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回到衡阳城,已是午时。

    此时,距离刘正风金盆洗手,已过去半月有余,刘家渐渐从阴影中走出,虽然凄凄惨惨,毕竟避免了一场灭门之祸。

    这些天来,确有宵小打刘府的主意,根本没用李牧动手,刘正风的几个弟子便把他们料理了。

    这里毕竟是衡山脚下,是衡山派的地盘,刘正风虽与莫大的关系不太亲近,却也不是外界传言的不合,况且又是同门师兄弟。

    刘正风的这些徒弟,自然也是衡山派的弟子,他死了也不会改变这些。

    等江湖人渐渐散去,刘府剩下的这些孤儿寡母,除非嵩山派非要斩草除根,不然在衡山派的地盘上,倒也不怕人欺负。

    李牧打算再待上一个月,等衡阳城彻底稳定下来,便离去。

    回到刘府,用过午饭,小歇了一会,看着渐渐走出来,正和刘箐顽耍的曲飞烟,李牧淡淡一笑,带上笑傲江湖曲谱,寻着琴声,来到湖心小岛。

    再次见面,任盈盈脸上少了几份冷意,接过李牧递来的曲谱:“这便是笑傲江湖么?”

    李牧轻轻点头道:“正是!”

    任盈盈轻轻翻开,刚看了几页,那双眸子立刻亮了起来,粗粗翻了一遍,一张绝美的脸上异彩连连。

    当下顾不得李牧,一边看谱,一边试着弹奏。

    过了好一会儿,似乎才想到了李牧。

    “公子,怠慢了。”

    李牧笑了笑:“无妨,姑娘喜欢就好。”

    任盈盈眼珠一转,忽然道:“林公子,可懂音律?”

    李牧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淡淡道:“谈不上懂,到能欣赏一二。”

    任盈盈狡黠一笑:“公子身怀如此稀世曲谱,若是不懂音律,那便太遗憾了。”

    李牧道:“那我便把这本曲谱送给姑娘吧,不让明珠蒙尘。”

    任盈盈轻轻一笑,仿佛百花盛开。

    “倒也不必如此,听说公子还要在衡阳盘亘些时日,我也正好在此小歇,不若我教公子吧!”

    见李牧脸上有些迟疑,任盈盈瞪大双眼,一双亮晶晶的眸子看过来。

    “公子,难道嫌弃盈盈教不好?”

    李牧哈哈一笑,突然觉得任盈盈挺有趣的,无论她有什么目的,练武之余闲着也是闲着,学学音律打发时间也不错,何况任盈盈的音律造诣确实极高。

    ……

    时间过得极快,眨眼便是月余时间过去,衡阳城彻底平静下来,也到了离去之时。

    这天,湖心岛忽有琴音响起,甚是优雅,过得片刻,有几下柔和的箫声夹入琴韵之中。

    琴音和平中正,夹着柔和的洞箫,更是动人。随后,琴韵箫声似在一问一答,琴音渐渐高亢、萧声却慢慢低沉下去,但箫声低而不断,有如游丝随风飘荡,却连绵不绝。

    良久,琴韵渐缓,却有一二下极低极细的箫声在琴音旁响了起来。

    恰似吹箫人一面吹,一面慢慢走近,箫声清丽,忽高忽低,忽轻忽响,低到极处之际,几个盘旋之后,又再低沉下去,虽极低极细,每个音节仍清晰可闻。

    渐渐低音中偶有珠玉跳跃,清脆短促,此伏彼起,繁音渐增。先如鸣泉飞溅,继而如群卉争艳,花团锦簇。但闻雨声萧萧,细雨绵绵,若有若无,终于万籁俱寂。

    一曲结束,李牧和任盈盈相视一笑,知道已到了分别之时。

    “多谢盈盈姑娘指点,让我这个粗通音律之人,也能合奏一曲笑傲江湖,就是把这曲子给糟蹋了。”

    任盈盈美目带笑:“什么糟蹋不糟蹋,曲子不就是人弹的么?我倒觉得公子音律天赋奇高,这才月余功夫,造诣就能比得上此道高手了。”

    李牧哈哈一笑:“多谢盈盈夸奖,好像确实是这个道理。”

    任盈盈白了他一眼,那一瞬间的风情,看到李牧心中一跳。

    任盈盈似乎察觉了,心不由的颤了一下:“林公子,你今天就要走么?”

