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女审判（08）
拥有巫女后，日子又变得平静。
大人们早出晚归，辛勤劳作，看见茯桑出门会点头微笑，仿佛那一晚的事，从来没发生过。
他们为茯桑举办了九岁生日宴，拿出了自己能拿的最好的礼物，送给茯桑。
茯桑平静地接受，没有任何抗拒的样子。
与大人们的老道相比，孩子们这一辈显然沉不住气的多。
杜小蝶和安恺混在孩子的队伍里，听他们偷偷讨论今日的主角茯桑。
“你们说，她真的接受了吗？”
“谁知道。”
“反正，如果是我，别人弄死了我的姐姐，还要我牺牲，我肯定不同意。”
“我娘说，别猜巫女的心思，人的想法，总是瞬息万变的。”
“也对，你看她戴的那个翡翠镯子，听说价钱是我家一年的收入呢。”
“辛归，你怎么看？辛归？……辛归！”
辛归回过神。
女孩问：“叫你半天了，你在想什么？不会又要发疯吧！”
辛归说：“怎么会，月长老已经找我谈过了，上次确实是我冲动，以后我再也不会对巫女不敬了。”
女孩问出了杜小蝶的想法：“月长老到底跟你说了什么，你突然就想开了。”
辛归敷衍地笑笑：“不就那些话呗，你们都知道的。”
他变了，众人互相看看，不再什么话都对着小伙伴们讲了。
女孩察觉到气氛的尴尬，赶紧说：“还有你，云格，你和辛归也好久没说话了吧，这场冷战还要闹多久，趁着今天大家都在，不如就和好吧！”
“就是。”另一个男孩也说，“因为你们冷战，我们心情也不好，何必变成这样呢？大家从小一起长大，没必要为了一个巫女，连朋友都不做了。”
“是啊是啊！”小伙伴们纷纷附和。
云格望着众人，他们都在等他表态。
云格笑了一下，主动对辛归伸出手：“是我小心眼了，这么久都没理你，你不会怪我吧？”
“怎么会。”辛归握上云格的手，也笑道，“都是兄弟，事情过去就过去了，哪有隔夜仇。”
“太好了！”女孩松了口气，一人按住一只手，“和好了就行，和好了就行。”
其他小伙伴纷纷嚷嚷着要拿酒，今晚不醉不归。
杜小蝶却看的清楚，这两人虽然握着手，嘴角在笑，可那笑，却再难到眼底。
有时候，人与人，是在不动声色中分道扬镳的。
也许吵一架、打一架还会拿出几分真心，可当学会虚与委蛇，便是连一点真心都没有了。
杜小蝶低下头，轻轻叹了口气。
安恺突然敲敲她的桌子。
杜小蝶疑惑地看向安恺。
安恺说：“注意那里，今晚的重点可不是云格和辛归和好。”
那是什么？
杜小蝶顺着安恺所指看过去——
竟然看到了一男一女两个孩子躲在暗处，悄悄对着茯桑的方向比出了一个拉弓的姿势。
而他们手上，真的出现了光之箭！
杜小蝶惊道：“他、她们，也是狩猎者？”
安恺点头：“又多了两个。”
杜小蝶问：“不止云格和辛归吗？”
安恺说：“本来没有这么多的，但是最近几代，也不知道长老们用了什么秘法，狩猎者越来越多了。”
杜小蝶沉默了，想起了柳白，想起了鲍满。
她看向独自坐在主位上吃蛋糕的茯桑，第一次，替她的妈妈感到绝望。
啪嗒一声。
是筷子落地的声音，云格也发现了那一男一女两个新的狩猎者。
他问同伴中的女孩：“怎么回事？那两个？”
女孩说：“哦，之前也不能确定，月长老就让他们试试。不过你放心，肯定是先进化的你和辛归最强。”
“我们在明，”辛归转头看向云格，表情隐隐带着快意，“他们在暗。”
云格木然地盯着辛归。
辛归问：“怎么，突然发现自己并没有那么特别，很失落？”
安静。
死一般的安静。
所有人都发现了两个少年之间的较劲。
云格正要开口，安恺一人搂着一个肩，笑嘻嘻道：“哎呀，来来来，接着喝，这果酒太好喝了，怎么做的？”
