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宇扬并未继续延着前面的问题开展下去,而是另辟蹊径道,“周法医,你那呢?”

    “三只手分别是三个人的,而且都是成年女性。凶犯狠毒,为了能让手竖立起来把切口削得极度平整。”她手握的钢笔停止转动,像拿着的是一根银针,演示起来,“从血色变化来看,他的顺序应该是先缝的X,再把手切割下来,最后放入冷藏室冷冻,至于时间起码九个小时以上。”

    “我靠!网上那篇文章不就神了!他前面的预判百分之九十都中了!”张大方不可思议,后面又冲大伙调侃一句,“它不会是我们内部人员写的吧。”

    那篇文章警局很多人都看了,包括邱宇扬。

    邱宇扬朝他问道:“作者是谁?”

    “啊?”张大方环顾四周,误以为是接他刚才那句玩笑话,急切道:“反正不是我!”

    “……”

    邱宇扬面无表情:“我让你看网址IP。”

    “哦~”张大方像憨憨一样,掏出手机,手指快速滑动,“作者是个……匿名?”

    “?”会议室的人窃窃私语起来。

    邱宇扬拍了两下桌,所有人都坐好停止了交流,随即他开口道,“张大方,后续让负责网络安全的同志查一下这个IP。”

    话未完,接着,“我们这一次先不急着查案……先让这股风波平下来。”

    “什么?”徐子鑫惊讶得瞪着他。

    吴起也觉得这很慌缪,更难以言说:“老大,不查案,就不能把案子结了,不结案怎么给民众交待?”

    徐子鑫冷冷道:“郭局呢?”

    “这正是他的意思,其它的我们无需知道,服从命令即可。”

    “所有人协助网络警察,拒绝一切记者采访,你们其它的搜证自我开展。”

    这不就是查着玩玩的意思。

    上面敷衍了事?

    众人心中各自萌生起一万个小念头。

    邱宇扬知道他们一时半会不能接受,别说他们,自己不也一样,但又不好到时候敷衍,想半天只好道出这么句:“这个案子,它与以往不同,我希望大家能够理解。”

    张大方又问道:“老大,是我们来负责这个案子吗?”

    “是。”

    年度有史以来最尬最没含量的会议结束后,邱宇扬去了网警办公室。

    “邱队。”网警队长小李见他来后客气的打过招呼。

    “情况怎么样?”邱宇扬问到。

    说到这小李神情就不怎么好了,愁眉苦脸的:“我们已联系媒体平台对这些不良言论删除,撤销热搜,降热度,什么方法都用尽了。结果,这刚下去不到一会又给我上来了!”说到这他心里气呀。

    “没办法解决吗?”这的确是个很坏心情的事。

    “只能这么反复操作。我怀疑噢,应该是有团伙在暗底里跟我们抗衡拉扯。”小李把自己的猜测告诉了他,又想到了什么,“你那案子怎样?说不定凶手就和这幕后团伙有瓜葛。”

    问到案子进展,他从警这么多年遇到这个问题最难以言说的一次。只是尴笑着微微摇头,等轻扭转回半侧脸,嘴角上扬,“网址IP追踪到吗?”

    小李:“虚拟地址,两分钟换一个。”

    “……”

    .

    天空没有星河,只有那些重新聚拢的云团,它们遮住了月亮却挡不住光。

    平静的夜没有多于的波澜,却在城市中央燃起了一把火,它像是要烧上天,周身众多乌黑的云乱蹿着……

    谁会想在这样一个良夜,新际佳园最大的一栋别墅燃起熊熊大火。

    附近辖区民警对周围的居民进行紧急疏散,消防员赶到时火势已控制不住,烧完大半个宅子,救援人员进不去也熄不灭,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座老宅化为灰烬。

    一夜之间社交平台服务器彻底瘫痪,铺天盖地的新闻报道。

    这场火灾如此受关注,一是因为它出现在今天的京城,白天的事暂未消停晚间风波再起。二是因为这座宅子的主人是秦家。秦家算得上京城的一个老贵族,虽然近几年的经济有些萧条,但毕竟也是有权有势,有头有脸,家底子再落空,上流社会的位置还是处那铁打不动的。

    晚间,热度还在上涨。

    凌晨最新消息,秦家六人和三名佣人无一幸存。

    .

