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为《永恒》系列的前片序章小短文。

    以星星的角度,通过神与人对立的立场,诠释了英雄王眼中的世界观与价值观。

    何为人类,价值,何为灵魂。

    通过此文,发表本人对英雄王作为王者的揣摩与剖析。

    (一)

    在那个时代,有这样一位王者。身上流淌着近三分之二的神之血,却自诩为人。

    此人见过万物,他的美名被世人传唱,英俊的外貌为神明所仰。拥有一切财宝,尽享凡世奢华的男人心比天高,习惯于俯视万物的他很少抬头仰望天际。

    太阳,火一般燃烧绽放着最耀眼的光芒,非肉眼所能直视,也非斓物所能比拟,却被他视为【目无章法的傲慢之徒】。不屑,轻蔑,对万物持有这种心情的男人无法避免受到众神的背地指责。

    后来,男人莫名变得暴躁易怒,大地为之皲裂,人民为之惶恐。

    “此人不给他们的父亲留儿子,不给母亲留下女儿”

    这是人民哀嚎悲恸之音

    也是神明疾愤动怒之因

    ――

    在那个时代,有这样一颗星星。它因无礼被星群所遗弃,也因暗淡的光束为人们所忽视。被天神创造其身,却不被赋予自由与情感。

    毋庸置疑,星辰何须情感。

    宁夜高挂黑幕,衬托月亮银辉――这是星辰的职责。

    驱赶黑色夜幕,指引旅人归乡――亦是星辰的义务。

    ――可是,这颗星星,因傲慢无视职责,因轻蔑无视义务。高悬,却与众星相距甚远;暗淡,无法与其他星辰的光辉所能媲美。

    这样的它,无聊地俯视大地。冰凉的夜晚,与寒冷为伴,假意乐在其中。

    偶然,他抬头一瞥星空

    偶尔,它低头睥睨凡物

    ――只是一个巧合,他们发现了彼此

    “为何看着我?”星星迎着他冷峻猩红却暗含笑意的眼眸,不解。

    “渺小的星辰,此话并非对本王发问,而是你的扪心自问啊。”

    注视着这颗渺小暗淡的星星,男人的眼里有一闪而过的惊喜。

    “我不明白”。

    “质疑他人对你注视理由,同时也是对自我价值的质疑。如此渺小,连光芒都黯然失色的自己为何能受到他人的注视?――你是这样问自己的吧”

    “……”

    心里被疑云所蒙,明明是如此暴虐狂妄之徒,却肆意滥用他的洞察力一针见血地用言语刺穿它内心的屏障。

    “如你所见,我没有其他星辰那般璀璨的光辉,从未有地上的旅客能够发现我的存在,你是第一人。”

    男人沉默了几秒,忽然大笑起来。

    “看看吧,这片夜空只有你这一颗星星,虽然不起眼,倒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根本无需放眼于四周,它知道男人说的是真的。它眨眼,不屑的说道:

    “耀眼的星辰不愿同我同在一片夜幕。”

    “究竟是它们不喜你,还是你的傲慢将它们拒之千里?”

    男人的问题对于它而言毫无意义。

    “我不认为这两者有什么差别。”

    “天壤之别”。

    男人嗤笑道:“被星群遗弃,实则是你遗弃了它们。”

    星辰不愿再去理会他的胡言乱语,逐渐隐去自身本就不明亮的光辉。

    (二)

    自那之后,这颗星辰每夜都俯视着那个男人所在的国都。似乎这样默默地注视成为了它无聊生活中的一件――算不上乐事,却发自本能去做的事情。等待,足矣驱散漫漫长夜的寂寞。

    慢慢地,它发现男人有了明显的变化。虽然性格仍旧阴晴不定,但脾气好了很多。

    为国民谋福,消灭怪物苏巴巴

    那个男人,正在学着做一个好国王

    而带来这一变化的,是神明愤怒之下派下人间作为天之楔的克敌而存在的恩奇都。

    他们的大战惊天动地,却在战后视对方为此生唯一对手,甚至是――朋友

    “你的变化出乎我的意料,我终于看到了国王该有的样子。”

    星星对他说着,没料到遭到了对方的鄙夷。

    “对于人类而言,仅仅是春风般温暖的保护是不够的。不经历风雨洗礼的灵魂,即使纯洁无暇,也算不得真正的纯粹。明白了吗星辰,人类所需要的并非只是保护,还有带领他们历经风霜严寒的王者。这种事情,本王早就在做了,所谓的变化,不过是本王在表现形式上的展现有所不同。”

    “你的意思是说你的本质并没有变,你一直爱着人类,并非出于任何理由是吗?”

    “理由嘛,倒是算得上有一个”。

    男人的嘴角带着不羁的笑容,那是――连太阳也无法媲及的姿态。“治理人民,带着人类走向辉煌这件事本身深得我心,正是如此我才会去做,不为其他”

    听完男人的话后,它的心里涌出了惊讶之意,随即慢慢平复。

    “我和你见解相异。”

    “哦?”

