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大宋,无法无天正文卷第三百三十二章全城搜捕当天下午夏悚就坐上了前往两浙路的船只。

    他虽是武官出身,但毕竟已经六十岁了,经不起这样的颠簸,只能走船过去。

    而江浙那边到三月二十日的当天打砸就上升到了巅峰,但各司衙门反应迅速,抓人的抓人,驱逐的驱逐,骚乱持续了两天终于平息。

    各路地主眼见事情闹大,有的开始打退堂鼓,有的见朝廷只是抓了打砸抢烧者,并没有大面积肆意抓人就放下心来。

    三月二十三日,在骚乱持续的第三天后,杭州城西南富阳县东面钱塘江的一栋酒楼内,龚旭、潘识、王玮、张若海等苏州坐拥土地最多的四大家族齐聚。

    除了他们以外,还有湖州、常州、秀州、杭州、润州、江宁府等多地四十余名地主豪绅云集,而且还是大地主,可以说能够坐在这里的人,至少名下也要有三万亩以上的田产。

    酒楼楼高三层,楼顶上能俯瞰整个钱塘江,风景极为优美。江边杂乱丛生,野草蓬蒿、杨柳依依,在阳春三月里随风飘荡。聆听江畔涛声,充满了闲暇惬意之感。

    但此时的各大家族族长们却对楼外的美景没有丝毫触动,每个人的脸上或是忧愁或是惊惧或是迟疑或是无所畏惧,大家各有心思,自然无法欣赏景色。

    他们把整个三楼包了下来,屋中嘈杂窃窃私语,相熟的几个朋友各自坐一桌,目光主要还是放在了以龚旭、潘识为首的苏州大地主身上。

    毕竟这事是他们挑的头,现在事情闹大了,一旦朝廷追究下来,说不得必须要把他们推到前台去,当那么個替死鬼了。

    而龚旭、潘识、王玮、张若海四人的脸色其实也非常不好看。

    这可是在大宋。

    造反起义在大宋是掀不起什么风波的。

    所以他们根本没想造反,就只是想积蓄力量,在城中抗议,给朝廷施压而已。

    结果万万没想到人一多,就无法维持秩序,特别是有些冲动的人,见官府一直不闻不问,愤怒挤压,竟开始打砸抢烧,甚至闹出人命。

    这是他们无法预料到的事情。

    正如宋钦宗时期,刚开始只是三百多个太学生抗议,转眼间汴梁数万百姓走上街头,打死二百多个太监一样。

    一旦人群多了,愤怒传染出去,那自然也就很容易酿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咳咳咳”

    见此时楼内众人惴惴不安,龚旭不得不站出来稳定军心道:“诸位,大家坐在这里是为了什么,我相信大家也明白,朝廷一日不废除摊丁入亩和征召地客,我们就一日不得安宁。”

    “如果在这里就前功尽弃,那么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要纳的税越来越多,帮我们耕作的地客却越来越少。长久以往,破家灭族,就不远矣。”

    他环顾众人,继续说道:“因而我们不能就此罢休,还是要继续和官府相持下去,决不能就此离开。”

    今日在场众人已经有不少萌生退意者。

    龚旭等人必须把他们留住,因为除了龚旭说的诉求得不到回应以外,更重要的是如果大家都退了,潮水退去朝廷发现他们这几个人在裸泳,那不抓他们做典型就鬼来了。

    所以为了留住那“法不责众”的一线生机,他必须把人团结起来,否则过一段时间朝廷秋后算账,那他们才叫真正的遭殃。

    然而人心散了队伍可不好带。

    有人马上说道:“说得好听,现在出了大事,打死了人,还烧了不少铺子,你说说这事官府会善了吗?”

    龚旭立即沉声道:“打死了人,自然要把打死人的人交出去抵罪。还有赔偿也不能少,务必不能让朝廷抓到痛脚,此事本身就是为了我们大家,难道诸位什么都不做,我们还能安然无恙吗?”