    翌日。

    阳台上的风吹得她长发飘飘,一只浅紫色的花边发卡夹住两侧的碎发,免于风凶猛的吹拂乱了手脚。一条简约漂亮的洛丽塔和发箍很搭让她整个人看起来甜美可爱。

    “昨天那么大火,挺吓人的吧。”杜夕霖望着不远处的那片灰烬说到。

    “嗯。”身旁的洛梨和她的穿着对比起来反差挺大,随意扎起的头发乱搅在一块,身上穿的是一套宽松修闲睡衣,以一幅慵懒的模样靠在栏杆上。

    “你不知道我昨晚看新闻说是新际佳园起火吓了一跳,我记得你家离秦宅还挺近的,结果还有点距离……嘻嘻……”她嬉皮笑脸的。

    宥梨用怪气的语气强调的对她道:“看出来了,真是辛苦我们夕霖大小姐大清早的赶过来。”

    “呵呵……”杜夕霖靠过来,挨她挤了两下,“太久没来了,我哪知道你家只是能看得到那的距离。”

    宥梨家在新际佳园最靠近别墅区的那一栋,而且还是三十六楼,站在这个连接她房间的小阳台俯瞰下去简直就是一览无余。

    “这事反转也真大,昨晚还是全网哀怜,今早料一出就到处都是骂声,你说你家这楼有没有偷工减料啊!”杜夕霖抬头看了眼天上的高楼。

    “别站着没事牙痒痒就说风凉话。”宥梨说完吹了吹她两鬓的散发。

    哼得一声,杜夕霖装起委屈。

    *

    警局刑侦小组公办厅里,一群身穿便服的警员围坐在一团。

    “这么多条人命竟是为了引出一个秦家!背后的人与他们秦家是有多大仇啊!”吴起感慨着。

    “可不是,一晚上九条命,早上又被曝出黑料,现在连个名声也没了。”雄奇说着,摇了摇头。

    讲到这,张大方就想起他早上去秦氏集团的事,跟他们分享道:“我早上不是去秦氏集团总部哎,还遇到了银行的,他们速度也够快。那么大栋楼里面乱七八糟的,人都跑空了,估计现在已经封条都上了。”

    “我还以为这事有反转,需要调查一番,结果那些高管一看出事了,就坐不住了,卷钱就跑。”徐子鑫无奈地笑道。

    失火的消息传出后不久,网上就渐渐曝出秦氏对建筑物偷梁换柱的瓜,并且以网络形式公布证据进行石锤,接着又牵扯出三年前一次意外事故,以及欠下银行巨额外债等等。

    关于十六年前的事故,是一个叫南县的小城市,发生地震导致小区房屋坍塌,还致六人死亡。秦家是做房地产生意的,而那个小区正是秦氏名下。

    同样黑料也不仅仅是针对秦氏集团,还有对现任秦氏家主秦昌平的批判。连戴曝光出他风花雪月时的情债和混乱的私生活,还有做为著名慈善家头衔下的虚伪,种种罪行。

    徐子鑫将桌上的笔竖起,在手中飞快地转着,不急不慢地问道:“早上邮局送来的东西你们都看了吗?”

