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圆山寨习俗,婚后,新郎新娘要举行回门礼,即新娘带着新郎一起回娘家。连续三回,第一回是在结婚第三天,第二回是第十二天,第三回是婚后满月。头两回要由新郎的阿舅,也就是新娘的兄弟接回。此俗源于上古,又叫归宁。

    结婚的第三天,凌微雨的两位弟弟凌云志和凌云霄一早就带着请帖以及柑桔、橄榄、糖饼等礼品来到凌微雨的婆家,邀请凌微雨和程祥道一起回娘家。

    回门礼虽然不需要像婚礼那样隆重,但新娘和新郎这一天还是需要精心打扮一番,穿上提前精心准备的回门礼服,新娘头上还要插上石榴花和金如意。

    凌微雨和程祥道一切准备妥当,出门时,凌微雨的两位弟弟领着凌微雨走在前面,程祥道跟在后面。

    上了车后,回门路线也是有讲究的,司机必须按照上次迎亲的路线行走,意思是“三天不走两条路”。

    回门路上与迎亲路上同样,新郎和新娘都不能说话。

    一路上,程祥道与上次迎亲一样,都是握紧凌微雨的手,也时不时就与她对望一眼。

    上次他迎亲时的心情主要是激动和期待,而这次回门,他的内心是心安与踏实。

    他惦记了很多年的心上人终于完完全全属于他的了。

    彼此终于属于彼此。

    他是她的丈夫,她是他的妻子。

    名正言顺。

    这次回门,程祥道准备了丰厚的大礼,需单独由另一辆车运送。而且带的大礼数量是双数,寓意夫妻成双,合好百年。

    来到凌微雨娘家后,凌微雨和程祥道一起向凌微雨的奶奶、父母请安,并献上他们带来的大礼。

    献上大礼后,程祥道又分别给凌微雨的奶奶、父母奉上了大红包。

    凌微雨的奶奶和父母也都回赠了程祥道礼物。

    之后,凌云志和凌云霄端茶给程祥道喝,程祥道都给他们包了大红包。

    紧接着,兄弟两人又给程祥道和凌微雨夫妻端来了鸡蛋汤圆,让他们享用。

    中午,凌微雨的娘家按习俗需设宴款待新女婿,此宴席当地称为“女婿宴”。

    为了宴请新女婿,凌微雨娘家将族内的亲戚,包括至交好友都请来参加宴席,以示隆重。

    程祥道作为新女婿,他吃席的那一桌,需由他坐主席。凌云志和凌云霄和族内的其他男亲戚一起陪新女婿用餐。

    餐后,凌云志和凌云霄还需端水给程祥道漱口和洗脸,程祥道又给他们回赠了红包。

    宴席结束,大家都到客厅喝茶聊天,亲戚们说的都是些祝福语,说得最多的自然是那句“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程祥道和凌微雨都一一道谢。

    在自己娘家听到亲戚们的这句祝福语,凌微雨也是忍不住要去偷看程祥道,观察他听到这句祝福语时又是什么反应。

    同样地,他每次都是笑着道谢。

    看样子,他应该是和她一样期待的。

    经过观察,凌微雨是这样认为的。

    而她的每一次偷看,都被程祥道逮了个正着,瞬间撞上他的对视,凌微雨脸就腾地红了。

    新婚小夫妻的这些小细节都被凌微雨的奶奶和妈妈暗中留意到了,这些小细节在她们眼里就是小夫妻间的柔情蜜意,她们看在眼里乐在心里,小夫妻感情好,她们自然心情好。这桩婚事当时就是由她们婆媳促成的,她们对这桩婚事是越来越满意了,看着新女婿,更是越看越喜欢!

    暗中留意到这些小细节的,除了凌微雨的奶奶和妈妈,还有凌微雨的爸爸。在凌微雨爸爸的眼里,这些小细节就是眉来眼去,他觉得现场亲戚这么多,小夫妻怎么可以这样当众眉来眼去呢,也不知收敛一下,简直成何体统。当然,他内心怪责的不是自己的宝贝女儿,而是他的新女婿。他到现在还是对这个新女婿不太满意,看着这些小细节,更是不满意,心里总是在数落着他——怎么可以这样?成何体统!