    李牧点点头道:“在此地盘亘许久,该回山复命了。”

    说着抱拳道:“这些天,多谢盈盈姑娘,非烟也麻烦姑娘照顾了。”

    曲非烟这段时间一直生活在刘府,短时间可以,长时间就不太合适。知道她是曲阳孙女的不少,以后免不了有人跳出来以斩妖除魔的名义搞事。

    恰好,任盈盈挺喜欢曲非烟的,曲非烟也喜欢待在任盈盈这里,便托任盈盈暂时照顾,如此李牧也算放心了。

    “公子不用客气,非烟就留在我这里,放心吧。”

    话虽如此说,语气里却有几分不舍,却也说不出挽留的话,片刻后,声音幽幽道:“我前日新得一曲,为公子送行吧。”

    说着,走回案几前俯身坐下。

    这时一缕凄凉婉转的琴音传来,仿佛凤鸣鹤唳一般,连心房都好似随着琴弦的震动而颤抖起来。渐渐琴音有激昂转为悲凉,宫弦、商弦同时响起,两个相似而有截然不同的音符相互盘旋纠结,一高一昂,一低一沉。

    仿佛奇峰绝岭。琴音旋转往复,层层拔高,清羽之音也越发高昂,宛若孤峰直入云霄,扶摇直上,鹤舞九天。从四面八方潮涌而来,无孔不入,山雨欲来风满楼,琴音越来越低,渐至声不可闻。

    李牧轻叹一口气,伴着悠悠琴声,走出竹楼,走出湖心岛,骑上早已备好的马儿,又回头看了一眼,任盈盈此时也看了过来,两人四目相对,李牧抱了抱拳,飞驰而去。

    ……

    一路晓行夜宿,不过七八日功夫,便赶到华山附近。

    眼见太阳洒下余晖,路边刚好有一处规模不小的客栈,今天是回不了华山了,李牧下马走了进去。

    开了一间上房,下楼刚让小二整几个小菜,一壶小酒,送上楼去。就看到了莫大先生背着胡琴,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李牧拱手道:“莫师伯,您怎么在这。”

    莫大先生呵呵一笑:“我刚从华山下来,听说师侄一直坐镇衡阳,护佑刘师弟一家周全,莫大在此多谢了。”

    李牧道:“莫师伯客气,这次来华山,可得偿所愿。”

    莫大想想已经拓印下来的衡山五神剑,难得有些激动。

    忽然,躬身一礼道:“还要多谢师侄成全!”

    李牧连忙道:“师伯不必如此,五岳剑派同气连枝,都是应该的。”

    说着,李牧客气道:“我已让小二备上酒菜,师伯要不要去楼上小酌一杯。”

    莫大大概是心情极高兴,少有的豪迈:“好,莫大我陪师侄喝几杯。”

    ……

    酒菜上齐,几杯酒下肚,莫大的话也多了起来。

    “师侄可知,刘师弟金盆洗手,我们衡山为何不派人过去。”

    不待李牧回答,接着说道:“其实,刘师弟洗手之前,便与我等师兄弟商议。听他说洗手,都心中十分不喜。”

    “刘师弟却一再坚持金盆洗手,各位师兄弟都来找我表示反对,有位师弟甚至隐隐说出他与魔教长老曲洋结识之事。我心中当时便有了担心。”

    “既担心刘师弟交友不慎,又担心是师兄弟之间祸起萧墙。”

    莫大叹息一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眼见刘师弟洗手之意甚是坚决,根本劝不住,师兄弟几个裂痕越来越大。知道刘师弟定要金盆洗手之后,我只得严令门中各人均不得参加大会。”

    “就是希望洗手大会当天能够平安无事。避免同门相互攻讦的闹剧,让人看了笑话。没想到…没想到…左盟主会…”

    “哎!”

    说到这里,莫大连叹了几口气,正待再说。

    楼下传来小二高亢的叫声:“五位客官里面请。”

    一道洪亮的声音响起:“小二,五间上房,再做几个拿手的小菜,送到我们房间里来。”

    李牧忽觉的这段声音有点耳熟,莫大先生大概也有此感觉,看了过来。

    沉吟了一下道:“似乎式嵩山派的丁师弟。”

    李牧回忆了一下丁勉的声音,还真是。

    “怎么哪里都有他,不知来我华山想干什么?”