    “邮局送什么了?”张大方很蒙圈。早上他去秦氏集团的时候,警局收到了一个匿名寄来的包裹。

    “你当时不在。”吴起对他说道,“就是一封不知道谁寄来的东西,里面有关于前面三位受害人的信息,还有陶安的,都是我们之前不知道的。”

    徐子鑫直接将一旁的资料扔到张大方手中,让他自己看去。

    他们其他人则继续热火朝天地讨论着。

    一个高大的身影朝他们走来,一身老大爷行头的日常便服,手中还拿着个黑色的保温杯。

    “都挺悠闲的。”邱宇扬不温不火道,接着他就用他那双鹰眼缓缓审视着他们。

    其他人都条件反射地低下了头,张大方反而抬起头来,哆哆嗦嗦地说道:“不是老大你自己说的让我们不要查案。”

    “我说过吗。”他不是在问,而是很肯定地说道,“明明在会议快结束时有人还问了我,这事是不是我们管,我说的,是。况且我和你们说的是那边不用管,但这火灾、秦氏涉及到的案例,你们都办完了!”他的保温杯轻敲在桌上,吓的他们心头一震。

    张大方有口难辨,欲言又止,加上他这么一说便给绕的晕头转向的,心里嘀咕道:这到底是啥意思,办不办呀!怎么办啊!这让本肥壮的他雪上加霜,脑壳又壮了一圈。

    其他人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暗暗发笑。

    “准备开会。”邱宇扬扔下这么一句话,便戴上他的保温杯转身走了。

    所有人这才松了口气。

    开会时,邱宇扬给了他们三分钟疏理时间,近两月发生的案件。

    “张大方,你来讲一下对这几起案件的看法。”邱宇扬都没给他缓和的余地,默默退回到台下坐好,等他上来。

    张大方听到自己的名字后,咽了口口水,心里吐槽道:老大可真记仇!但他做起事来还是很认真负责的,马上调整好心态,准备对案件进行分析:

    “首先我认为这几起案件是连在一起的,他们的目的就是对付秦家。秦家昨晚失火应该也不是意外,因为根据我们的调查,秦家丧命的九人中,六位是家庭成员而且都是直系一脉。他们的亲信也表示这六人聚在一起除非逢年过节,一般很少,所以昨晚绝不是意外。”

    “早上收到的资料,我们也找到了能联系人物的关键信息。那三位受害人年轻时都在不同的夜店做过小姐,这是我们知道的,不知道的就是她们都曾与秦昌平发生过关系。而陶安的这层关系就更扯了。”

    “陶安早期在秦氏的工地上当过工程师,他发现了施工中存在的问题,却被秦昌平收买。约他见面的地方在一所夜店,而陪在秦昌平身边的正是第二位受害人。我们之所以事先没有发现,那是因为秦昌平用手段抹去了这一切。”

    “要是因为这样的关系去杀人很难说通,但这些对于背后的人来说,是合理的。”

    “没错。”邱宇扬道,“寄来这些的人就是想让我们给陶安定罪,找了个替罪羊。”

    这么一说,吴起是听懂了,愤慨道:“他们把我们警方当枪使啊!”

    徐子鑫在一旁扇火:“可不是,我们不是一直在被牵着鼻子走吗。”

    “这背后之人定是与秦昌平,不!是秦家!有深仇大恨啊!”

    邱宇扬:“哪一个案件背后不带恨意。”

    “……”

    警方依旧没有动静,车要往前驶,坐不住的人己经开始上桌。

    .

    网上舆论再次爆发,而这次就是轮到寄往警局的那份资料公之于众。

    .

    “姐姐。”

    比糯米还软的声音。

    宥梨长嗯了一声,人躺在床上和陶之之通着电话,“怎么啦?”

    “班级群里有人骂我。”陶之之委屈道,这也正常毕竟多多少少也波及到她们。

    “没事,你不搭理她们。”宥梨安慰着。

    “可是不开心……好难受,她们都不和我玩,说的话……真的很伤心。”

    “不要难受啦,姐姐和你玩,不要在意她们的话,不听不听。”

    “……”

    她开导好一会儿,陶之之心理勉强舒服些,小女孩用极其祈求的语气诺诺地问:“姐姐明天会来吗?”

