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迎走后,明姝算着时间又等了一会儿才出门。王妃知她性子护短,既想借圆饼逼她出错,她不现身便不会动手。明月阁的守卫果然就跟摆设似的,装模作样比划了两下,关她的守卫就让开了。

    明姝到时,前院已黑压压站满了一片人。

    王妃拉着沈若倾的手坐在正上首的一条长榻上。背后站着楚王七个姬妾,因她们身着衣裳的颜色不同,明姝暗地里将她们称作“欢天喜地七仙女”。

    如愿看见明姝出现,王妃插满珠翠的朝云髻亦高兴得一抖,她忍了忍笑意,扬声道:“司明姝,你好大的胆子,纵仆伤害王爷挚爱在前,又违抗王爷禁令在后,本王妃看你是当真不想在楚王府待下去了。”

    为示安慰和亲近,王妃拍了拍沈若倾的手。沈若倾身子微不可见地一抽,淡笑着不动声色抽回了手。

    明姝望着这一幕,调侃道:“往日王妃觉得明姝夺走王爷宠爱容不下明姝,没成想和倾姑娘处得不错。”

    王妃用一副“你有什么大病”的表情看着明姝,冷笑:“司侧妃怕是找错重点了,还是瞧瞧你边上这个可怜的孩子吧。”

    明姝不作声,转过头看了看被按在长凳之上的那个小男孩,约莫十岁出头的孩子,又黄又瘦,一看就是营养不良,偏一双眼睛又黑又亮,分外机灵。看见明姝来了,他甜甜一笑,乖乖叫了声:“明姝姐姐”。

    明姝心中叹了口气,这哪里是圆饼,干干瘦瘦的,该叫“油条”才对。她摸了摸圆饼的脑袋,放柔了声音:“姐姐在,别怕。”

    “当真是姐弟情深,观者动容。司明姝,你的好义弟今日就要因为你的善妒死于棍杖之下。四名侍卫同时执杖,一次四杖。啧啧啧,你说这个瘦弱可怜的孩子统共能挨几下?”王妃掰着手指,刻薄笑着。

    明姝眼皮一翻,将圆饼护在身后,也懒洋洋笑起来:“觉得圆饼瘦弱可怜的是您,要杖打他的也是您,又当又立您是专业的。王妃所言所为,不就是在激明姝为救下圆饼再次触怒王爷吗?”她说着颇为赞许地点点头:“钓鱼执法您也是专业的。”

    “大胆!”

    虽听不明白明姝在说什么,王妃一猜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手指着明姝骂道:“你当你还同从前一样独得王爷宠爱可以肆意妄为吗?再敢以上犯下,真以为本王妃不敢动你吗?”

    她说着目光落到执杖侍卫身上:“动手。”

    “不要!”明姝扑到圆饼身上,将他护在身下,嘴巴正巧凑在他耳边。

    石阶上,沈若倾也站起了身,静静看向此处。

    四根棍杖高高举起,眼看就要落下。

    明姝护着圆饼,目光向院门口探去,心口砰砰直跳。

    怎么还没来?这四棍下去可不是玩的。

    劲风从耳畔扫过,明姝紧紧闭上眼,死死按住身下拼命挣扎要将她推出去的圆饼。

    “住手!”棍棒在半空停下。

    明姝心跳漏了一半,半睁了眼看去,一道清丽婉约的身影正缓步走来。

    英雄救美的桥段在各类影视剧、小说中数不胜数,但被绿茶女配救的,她当属第一个吧。

    这一刻,明姝忘记了沈若倾的人设,忍不住向她冒出星星眼。

    沈若倾撞上明姝的视线,一怔,若无其事看向王妃道:“王妃慎重,奴才也就罢了,司侧妃到底是王府的妃子,这一杖下去,打的也是楚王的脸面。”

    王妃闻言面容一僵,半晌,声音冷硬道:“本也是为倾姑娘出气,你若是不领情,随你吧。”

    “王妃恩德,倾儿会记在心里。”沈若倾向王妃敛祍一礼,声音恭谨:“倾儿有几句话想问那孩子,不知可否?”

    王妃面色和缓了些,清了清嗓子:“可。”

    沈若倾到圆饼跟前蹲下,将他扶坐在长凳上,神态温柔。

    圆饼有些变扭地避开她的手,目光看向别处:“哼~早上伤你的人就是小爷我,可别假惺惺的,要打就打吧,别伤害我姐姐。”

    沈若倾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说道:“你身量瞧着只有十岁,我猜你实际该有十五了。”

    圆饼飞快地抬头看了沈若倾一眼,低声道:“你放屁。”

    沈若倾好脾气地笑笑:“你功夫不错,但我猜你对认字读书更感兴趣。你上过学吧?”