    “人类需要的是依靠,而非带领。神明的力量取之不尽,只要人类愿意顺服,神可以赐予他们想要的。而在你带领下的人类,他们会去寻求本我,创造文明,甚至去质疑神明存在的合理性。这样的人类,会遭到神的遗弃。”

    “究竟是神遗弃了人,还是人远离了神――你永远分不清主谓顺序的重要性啊,渺小的星星”。

    男人双手环胸,明明是鲜艳的红瞳,仍能看到火焰的跳跃。

    “之前本王问过你――是星群远离了你,还是你远离了星群。你很清楚,你全身上下并无特色,根本没有傲慢资本的你仍对它们表现你的无礼,这么做的原因只有一个――”

    “……”

    它有些慌张,但又对男人的答案屏息期待。宛如潘多拉的魔盒,明明是罪恶的源头,却仍忍不住让它想要打开。

    “不去创造价值,等待神明施舍,这种生活过于无聊了,拥有这样思想的人类,足矣被本王定罪。”男人的声音调高了八度

    “一直以来,作为神灵的你也对这种一成不变的生活感到厌倦吧,因此你才会远离星群,并收敛你自身那属于神明的光束。不用否认,这就是你叛逆的想法。”

    无措,不安,潜意识被男人无情地探入,并被其撕开,仿佛自己赤裸裸呈现在那人面前。这个答案,它无法去承认,作为自然神的它怎么可以去质疑神明的存在方式。赞同他的说法,便等于叛逆了神明。

    再一次,星辰选择了逃避。

    (三)

    即便是雷鸣电闪也无法遮盖吉尔伽美什失去挚友时,那发自肺腑悲恸的怒吼。

    第一次,它看到他如此潦倒的样子,它为男人的悲伤而难受,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难受。

    他的朋友,因无法违抗神谕而死。它的立场立刻变得尴尬异常,在这之后,那个男人再没有和它说过话。

    “你憎恨着神明,也讨厌同样身为神灵的我吗?”

    星星等待他的回答

    他不语,独自一人走向寻找不死之药的旅途。

    它在夜空中跟着男人,光芒虽浅,它仍盼望着尽自己的绵薄之力为他点亮夜路。

    与明月为伴,男人根本无需它微弱的光辉。

    怀抱悲叹的伤痕,未曾察觉到疼痛

    独自一人漫步的道路

    不眠之夜渐亮

    历经沧海桑田,终于得到了不死药的他欣喜若狂,将全身心浸泡于归国路上的小河之中。

    仿佛命中注定,他无法改变生死。頑蛇贪婪,趁男人沐浴之时将药草夺走。

    那个男人寻求多年的东西,在这一瞬间化为了泡影。

    看到了这一幕的它流下了眼泪,不单单心疼他多年的探寻却换来这样的结局,也是为了它的私心终究无法得到满足――

    他流有神之血,唯一与神明的区别只是他的生命终将有走向终结的一天。服下不死药草,意味着男人可以拥有永无止境的生命。这样,它就可以一直在夜空中默默地注视他,永远。

    可是,即使是这样的愿望也被蛇的介入扑了个空。星星终于鼓起勇气低下头去看他的神情,结果却让它大惊失色。

    ――曾想象过很多次男人的神情。愤怒,哭泣,甚至是崩溃……

    可是,他却在笑,笑得毫无负担。

    那份不羁的笑声,仿佛得到了所有战利品的胜利者在宣告着他的完胜。

    为什么――他在笑

    它无法理解,终于鼓起勇气,打破了几年的沉默,它伤感地问他。

    “你的愿望落空了,死亡必将降临到你的身上。你不为此难过吗?”

    男人抬头,暂且摒弃了对神的憎恶,此刻的他心潮澎湃。

    “本王此刻的心情,你这一生也无法体会。自诞生之日,本王便看过万物。日月交替,生老病死,本是这个世界的规律。早该有此觉悟的我,竟愚蠢到寻求不死秘方这种毫无价值的东西,现在想想仍觉得可笑至极!本王何须不死,人类历史的兴衰繁荣――本王终会见证。若能见到这份不屈,短暂却挣扎着绽放价值的生命,本王就是死上几次又有何妨!”

    星星诧异

    英雄王,这个嘴角弯起笑容的男人

    第一次,他对他自己所做行为感到可笑

    也是第一次,他放下了身负多年的枷锁

    此刻的他,笑得毫无顾及,亦毫无保留

    即便――他会在痛苦的病态中死去

    他竟对这样的结局一笑置之。

    星星不解,对于这种行为它无法接受。

    “我不明白……”

    迷茫的心境令它的光辉愈加暗淡

    “好好想想本王的话,虽然也没能指望你能完全理解,就算能明白百里之一,本王也会承认你的价值。”

    “何为价值?”