在安恺的打岔下，孩子们恢复了欢快的气氛，默契的上前，借着玩闹的名义，将云格和辛归分开，隔到了两个位置。
咻的一声，广场上放起了烟花，到了生日宴的高潮。
所有人都被吸引了注意力。
杜小蝶因为一直留意着云格，见他起身走向茯桑，忙拉着安恺跟过去。
茯桑仰头望着变幻各种形状的烟花，无喜无忧。
听到背后的脚步声，她也懒得回头。
“喂。”云格说。
茯桑这才将头微微侧了一下。
云格伸手，在桌上放下了一粒糖。
一粒粉色糖纸包裹的糖。
茯桑看到了，没有反应。
“生日快乐。”
丢下这四个字，云格转身离开了。
好久好久。
那糖就一直放在那里，没有人动。
直到生日宴结束。
直到族人们回家。
茯桑终于动了，她准备回自己住的地方，路过那糖的时候，她脚步没有任何停留，目不斜视地从旁边走过。
一阵风吹过，那糖咕噜咕噜滚了起来，眼看就要滚下桌子，杜小蝶伸手接住。
“她没有要？”安恺问。
杜小蝶看着手里的糖：“恩。”
安恺喃喃：“也不知道现在，是谁舔谁。”
杜小蝶问：“什么？”
“没什么。”安恺说，“你吃了吧，刚刚我瞧见他偷偷拿笔在上面写了字。”
杜小蝶一愣，赶紧将糖纸剥开，果然在里面发现了字迹。
是一行潦草的——
狩猎者4人
这之后，云格和茯桑的关系越发让人捉摸不透。
起码在杜小蝶看来是这样。
茯桑又变成了那个孤僻的少女，除了每天必须要做的事，谁也不理。
她多了一个去森林茅草屋看书的习惯。
去茅草屋，每次都要走过那座吊桥。最开始，她走的跌跌撞撞，几次差点掉到断崖下，吓得跟在后面的狩猎者们连忙现身，将她从缝隙里捞上来。
怕茯桑心里不舒服，对方紧接着还会解释一句：“不是跟踪巫女你，是保护，保护。”
茯桑没有生气，谢过对方后继续前进，仿佛真的相信了这些人是在保护她。
奇怪的是，现身捞人的狩猎者，甚至还有辛归，却从来不见云格。
明明他应该是最快出现的，却一次都没有，仿佛对茯桑差点掉下断崖这事一点都不在意。
后来，茯桑在吊桥上走的越来越稳，再也没掉下去过。
在茅草屋看书的时候，茯桑经常会忘记时间。
天色渐渐暗了，茅草屋的光线也越来越差，茯桑浑然不觉，继续翻了一页书。
有人从屋顶跳了下来，手上还拎着一盏手提灯，是云格。
茯桑掀开眼皮看了一眼，没说什么，继续看她的书。
云格轻轻将手提灯放到了茯桑手边，接着，他后退两步，一言不发又跳上了屋顶。
偶尔会下雨，茯桑就会在茅草屋住一晚再回村子。
夜里，又冷又湿，听着窗外的雨声，茯桑睡不着，会无聊地哼起曲子，不是什么流行的调子，是她自己瞎编的催眠曲。
哼着哼着，门外就会传来树枝敲击器皿的叮叮当当声，旋律跟她刚刚哼的一模一样。茯桑披着衣服走到窗前，打开，看到屋檐下，云格不知从哪里捡来了十几个破的瓶瓶罐罐，按照顺序摆放，每个里面的水位都不同……
茯桑啪的一声关上了窗户，继续上床睡觉。
就这样，雨势渐小，直至消失，消失之后，又落飘雪。
茅草屋外的景色从白变成绿，又从绿变成黄，寒来暑往，时光如梭。
等杜小蝶再看向自己的手，发现不知何时，她长大了，而眼前的安恺，也变成了十七八岁少年的模样。
“我们……”杜小蝶顿了顿，“云格这几年就是这么过的？”
“恩。”安恺说，“他所有的记忆应该都在这个茅草屋。也算是另一种形式的青梅竹马了。”
“妈妈，茯桑到底在想什么？”
“应该做了一些什么。只是她太聪明了，月长老都没发现，我们又怎么可能看出来呢。”
杜小蝶说：“该来的总要来的。”
“喏。”安恺指指远处同样长大，飞奔而来的辛归，“这不就来了。”
辛归刚靠近茅草屋，云格就从屋顶跳了下来，呸的一声，吐出了叼在嘴里的草。