    长辈的这些心理活动,被祝福声包围着的小夫妻自然是觉察不到的,他们笑着一一向送来祝福的亲戚们道谢。

    当地的习俗规定,第一回的回门礼,新郎新娘是不能在娘家过夜的,“未见娘家晚饭炊烟之前,新郎新娘就得返回家去”。

    回去路上,同样需由新郎的阿舅同行相送。新娘娘家要事先准备好回礼,让新郎的阿舅一同带过去。

    此次回去,不再是凌微雨走在前面,而是换成了程祥道走在前面。

    回到程祥道家,程祥道家的长辈需回赠红包给两位阿舅。

    第一回的回门礼到此圆满完成。

    *

    回门礼完成后,程祥道一家上上下下就开始准备迎接新年的到来了。

    程家的主宅,门前院内都挂上了喜庆的大红灯笼,大门贴上了程老爷子亲自写的春联。上联:春到人间财源广进家兴旺,下联:岁逢盛世福寿长添人吉祥,横批:喜迎新春。

    整座大宅被装扮得一派喜气盈门的景象。

    除夕夜,程家的大房二房都齐齐团聚在程老爷子住的这座大宅吃团圆饭,并陪着老爷子一起守岁。

    今年的除夕夜,是凌微雨第一次没在奶奶父母身边陪他们守岁。

    她现在已经嫁入程家,是程家的媳妇,今年的除夕夜当然是要在这边守岁的。不只今年,以后的年年岁岁就是在程家这边守岁了。

    虽然还不太习惯这生活环境的转变,尤其是嫁入这样的有钱人家,处处讲究尊卑有序,用餐礼仪,但她还是得努力学会去适应这个大家庭。

    因为都是圆山寨人,嫁入程家之前,凌微雨对这个大家庭的成员其实也不算陌生。

    程老爷子虽然一向威严,但在晚辈面前还是有和蔼可亲的一面的,因为隔代亲嘛。他为人也正直讲理,只要不做什么出格的事,在他面前是不用怕他不高兴和训话的。所以晚辈们对他是敬多过怕。

    大房程初阳和沈兰芝,在儿子程祥道回乡创业前,一个是地地道道的种田农民,一个是本本分分的家庭主妇,性格都很随和,夫妻感情也很好。据说,两人从来没红过脸,是真正的相敬如宾。自儿子回乡创业后,起初他们虽然也反对过,但后来见儿子很执着和拼搏,渐渐开始改变想法并开始支持他,再后来便将所有精力都放在儿子开创的事业上,全心助力儿子创业。

    二房程初明和刘慧勤以前是出外漂泊的打工人,后来见侄子程祥道回乡创业成功,便都回来帮忙。如今他们在大房的照拂下,也过上了安稳且富足的生活。虽然如此,他们还是不知足,私底下还是有诸多抱怨。而且两人不知是命里性格不合,还是有别的什么矛盾,经常吵闹不已。具体是什么原因,凌微雨就不太清楚了,只知道他们夫妻经常吵架,甚至打架。凌微雨一向也有点怕程祥道的这位小婶,印象中每次见到她,她都是脸色阴沉。寨里很多人都说,她这个人怨气特别重,对谁都不友好,好像谁都欠她债似的。所以每次凌微雨一见到她,都是能躲开就躲开,总之她给大家的印象就是,见到就晦气。没想到如今与她成了同一家人,抬头不见低头见。今夜还要与她一同陪着程老爷子守岁。

    可能是程老爷子今夜过于高兴喝多了两杯,也或许是他老人家年岁高了,大家陪着他在客厅看春晚,才看了几个节目,他就说头昏想去睡觉了,今晚就不守岁了。

    大家也觉得老人家年岁大了,不适合熬夜守岁了,因此也都说是要早点去休息。

    程祥道和他的堂弟程福道于是起身去扶爷爷回房间去休息。

    本来大家都留在客厅看春晚,就是留下来陪程老爷子一起守岁的,现在老人家已经回房间去休息了,程福道重回客厅后,便没心思留下来看春晚了,说他想出去逛逛。

    程初阳是个通情达理的人,他也知道现在的年轻人都不大爱看春晚,既然老爷子已经回房间了,就没必要强留他们在这里看春晚了,于是发声让大家自由安排。最主要的是,他考虑到程祥道和凌微雨是新婚夫妇,更需要私人空间过二人世界,他也希望把今晚的良辰美景交回给他们小两口去厮守。

    程福道听到大伯发声让大家自由安排,便放心大胆地出门去了。

    刘慧勤见儿子出门,便不满地瞪着儿子向外走的背影,想阻止又不便阻止,想发作又不便发作,只能黑着脸生闷气。

    程祥道太了解他这个小婶了,她一向都觉得她的儿子一点都不尊重她,甚至觉得他不懂孝顺她,早就对他很不满了,这会儿见他只听他大伯的,要出门也不问问她这个做母亲的意见,就擅自离开了,当然要生气了。他知道接下来小婶的不满又要迁怒到小叔身上了,但什么时候爆发就不知道了。今晚是除夕夜,或许她应该能大发慈悲放过小叔吧?

    长辈的事,他是不便干涉的,他只能祝小叔好运了。

    程祥道拉着凌微雨起身,与父亲母亲和小叔小婶告辞后,就回他们的婚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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