    “星辰啊,听好了,这是本王与你最后的对话”。

    傲慢的王者重新抬起他本已不屑理会它的高傲的头颅。

    “无论神明,还是人类,亦或是其他生物。渺小的身体承载着巨大理想与愿望,并为之挣扎祈求,敢于挑战自我之极限。只要不是披着令本王看不下去的外表皮囊,拥有这样极致灵魂的生命体――本王亦称其为“人”。灵魂的重量,便是“人”价值的份量。”

    “灵魂?”星星似懂非懂,喃喃自语。“我可能并没有这样的东西……”

    不再理会星星的疑虑,他走了。

    正如他所说,这是他们最后一次对话。

    自那以后,这颗星辰仍孤独高挂夜幕。

    男人回国后的励精图治

    它都看在眼里。

    表面上对人类严明,却不吝啬承认自己爱着人类这个事实。

    这个男人,它好像明白了一点点。

    ――流有神之血,心却向着人类

    看重价值,嫌恶一成不变生活而放弃生死的

    一语道破埋藏于它潜意识里面罪恶想法的

    傲慢的英雄王

    他的意外出现搅乱了它平静的心境,思想,甚至将它的灵魂从黑暗之处引领到它的面前。

    ――“为什么孤立于其他星团”?

    星辰开始思考那个男人留给它的问题。

    不但是它对身为神明过着一成不变无聊生活的厌倦,还有――独自挂于这片夜空,让旅人注意到只属于它的微弱的光辉。是的,它想得到他人重视,这也是它的目的。

    原来,自己一直想让他人发现自己的存在

    不甘隐匿于其他星群的光辉

    这就是,对自我的追求吗?

    星辰许愿,它想,成为他所承认的“人”

    (四)

    “你想背弃神明吗?”

    来自天际庄严的声音在星辰的耳边严肃警示。

    “我的心境发生了一点变化,我要去寻找这份变化的原因。除了一个办法外,我找不到其他途径去寻求自我。”星辰原本暗淡至无的光辉正慢慢集聚它的力量。

    “你想成为永恒的星星,还是划过天际只有一瞬生命的陨石?”

    “灵魂燃烧所绽放出最美的光芒,哪怕只是一瞬间的东西,只要――能让那个男人看见,那便是永恒。”

    “灵魂?你并没有这样的东西。星辰,你还太过幼稚,无法判断是非。英雄王告诉你的,未必是正确”。

    “如你所说,我不明白是非,也无法分清善恶。但那个男人,是裁决一切的执法者,也是善恶的天平。而我,相信着这样的男人,因此,是否能分清是非善恶已与我无关。”

    “陨落到地上,你不再是星辰。全身散发腐臭焦味的漆黑焦石――这样的你,连与他对话的资格也没有。况且,身为神明的你,永远无法理解站在对立面上的男人的想法。”

    看着积聚力量以不可挡之势做足了准备的星辰,那个声音对它发出了最后的劝诫。

    回心转意?它不会

    直到这一刻,它忽然明白了什么,数千年来所追寻的,它所期盼的答案,此刻已全然浮出水面,真实地展现在它的面前。

    如男人看穿生死一样,星辰的嘴角露出了无比轻松的笑容。

    “神与人,我和他的立场不同,角度不同,但我仍然期盼着,和他同处一片天地,走同样的道路。我无法看到那个男人智慧的眼中这个世界的兴衰交替,即使这样,我也要和他并肩,看一样的风景,赏日月星辰”。

    (五)

    划破天际,星辰绽放出前所未有的光辉。

    那是一直潜藏于内心的,属于它的真正的光芒

    此等耀眼,无法让人不对之注视。

    站在美索不达亚草原上,看到陨石坠落所带来的极大光辉,他笑了

    -----这是,他看到这颗星星的那一瞬间就看到的,埋藏于星辰背后光芒

    他毫不留情地将其引至死亡的边缘,为的,便是一睹这因自我而将自身生命燃尽时的光亮。直到这一刻,它被他承认,并为之赞美。

    “满意了吗,那颗因你而燃尽生命的星辰,如今变成了这等模样”。

    又是这个声音,庄严中暗流出对星星命运的悲叹。

    男人望了一眼不远处陨落在地上,那已面目全非的焦石,似笑非笑道。

    “比起恒星千百万年的寂寞和无闻,它充实而有意义的生命更值得本王去记忆和怀念,那闪亮的一瞬,是自我价值的全部体现,也是生命意义的最高境界。那一刻,夜幕因它而闪耀,短暂因闪耀而永恒。”

    那个声音慢慢淡去,它无法理解这位英雄王口中所谓的【永恒】

    这便是英雄王一直所认为的,即使身为神明,也无法看到他眼中所看到的东西。不,亦或者说,正因身为神明,本身固有的思想上便带有局限。

    走到焦石跟前,他俯视它,眼中难得闪过一丝温柔。

    “还有开口说话的力气吗?”

    他问道。

    “....嗯。”

    生命已被燃烧殆尽,只剩下最后一口气。

    它有,无论如何都想对男人说出口的话语

    “感谢你,在茫茫星海中找到我……”

    泪水流经焦黑身体之处,发出冰凉与灼热接触时的茲兹声响

    它笑着对男人说道

    “我已不是神明...但我...依旧很喜欢...初登夜幕时,它们赐给我的...作为神明的我的...名字……我的名字是……”

    后记----身为神,却拥有人的灵魂,正是这样的星辰,才能如英雄王一般,将有限的生命看得透彻明白。

    这是一个时代的终结

    也是另一个故事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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