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不知道要怎么勇敢。

    手指在键盘上敲敲打打,良久也没有打出一段完整的话。

    泄气地把手机丢在床头柜,呈“大”字把自己往床上一砸。

    不然……

    先苟着吧?反正做缩头乌龟是她一贯的作风。

    这段录音细听应该距离挺远,估计是沈乔清偷录的。

    这么好的小姑娘,冒着巨大的风险给她通风报信,她可不能出卖她。

    为自己找到了合情合理的借口,她交叠双手垫在下巴上出神,不知不觉入了梦。

    “嘟——嘟——嘟——”

    手机由于刚才听录音开到最大声,此刻到来的电话立刻把她叫醒。

    迷迷糊糊地眯着睁不开的眼手脚并用往床头柜处爬,挣扎着够到绿色键后重重地按下去,而后一秒也不停地又趴进床单里。

    “孟霜晚,你在家吗?”沈乔嘉气喘吁吁的声音传来,带了明显的急切。

    “在。”她口齿含糊地答。

    “外公那里还是华润书苑?”他急迫地想要一个确切的答案。

    听他这么着急,她也清醒了一点:“我自己家。”

    他明白了:“好。”

    然后电话就被掐断。

    什么嘛?好不容易打个电话却没头没尾的。但是困意再次来袭,顾不得去思考那么深,她倒头又睡着了。

    不过这一次还没进入深度睡眠她又被电话吵醒了。

    已经被磨得没有脾气了,她如同行尸走肉般机械地点开绿色接听键:“哪位?”

    “是我,”沈乔嘉的声音再次传进来,仔细听还有些轻微的颤抖,但孟霜晚的脑袋还昏昏沉沉便没有察觉到,“我进来了?”

    她听着这句没头没脑的话感觉莫名其妙:“你要去哪里?”

    “我在你家门口。”

    “那你进来呗,是密码忘了吗?”她有些奇怪。

    他仰头,被走廊上刺眼的白炽灯照得微微眯眼,单手举着手机放在耳边深深吸了一口气,无厘头地又重复了一遍:“孟霜晚,我进来了。”

    “好,进来吧。”虽然不知道他在搞什么名堂,她还是很配合地邀请了一下。

    这一声“好”像是莫大的许可,沈乔嘉挂了电话开始输密码。

    战栗的手指让他接连输错四次,眼看着门马上就要锁上了,他赶忙小心翼翼地把左手抱着的花束放在墙边,空出的手紧紧捏住右手的手腕让它不再因发抖而摁错。

    终于打开了门,走进去一片黑暗,他已然不记得还可以开灯这回事,只是闭了闭眼让自己适应了一下就往前走。

    摸索到主卧门口的时候,他按了按自己控制不住的狂跳的心脏,拧开了最后一道“防线”。

    “怎么这么久?”听见门被扭开的声音,孟霜晚趴在床上懒懒地问。

    沈乔嘉脑子里一团浆糊,嘴唇嗫喏着支吾其词:“嗯……对……”

    “你今天怎么啦?”他的反常让她的瞌睡虫跑了许多,开始联想到晚上沈乔清发来的录音。

    不过还来不及胡思乱想,所有的担忧都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和话语一扫而空。

    他把花束轻放在床头,单膝跪在床边,从口袋中拿出戒指盒,手指有些发颤地打开,声音却清晰地传来:“孟霜晚,和我结婚,好不好?”

    南榆是一座充满烟火气的城市,除夕夜灯火通明。刚才坐在窗边发呆的时候她把窗帘拉开了,离开的时候没有拉上,于是此刻璀璨的光束透过玻璃漏了进来。

    因此,哪怕是在黑夜中,她依旧清楚地看见了他。

    她看见了他脸上的坚定,她看见了他眼里的恳切。

    即使她还趴在床上没个正形,脸因为趴睡被压出印子,脑子更是像被塞进了一团乱麻一样不清醒……

    但是她很确定,这一刻,她清楚地看见了爱。

    所以,她不再去思虑其它无关紧要的阻隔。

    孟霜晚只知道,心告诉她,她愿意。

    声音因心潮澎湃而在喉间轻轻哽咽,内心有千言万语,最终只汇成一个简单却充满力量的“好”字。

    伴随着这一个“好”字,“砰——”地一声,零点的钟在夜的织锦中悠然敲响,打开了新与旧的交界之门。

    回想到刚才的灰败挫沮,她俏皮地想,明明这才是命运真正的暗示。

    “新年快乐。”她脑回路清奇地移了话题。

    “新年快乐,”沈乔嘉匆匆回应了她,而后像是生怕她头脑清醒后就会反悔不再上当受骗一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她的无名指戴上了戒指。

    她有些好笑地翻身,把左手换过去:“婚戒是戴在左手的呀。”

    他像是如梦初醒般,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刚才太紧张,都给弄错了。”

    “那你现在换一下。”她把两只手都递过去,用眼神示意。

    “刚戴就摘不太吉利,”他蹙眉,随即想到了新办法,“我明天再买一个好了,干脆左右都戴。”

    孟霜晚挑眉:“小沈同学,你还记得自己是研究科学的吗?”言下之意就是,怎么还相信这些有的没的?