    “你想让我来吗?”

    “想。”

    宥梨宠溺地道:“那我明天上午带着你爱吃的草莓蛋糕一起来。”

    电话另一边没有了回响。

    宥梨:“之之?”

    还是没有声音。

    “之之,之之?怎么了?之之……卡住了吗?”

    电话另一头静的可怕,像没打通过般。

    她没想太多。或者……不敢想……

    她眉头微蹙,刚要挂掉电话,打算重新拨过去。

    突然!

    “姐姐救我!姐姐!啊啊啊……救命啊!”电话里传来女孩喊破喉咙的呼救,像是有双手从屏幕里穿过来想紧紧抓住她却抓不到的无力感。

    “之之!”

    她瞳空张大,默名的紧张感让她不知所措,连忙朝电话里寻问,“怎么了!之之!之之!”

    她急得想立马钻进去!

    “嗯——”叫喊声像是发不出力,挣扎着,怕不是被捂住了嘴。

    “之之。”

    眼见此时……

    电话挂了。

    .

    昏黄的灯光晕染着房间,一股凉风吹入骨里。

    她的心脏,“咚!咚!咚!”如同千斤重的巨石在体内跳动,感官早已麻木。

    忽而!!!猛然向窗外看去,窗户开了,一个人矗在那,黑色的鸭舌帽低压在脸上映出下面漆黑的一片。

    话音未落间,她手中的手机滑落到地板,轻轻一响!

    “嘣!”

    脑海短路中同时砸开花。

    手机屏幕上的页面显示着通话纪录,却并没有刚才悄然结束的那通电话。

    “啊——”

    她吓得从床上飞快地跳下来,连鞋子都没穿就往房门外跑。

    冲出卧室的那一刻,本以为自己有救了,结果……

    客厅里,陶欣和洛川柏倒在血柏之中,一把沾满鲜血的匕|首就在脚边,匕|首尖锐而锋利。

    她朝右边门方向看去,一个戴着笑脸面具的人站在那,看着她,好似暗暗发笑,她好像听到了,是声音,是笑声。

    “噢……”她眼里含着泪,捂着嘴,吓到叫不出声来了,腿不停地颤颤发抖。

    “爸……妈……”眼泪自顾自地流。

    报警!对!报警!她想回房间拿手机。

    一转身。

    窗外的黑衣人出现在面前,比她高大半个头,她当场直接被惊倒在地。手乱动着,好像摸到了什么,她拿起来,双手握紧哪怕不停的哆嗦,接着腿往后蹬,用力的向后退缩。

    “咚!”

    她已经没有地方可以退了,狼狈地靠在墙壁上曲起身体。

    黑漆漆的一片照在她身上与夜色相称。

    她那双漂亮的杏眼黯然失色,现在看来像个无底洞,还有那原本甜美动人的菱形唇淡失了血色,雪白雪白的,渗得人慌。

    黑衣人再没有动作,只是站在她面前,她不敢抬头,手中的匕|首依然对着他。

    不知过了多久。

    匕|首上鲜红的血液沿着把柄缓缓流下,她惊讶地看向前方!

    一双灰暗的狭长的眼睛,巩膜蔓延着交错的血丝,细细得扎进她的眼里。

    “……噢,”她的一滴泪,掉在手上浸湿缓流在手腕处的浓血。

    一个响指。

    匕|首贯穿进他的胸膛,他的手牢牢握扣着她的手,一股蛮劲扎入,他眉骨下弯成月,嗞得一声。

    就在此刻,面前的人一闪一闪,一会儿变成看不清脸的黑衣人,一会儿又成了带面具的笑脸,这种不真实却又存在的迷失感,慢慢侵蚀着她的灵魂。

    闯进夜色深处。

    时间恍如静止,她的眼里到最后只剩下,迷茫,恐惧,崩溃,绝望,死亡。

    “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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