    “这”

    众人顿时面面相觑,被他说到了痛点上。

    不得不说,苏州这几个大地主还是有两把刷子,迅速把大家关心的事情当成了筹码。毕竟他们已经上了贼船,而且不管是现在走还是继续留下,诉求达不到就难以脱身。

    因为从显性的摊丁入亩上,他们承担的税务只会越来越重,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隐性的更不用多说,佃户都被抢走了,谁还帮他们种地啊。

    再这样下去他们数万亩田土就要变成荒地,朝廷那边则可以利用佃户开垦新田,大修田地,完全不用担心农耕问题。

    归根到底,农业社会缺的不是土地,而是人。

    这数百万平方公里面积,多的是田土,只要有人有钱,朝廷完全可以修水渠重新灌溉田地出来,直接不带他们这些地主玩,他们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偏偏如果是以前地主们不担心,因为朝廷没钱,大部分财政都要放在三冗里,哪来的钱去修水利设施?

    现在不一样了。

    三冗问题解决,外贸收入大涨,商业繁荣,国家财政收入与日俱增,有的是钱,他们这些地主再怎么样也没法跟整个国家抗衡啊。

    “那按照龚兄的意思是,我们继续抗议下去?”

    有人试探问道。

    “不错。”

    “可若是朝廷怪罪下来呢?”

    “刚才不是说了吗?交人、赔钱!”

    “但我总觉得朝廷要的是一个借口,现在就有这个借口。”

    “.”

    龚旭沉默了。

    这就是他最担心的事情。

    但片刻后潘识说道:“大家也不用担心,所谓法不责众,我们这么多人,也没有,难道朝廷还真会把我们屠光不成?”

    “唉,也就只能这么去想了,如今我等也是骑虎难下了,不抗争,家财慢慢败光,抗争,心惊胆战。”

    “那又能如何呢?我听说已经有不少人被迫走了朝廷给的路子,甚至还有人把家中的田地低价卖给了官府,现在正在组织船队出海。”

    “呵呵,船队出海,九死一生。别看那什么远洋船队带了多少金银回来,可人们总是看不见他们去多少人,回来多少人。”

    “这事.算老夫胆小,就不掺和了。唉,谁能想到忙活了几代,好不容易攒下的这份家业,就要毁于我手?”

    下面有人叹息,有人默认,还有极少数人最后决定退出,带着自己的人手离开杭州,回到老家去。() ()

    一来这事闹得太大,他们也害怕会出什么岔子。

    二来他们深感无力,即便事情闹得如此大,朝廷依旧没有松口,亦是让人感觉到朝廷的决心有多大。

    所以最终还是有那么几人离开。

    他们的下场也无非两种,要么慢慢被朝廷征走他们名下的佃户,然后又背上高额赋税,最后倾家荡产。又或者早做决定,把土地卖掉,进入商业。

    这显然需要极大的勇气。

    毕竟以他们的累世家财,瘦死骆驼比马大,就算把土地卖了坐吃山空,只要家主不沾赌博,基本上几代人都不愁吃喝。

    而经商就风险太大了,特别是出海。

    别看远洋船队官员陈海忠短短七八年间,由从八品现在升到了从三品同知市舶总监。

    但这中间付出的代价是让人难以想象的。

    别人不知道,他们这些江浙人却都知晓,毕竟陈海忠每次出海和归来都在这边。

    光他那两次出海,因为疾病、海浪、风雨、失踪等情况损失的人手就多达数千人之众,这还没算有多少船毁人亡的事情。

    另外就是江浙地区去日本、高丽经商的人也非常多,这些人同样伤亡惨重。

    因此相比于安安稳稳种地,有这个稳定的铁饭碗收入在,谁又希望自己卖光了土地,跑去外面风餐露宿,甚至冒着船毁人亡的风险去经营呢?

    可现在..