    “我不管,一切可能对我们的感情不利的因素都得规避。”他有些孩子气地傲娇。

    “行~”她拖长尾音,把右手高高举起,翻转来翻转去地欣赏无名指上的新钻戒,咧着嘴笑得欢乐,顺带提议道,“明天正好买个小点的可以平时戴,这么大的不日常。”

    沈乔嘉单手撑在床沿宠溺地看着她欢欣雀跃的模样,嘴角怎么也压不下去,听见什么都应好。

    她突然想起什么,赶忙爬坐起来去拉他,嗔怪:“你怎么还跪着呀,快坐上来。”

    听到此,黑暗里他的嘴角有些按捺不住,顺着她的势站起来,还假装不在意地提出:“那我先去换居家服。”

    只是转身出门的火速出卖了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不过再着急他还是想起来了要顺手开灯。

    沈乔嘉走出去的间隙孟霜晚从床上坐起来,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做了什么,联想到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不禁心跳如雷。

    当她盘坐在床的一侧再次看见他走过来的时候,假装坦然淡定且老到地拍了拍另一侧:“过来吧。”

    一切尘埃落定,刚才的慌张失措在某人身上全然不见了踪影,此刻只能看到他闲散地抱着胳膊靠在门边,语气带着些痞:“你确定?”

    成功被勾起胜负欲,她很硬气地梗起脖子示威:“当然。”

    他自认不是什么柳下惠,现在也名正言顺了,逮着机会当然不会客气。

    说来这还是沈乔嘉第一次碰到孟霜晚的床,他们虽然在一起大半年,但是一直很有默契地守着那条无形的界线,就算住在彼此家里也都是睡客房。

    他也盘腿坐着,和她面对面。

    她揪着衣袖没话找话:“你还会紧张呀?”

    说的是他刚才求婚时的忐忑。

    他的脸上丝毫不见被调侃的窘态,反而很自若地承认:“终身大事,紧张一下很正常。”

    从小到大,因为中了基因彩票,他几乎做什么事都是游刃有余,身边人总评价他仿佛永远不会紧张。

    在遇见孟霜晚之前,他也是这么以为的,甚至觉得自己的生活会一直这样毫无情绪起伏地过下去。

    但是从南榆机场的惊鸿一瞥开始,他第一次,第无数次感受到全新的情绪。

    最初他不愿意承认自己心绪的脱轨,不敢相信自己的人生会有不尽在掌握中的事,会为自己的不受控而懊恼,甚至希望通过恶语相向来欺骗自己、欺骗她。

    可是渐渐地,他发现自己离不开这样的新鲜感与不确定性了。

    他不得不承认,他就是期待每次实验室团建时她找各种借口作为曹馨的家属混进来的俏皮,他就是期待每天清晨打开邮箱时那一封无厘头的邮件……

    甚至因为她,他开始不那么讨厌叽叽喳喳索然无味的团建,他开始不那么讨厌早起就要处理一堆工作。并且越来越期待她的“口出狂言”,她的“越界”。

    他的接受能力很快,一旦认清了自己沦陷的事实,就不再扭捏,甚至想化被动为主动,但出于惯性,还是只阴湿地在心里希望她能多迈出几步,偶尔腹黑地引导她更加大胆主动。

    这样,他的沦陷就显得必然,就显得顺理成章。

    就在以为两个人水到渠成,稳稳当当,等他回国准备一个完整的仪式后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在一起的时候,那个第三者的插入让他感受到了心慌意乱。

    以为自己要下桌的时候,他坐不住了,他当即买了回国的机票,想当面问问她,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

    可实验室突然出了大状况,他不得不留下收拾烂摊子。等到不眠不休夜以继日终于结束一切的时候,他们每天除了不痛不痒的问候,已经好久没有说过其它话了。

    一贯敢于尝试不怕失败的他突然变得胆怯,甚至不敢知道答案,所以他没有告诉她他回国的事。

    在九南山会碰见她是意料之中的事,他又期待又担心——既期待看见她,又担心这是最后一次看见她。

    当看到她转身毫不犹豫地下山,拉着孟奚燃要离开的那一瞬间,他本能地追了上去。

    身体最原始的反应告诉他,他爱她。

    既然爱她,那放下所谓的脸面又如何?他在那一刻明白,一切的一切,根本没有她重要。

    孟霜晚总说因为过去的经历,她的喜欢很病态,她担心他会害怕,可实际上是,他也这样“病态”地爱她,他很喜欢,很享受这种被她依赖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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