辛归说：“月长老让我们请巫女回去，有事要说。”
大人们早出晚归，辛勤劳作，看见茯桑出门会点头微笑，仿佛那一晚的事，从来没发生过。
他们为茯桑举办了九岁生日宴，拿出了自己能拿的最好的礼物，送给茯桑。
茯桑平静地接受，没有任何抗拒的样子。
与大人们的老道相比，孩子们这一辈显然沉不住气的多。
杜小蝶和安恺混在孩子的队伍里，听他们偷偷讨论今日的主角茯桑。
“你们说，她真的接受了吗？”
“谁知道。”
“反正，如果是我，别人弄死了我的姐姐，还要我牺牲，我肯定不同意。”
“我娘说，别猜巫女的心思，人的想法，总是瞬息万变的。”
“也对，你看她戴的那个翡翠镯子，听说价钱是我家一年的收入呢。”
“辛归，你怎么看？辛归？……辛归！”
辛归回过神。
女孩问：“叫你半天了，你在想什么？不会又要发疯吧！”
辛归说：“怎么会，月长老已经找我谈过了，上次确实是我冲动，以后我再也不会对巫女不敬了。”
女孩问出了杜小蝶的想法：“月长老到底跟你说了什么，你突然就想开了。”
辛归敷衍地笑笑：“不就那些话呗，你们都知道的。”
他变了，众人互相看看，不再什么话都对着小伙伴们讲了。
女孩察觉到气氛的尴尬，赶紧说：“还有你，云格，你和辛归也好久没说话了吧，这场冷战还要闹多久，趁着今天大家都在，不如就和好吧！”
“就是。”另一个男孩也说，“因为你们冷战，我们心情也不好，何必变成这样呢？大家从小一起长大，没必要为了一个巫女，连朋友都不做了。”
“是啊是啊！”小伙伴们纷纷附和。
云格望着众人，他们都在等他表态。
云格笑了一下，主动对辛归伸出手：“是我小心眼了，这么久都没理你，你不会怪我吧？”
“怎么会。”辛归握上云格的手，也笑道，“都是兄弟，事情过去就过去了，哪有隔夜仇。”
“太好了！”女孩松了口气，一人按住一只手，“和好了就行，和好了就行。”
其他小伙伴纷纷嚷嚷着要拿酒，今晚不醉不归。
杜小蝶却看的清楚，这两人虽然握着手，嘴角在笑，可那笑，却再难到眼底。
有时候，人与人，是在不动声色中分道扬镳的。
也许吵一架、打一架还会拿出几分真心，可当学会虚与委蛇，便是连一点真心都没有了。
杜小蝶低下头，轻轻叹了口气。
安恺突然敲敲她的桌子。
杜小蝶疑惑地看向安恺。
安恺说：“注意那里，今晚的重点可不是云格和辛归和好。”
那是什么？
杜小蝶顺着安恺所指看过去——
竟然看到了一男一女两个孩子躲在暗处，悄悄对着茯桑的方向比出了一个拉弓的姿势。
而他们手上，真的出现了光之箭！
杜小蝶惊道：“他、她们，也是狩猎者？”
安恺点头：“又多了两个。”
杜小蝶问：“不止云格和辛归吗？”
安恺说：“本来没有这么多的，但是最近几代，也不知道长老们用了什么秘法，狩猎者越来越多了。”
杜小蝶沉默了，想起了柳白，想起了鲍满。
她看向独自坐在主位上吃蛋糕的茯桑，第一次，替她的妈妈感到绝望。
啪嗒一声。
是筷子落地的声音，云格也发现了那一男一女两个新的狩猎者。
他问同伴中的女孩：“怎么回事？那两个？”
女孩说：“哦，之前也不能确定，月长老就让他们试试。不过你放心，肯定是先进化的你和辛归最强。”
“我们在明，”辛归转头看向云格，表情隐隐带着快意，“他们在暗。”
云格木然地盯着辛归。
辛归问：“怎么，突然发现自己并没有那么特别，很失落？”
安静。
死一般的安静。
所有人都发现了两个少年之间的较劲。
云格正要开口，安恺一人搂着一个肩，笑嘻嘻道：“哎呀，来来来，接着喝，这果酒太好喝了，怎么做的？”
在安恺的打岔下，孩子们恢复了欢快的气氛，默契的上前，借着玩闹的名义，将云格和辛归分开，隔到了两个位置。