    那些离开的人摇头叹息地离开,只能希望剩余的人最后取得胜利,让朝廷放弃摊丁入亩以及征召他们的佃农。

    这些人走后,场内还留了三十多名大地主,最后决定破釜沉舟,再跟龚旭他们拼一把。

    于是接下来的数日,他们再次开始组织起抗议队伍,在城内城外四处游行,只是没有了前几日的声势,却是相对低调了许多。

    然而到了四月初,一切都变了。

    四月六日,坐客船日夜疾驰,换船夫不换船,航行了一千多公里的夏悚拖着略微疲惫的身躯入了杭州城。

    进城后他迅速在城内四处巡视了一番,他只带了几个家仆,看到城内秩序勉强恢复了许多。

    但城内各地还是有林林散散,加起来数千人在不断游行示威,让他皱起眉头。

    最主要的是他看到一些经过打砸的店铺还没有修缮,被烧毁的房子残垣断壁仍然在风中摇曳,可见当时市面上有多混乱。

    等到午时,夏悚便终于走进了转运使衙。

    府衙中杜杞、任茂成等人听说夏悚过来,连忙出去迎接,将他请进了后堂屋内。

    “见过计相。”

    两浙路转运使后堂里,转运使、副转运使、通判、度支判官等官员向他行礼。

    虽然财政部已经不再是三司,但名义上还是政制院下第一部,因此大家还是按照以前的习惯,称呼财政部尚书为计相。

    “哼。”

    夏悚冷哼一声,双手背负在身后,坐到了主位上,随后沉声道:“外面现在这副样子,你们难道没一点感想?”

    杜杞一愣,便苦笑道:“计相,此事并非下官等人不作为,而是知院”

    “额”

    夏悚一拍脑袋心道糊涂了,这事赵骏来之前跟他说过。

    两浙路的地主们之所以闹腾的事情那么大,基本上都是他放任的。

    但因为一路疲惫,加上看到城里这副样子,又是六十岁年纪,一时间就给忘了。

    于是转头说道:“知院的指示自然是对的,不过还是不能让他们太猖獗,以免影响了杭州城里百姓才是。”

    “计相说得是,是下官疏忽。”

    杜杞连忙说道。

    这事可大可小,就看上官是不是会轻轻揭过。

    显然有知院背书,没什么太大的问题。

    “嗯,把眼下的形势跟我说说吧。”

    “是。”

    众人就把情况稍微讲了一下。

    末了任茂成道:“计相,二十日他们大闹杭州城后,这段时间他们消停不少,已经有一些人回去了,如今城里城外应该只有数千人。”

    “冥顽不灵!”

    夏悚冷笑道:“朝廷旨在为万民百姓谋福祉,且又不是不给他们生路,却还死抱着田土不放,真当朝廷不敢杀他们不成。”

    “请计相吩咐。”

    杜杞立即说道,这段时间他也受够了气,早就想发泄了。

    “去把其余四司主官叫来议事。”

    夏悚说道:“知院的意思我明白,有些该杀,但也不能全杀,否则一来难以服众,二者人心惶惶以致国家动荡。因而必须查出罪名,尔等再传我命令,即刻招各州禁军来杭州。”

    说着他拿出了手中的皇帝诏令以及枢密院调令,有这两份调令他才能调动军队。

    “是!”

    见到夏竦带来了军令,众人立即兴奋起来。

    现在地主们人多,光靠他们手里的人马确实没什么办法,禁军来了就什么都好说了。

    当下转运使衙门立即运转起来。

    有人通知其余衙门的人来开会,有人快马去各地军营调兵,还有的封锁消息,除了他们几个主官以外,下面的属官属吏,都不能知晓内情。

    数日之后,周边各州禁军都迅速开赴杭州。

    夏悚与六司主官开会,定下了要抓哪些人,怎么抓,怎么审问,如何前往他们家调查情况。

    抓大放小,怎么判决等等都谈得差不多,等到了四月九日,基本上就已经理清楚。

    这还要感谢龚旭他们先礼后兵的请愿书,那不名单都给他们整理好了,现在就是按名单抓人的时候。

    九日上午辰时,转运使衙署内,夏悚坐在厅中主位,俯瞰着下方,冷声说道:“传我命令,各司衙役,加上禁军,全城搜捕抓人,一个都不许放过!”

    “是!”

    下面转运使、安抚使、常平使、提举使、御史司、皇城司等诸多主官大声应下。

    随后顷刻间满城一万多衙役和士兵,开始四处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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