆似乎在掂量她话间的真实性,将u盘插入笔记本,大体浏览,大部分情况确实与他接触属实,而且还增加了些新的细节。

    “他正打算与h公司合作?”

    没想到郑婉盈居然能挖出这么多,他满意点头,完全没想到乖巧的“女儿”已经打算杀他个措手不及。

    “是,他没选择。”

    她给的当然是真的方案,不过是pass的plan a。

    糊弄完郑荆,她开车急奔离去,沾染了一身烟味,刚刚回到房间就直接卸去衣裙,扔入垃圾箱。

    真恶心。

    一切关于郑家的东西都只剩下恶心。

    在淋浴头下,郑婉盈淡漠的搓揉着手腕突出的青色血管,仿佛又回到了最无能为力的十六岁。

    连同血管里流动的血液,都觉得恶心。

    但幸好,那个怯懦的无力反抗的郑婉盈死在了无数个被凌迟的星期,活下来的二十四岁的郑婉盈学会了利用一切关系,以身为刃。

    夜,车停在路边,谈完合作的谢司倚靠车门等待去买关东煮的谢成,随意往路灯下一瞥,却看见了熟悉的背影。

    苗黎昕身形随意散漫却很有形,黑色西装外套对半搭在小臂上,在灯光下带了几分邪气的俊美,他拉开车门,像是彬彬有礼的侍者等待公主下台。

    直到一双直挺的小腿冲上迈出,弯腰,低垂时耳坠闪闪发光,是兰暮。

    她恶狠狠的瞪了苗黎昕一眼,手成锤状轻锤了下他的胸口,等着恨天高头也不回。

    看起来很熟。

    他对兰暮的脸很熟悉。

    若要深究,还得看看家里那位,意思就有些奇妙的变化了。

    谢司把玩着手中的打火机。

    当谢成捧着热腾腾的关东煮,香味瞬间扩散,他小心的搅弄着碗里的美食,另份打包的关东煮递给他哥。

    “哥,你要给嫂子打包的夜宵。”

    这家关东煮一直有名。

    他猜郑婉盈会喜欢。

    “哥,你最近都没有抽烟了诶。”

    “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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