    圆饼指尖无意识扣着长凳上的缝隙,低垂着脑袋嘟囔:“还挺会猜。”

    沈若倾伸手捏住圆饼两只耳朵:“圆饼这名字,谁取的?不是你姐姐吧!”

    圆饼脑袋越垂越低,似乎触到了什么伤心事,小声抽噎起来。

    明姝蹙眉看向沈若倾。她想干什么?

    沈若倾将圆饼两只耳朵合力向外轻扯了下,站起身来用目光向明姝示意院门口的方向:“司侧妃,王爷还有,您请的客人们都来了。”

    明姝一震,回首望去,楚王府大门通向前院的九曲长廊上浩浩汤汤涌进了一众人。楚王走在最前,正和五六两位皇子说着话,两位皇子身畔还各带了一名女眷。后方紧随的,是楚王门下一众官员。

    王妃一下慌了神:“怎么来了这么多人?王爷没说今日要宴请啊!快快快都撤了都撤了。棍杖都收起来,长凳也收起来。还有人……人先关起来”

    她对着明姝恶狠狠道:“今日算你运气好,不过这账可没算完司明姝。”

    明姝看着长廊上一行人越走越近,低低一笑,完?好戏尚未开场,今日当然还没完。

    “王妃,这小子傻了!”有侍卫要来拖圆饼走。他从方才和沈若倾说了几句话后就一直是这幅失魂落魄的模样,抱着头坐在地上一动不动。侍卫要用蛮力来拉他,明姝还未来得及去拦,沈若倾已上前按住圆饼肩膀将侍卫挡在身后。

    楚王带人进前院时,现场刚被收拾干净。

    谢修怀在院内环视一圈,先问王妃:“怎么都聚在此处?”

    看见明姝时,他目光一暗,轻笑道:“姝儿也在?”

    说着走到明姝身边,将她拥入怀中,轻声责怪道:“这样冷的天气,怎么不带个暖炉出门?”

    自始至终不曾给过站在明姝身边不远的沈若倾一眼,仿佛那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

    奥斯卡影帝提名没你我不服。

    明姝心中冷笑,纵使几个时辰前司明姝和他已经决裂,在外人面前他竟然还能心无芥蒂地同她扮演这场柔情蜜意。

    陡然有一股不适感从胸腔冒出,明姝将唇抿成了一条线,她有些想吐。

    她头回真正意识到,这个男主人设真的不行。

    不过现在可不在走剧本,剧情外的部分我没必要扮演那个爱你爱到不行的恋爱脑女主角。

    明姝从来不是委屈自己的人,这样想着已伸手将楚王推开,避瘟虫似的急急后退两步。

    楚王怀中一空,轻揽着明姝的手僵在了半空,仅一瞬,他不动声色将手收回,依旧端的一派风度翩翩的模样。

    司明姝因为上午的事对他心怀怨愤。

    但,这没什么。司氏美丽愚蠢,对他情根深种,就譬如,上回东宫旧人夜袭王府,目标本是他,司明姝却以命相代自陷险境。

    如此深情,又怎会在一夕间消磨殆尽?

    谢修怀笃定,只要自己稍加哄诱,司明姝会继续死心塌地爱着他,就如同从前。

    今早之事,他已告诫管家严锁消息,绝不可透出府外。

    她于他尚有用。

    他需要借她让父皇相信楚王爱美人不爱江山,他需要借她为若倾挡去一切危机。

    谢修怀浑不在意地宠溺一笑,仿佛明姝只是在同他使小性子,他耐着性子招了招手:“姝儿,来。”

    明姝长睫一颤,不耐瞥他一眼,谢修怀怔了怔。

    司明姝生得极好,是燕京公认的美人,明眸皓齿,朱唇粉面。尤其一双杏仁眼,终日含着一泓秋水,清澈见底。

    往日她所有情绪都写在这双眼里,叫人一眼望穿。

    这一刻,谢修怀却有些看不懂了。

    这一眼没有恨,也没有爱。仿佛在看一件事物,冷漠得叫人心头发颤。

    但这一眼,似乎也只是错觉。下一刻,那杏眼周围迅速晕染上一圈红色,眼中瞬间蓄满了盈盈水光,她死死捏着裙角,身子抑制不住地轻轻颤抖起来,就这样痴痴凝望着他,神色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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