咻的一声，广场上放起了烟花，到了生日宴的高潮。
所有人都被吸引了注意力。
杜小蝶因为一直留意着云格，见他起身走向茯桑，忙拉着安恺跟过去。
茯桑仰头望着变幻各种形状的烟花，无喜无忧。
听到背后的脚步声，她也懒得回头。
“喂。”云格说。
茯桑这才将头微微侧了一下。
云格伸手，在桌上放下了一粒糖。
一粒粉色糖纸包裹的糖。
茯桑看到了，没有反应。
“生日快乐。”
丢下这四个字，云格转身离开了。
好久好久。
那糖就一直放在那里，没有人动。
直到生日宴结束。
直到族人们回家。
茯桑终于动了，她准备回自己住的地方，路过那糖的时候，她脚步没有任何停留，目不斜视地从旁边走过。
一阵风吹过，那糖咕噜咕噜滚了起来，眼看就要滚下桌子，杜小蝶伸手接住。
“她没有要？”安恺问。
杜小蝶看着手里的糖：“恩。”
安恺喃喃：“也不知道现在，是谁舔谁。”
杜小蝶问：“什么？”
“没什么。”安恺说，“你吃了吧，刚刚我瞧见他偷偷拿笔在上面写了字。”
杜小蝶一愣，赶紧将糖纸剥开，果然在里面发现了字迹。
是一行潦草的——
狩猎者4人
这之后，云格和茯桑的关系越发让人捉摸不透。
起码在杜小蝶看来是这样。
茯桑又变成了那个孤僻的少女，除了每天必须要做的事，谁也不理。
她多了一个去森林茅草屋看书的习惯。
去茅草屋，每次都要走过那座吊桥。最开始，她走的跌跌撞撞，几次差点掉到断崖下，吓得跟在后面的狩猎者们连忙现身，将她从缝隙里捞上来。
怕茯桑心里不舒服，对方紧接着还会解释一句：“不是跟踪巫女你，是保护，保护。”
茯桑没有生气，谢过对方后继续前进，仿佛真的相信了这些人是在保护她。
奇怪的是，现身捞人的狩猎者，甚至还有辛归，却从来不见云格。
明明他应该是最快出现的，却一次都没有，仿佛对茯桑差点掉下断崖这事一点都不在意。
后来，茯桑在吊桥上走的越来越稳，再也没掉下去过。
在茅草屋看书的时候，茯桑经常会忘记时间。
天色渐渐暗了，茅草屋的光线也越来越差，茯桑浑然不觉，继续翻了一页书。
有人从屋顶跳了下来，手上还拎着一盏手提灯，是云格。
茯桑掀开眼皮看了一眼，没说什么，继续看她的书。
云格轻轻将手提灯放到了茯桑手边，接着，他后退两步，一言不发又跳上了屋顶。
偶尔会下雨，茯桑就会在茅草屋住一晚再回村子。
夜里，又冷又湿，听着窗外的雨声，茯桑睡不着，会无聊地哼起曲子，不是什么流行的调子，是她自己瞎编的催眠曲。
哼着哼着，门外就会传来树枝敲击器皿的叮叮当当声，旋律跟她刚刚哼的一模一样。茯桑披着衣服走到窗前，打开，看到屋檐下，云格不知从哪里捡来了十几个破的瓶瓶罐罐，按照顺序摆放，每个里面的水位都不同……
茯桑啪的一声关上了窗户，继续上床睡觉。
就这样，雨势渐小，直至消失，消失之后，又落飘雪。
茅草屋外的景色从白变成绿，又从绿变成黄，寒来暑往，时光如梭。
等杜小蝶再看向自己的手，发现不知何时，她长大了，而眼前的安恺，也变成了十七八岁少年的模样。
“我们……”杜小蝶顿了顿，“云格这几年就是这么过的？”
“恩。”安恺说，“他所有的记忆应该都在这个茅草屋。也算是另一种形式的青梅竹马了。”
“妈妈，茯桑到底在想什么？”
“应该做了一些什么。只是她太聪明了，月长老都没发现，我们又怎么可能看出来呢。”
杜小蝶说：“该来的总要来的。”
“喏。”安恺指指远处同样长大，飞奔而来的辛归，“这不就来了。”
辛归刚靠近茅草屋，云格就从屋顶跳了下来，呸的一声，吐出了叼在嘴里的草。
辛归说：“月长老让我们请巫女回去，有事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