    莫大摇了摇头:“虽不知,大概不是什么好事。”

    李牧猜测,应该是带着剑宗一伙,来华山搞事情。他倒也不担心,有岳不群夫妇在,在加上令狐冲,上去也是送人头。

    正说着,几人跟着小二也来到二楼,一边走一边还小声说着什么,以李牧和莫大先生的功力,便是在嘈杂的客栈里,也隐隐能分辨这几人的声音。

    总共五个人的声音,三个很陌生,听不出来是谁。剩下两个,一个是丁勉的,另一个让莫大先生的脸也渐渐变了色,这个声音他很熟悉。

    不由叹息一声:“惭愧,几人里边,有一个是我鲁师弟。”

    李牧恍然大悟,他也隐隐觉得声音熟悉,这才想起来,这是几年前被他修理了一顿的鲁连荣,江湖外号金眼乌鸦,多嘴多舌,人见人厌。

    “怪不得有些熟悉,原来是鲁师叔。”

    莫大先生顿时有些坐不住了。

    “我衡山派的人竟然也来了,到底是何事,鲁师弟竟然也插手其中。”

    说着看了李牧一眼:“师侄,我们要不也学学那梁上君子,去房顶听听他们说些什么?”

    李牧放下酒杯:“我也正有此意!”

    两人不论内力还是轻功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又等了片刻,外边天色彻底暗下来了,楼下一片喝酒划拳声,两人轻飘飘的来到屋顶,找到几人喝酒的那间屋子了,在边上坐下。

    内力运起,隐隐约约一阵说话声进入耳中。

    只听一人说道:“丁师兄放心,泰山派的朋友到了,我们就一起上华山。”

    丁勉叮嘱道:“诸位,记住我们上山是去讲道理地,是去为剑宗做主的,不是去打架的。实在是华山气宗太不像话,将剑宗逼到如此地步,我们五岳剑派。同气连枝,为剑宗评理,他岳不群就算再霸道。也说不出什么。”

    显然,刘正风金盆洗手那天,被李牧制住,让丁勉心有余悸,绝了动用武力的心思。更何况还有更厉害的岳不群夫妇,他真不觉得带上剑宗就能打得过。

    此行的主要目的,就是给华山派找点麻烦,搞点乱子,他并不觉得剑宗能入主华山派。

    二人听了一会,莫大皱了一会眉头,心中讶然,没有想到过去了这么多年地华山剑气之争,如今又重新被嵩山派摆上了台面。

    过了一炷香的功夫,下面没在聊什么新鲜玩意,两人飞身下了客栈。

    李牧道:“莫师伯,可要去我华山再盘亘些时间,接下来可有一场大戏。”

    莫大先生苦笑着摇头:“我便不去了,今夜就走。”

    李牧惊讶道:“今夜?这么急。”

    莫大先生叹了一口气:“鲁连荣竟然做出这种事,实在出乎我的意料,我还是把他带走吧,省得丢人现眼。”

    李牧道:“那也好。”

    ……

    酒宴结束,鲁连荣躺在床上,夜已经深了,但他丝毫没有睡意,这次华山之行,堪称他的一次翻身之仗,彻底成名立腕的翻身之仗,不容有失。

    畅想了一会,渐渐有了一抹睡意,鲁连荣正要闭眼入睡。

    正此时,恰月亮钻出云层,一丝月光透入窗户,照进屋内,屋子里顿时明亮了不少。

    鲁连荣忽然身子一疆,不知何时,床边竟然站着一道身形瘦削道人影,正默默的看着他。

    鲁连荣心中一个激灵,右手下意识去摸放在旁边的长剑,忽然眼前青光连闪,霎时间身上十余处穴位尽皆被封。盖着的棉被却完好,没有丝毫破损之处。

    他瞪大了双眼,满脸惊骇。

    过了刹那,才认出这是衡山派的看家本领,一剑落九雁,眼前不是掌门师兄是谁。

    刚想起身说话,才想起自己穴道被制住了,口不能言,手足不能动,只能瞪着双眼,有些恐慌的盯着莫大先生。

    莫大先生却懒得再看他,冷哼一声,伸手将他提起,从窗户中跃了出去,三两步之间,便已经离开了客栈地范围。

    眨眼之间,已经消失不见。

    李牧目送莫大先生远去,也不想和那几人碰面,第二天一大早,天色未明,便早早起来,骑着马儿一路向华山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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