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现在开始投票吧。”
当镜栥风淡淡地道出这句话，当她初次将眼神扫向我的那一刻，我内心便已被不详的预感包围。
这么随意的让人去死，这个村子里的人是疯了么？初次经历的时候，我这么想着。我甚至有立刻打开手机拨打110的冲动，但是我很快反应过来这儿是百花村——无人管辖，没有信号，与外界几乎绝交的地方。
难道我就这么让他们投票下去，并且不管不顾么？尽管我当初是这么想的，后来的我还是屈服于了现实。
最先投票的是董崇益。
作为全村地位较高的人之一，他的投票无疑能很大程度影响接下来的投票趋势，也给村里人做了代表和示范。
董崇益紧紧闭上了眼睛，艰难地吐字：“我要投给台台。”
“啊啊啊——”台台捂着嘴巴大叫了起来，眼里满是惊恐，泪水已经一滴滴流下来。可他好像还是怕吵着在坐的人们，努力地憋住抽泣声。
“等等，爷爷！他还只是个小孩子！”董守诚也诧异地站了起来，质问董崇益道。
在一旁坐着的镜栥风面色也不太好，一直沉默地低着头。
“我知道，但是你们仔细想想。难道你们愿意让这么小的小孩参与这场残酷的“游戏”吗！我只是希望他能早点解脱！”
“不！我会保护好他的！”镜栥风突然抬起头对着董崇益大叫，我只能远远看见她发红的眼眶。
“我不允许你用这么简单荒谬的理由就票除台台！”说着，镜栥风跑到台台身边，将他抱起，就在我面前坐下。
全场肃静。
尽管镜栥风对于董崇益的投票表现出了万分不满，第一票投给台台还是成为了不可改变的事实。
下一票轮到镜栥风投票，她毫不犹豫地选择将票投给了董崇益。
两人面色都很不好。我总感觉这村子快要分裂了。
第三票是祖母。她柔和一笑：“我弃权。”
董崇益的视线紧紧锁定着祖母，我很看不惯他这样的眼神。
董崇益的默许表明弃权这一选项是被允许的，然而介绍规则时他却没有介绍。
耳边严淳青的笑声响起。
“哈哈哈！真是太有趣了。没想到你个老太婆还能想到弃权这一选择？本来我还想当第一个说弃权的人呢哈哈哈！这就是坐在后位的不利啊，你们位高权重就能先投票，坐在后位就任由你们处置还没有什么反驳的余力！这还怎么活下去！”
首先，我很讨厌他骂祖母是老太婆，其次他说的话也不是全没道理。与我而言，坐在后位，也就是离神像较远的位子，天生就带有极高的安全隐患。
我还是没有作出任何表态。我真希望严淳青能帮我吸引走所有火力，这样我才能安然活下去，不至于在第一回合还没完全结束就死掉，尽管我早已知道结局不会如我所料那般理想。
曹佩霞是百花的信徒。
她思索了片刻，说：“林千。”
“对不起了，小千。我也是没有办法。”
我漠然地看着她，哪怕早就知道会出现这种情况，我还是要装作惊讶地问道：“我能问问原因吗？其实我是百花哦？你这样我有理由怀疑你是千镜吧？”
“你与在座生活在百花村的人相比，基本与村子并没有太大的联系……”
“啊，我懂了。是指我和外人一样吗？或者说我的存在可有可无，我根本没有必要每年回来一次是么？”
我装出愤怒的样子，站起来发泄着内心感到的不公。
其实我知道曹佩霞内心的真实想法，所谓与村子没有太大联系，是因为她的信徒身份，她始终认为我不相信这个村子的传统，没有归顺村落的心而选择在外面的城市中生活长大。
“佩霞，你一定对小千有些误会了。”祖母说，“尽管小千在城市里上学，她还是会每年回到这儿，这不正是坚守本心的表现吗？”
“可是……在我看来，她……”
“林千是很珍惜我们的。”董守诚站了出来也为我发声，说着，他还转头看了看我，朝我露出一个温暖的微笑。
董守诚的温柔常常让我陷入幻想，为什么他要对我这么好呢？为什么我喜欢的人不能对我这么好呢？哪怕经历这么多次，在他说出“珍惜”二字的时候我都感到怀疑。我真的有那么珍惜这儿吗？我只是觉得每年回来是我的义务罢了。
我将眼神扫过在场的所有人。
“不知道大家现在在以什么为依据投票？如果你是百花，你是否把票投给了你心中的千镜候选人？或者你是千镜，你有没有把票投给百花？难道你们要根据什么人和你的关系好来投票么？这可是关系到村子存亡和村民生死的事情！”
见大家都没有说话，我又继续说道。
“你们注意到了么？谭尹姐总是很注意在冬天的保暖工作，今天却只穿了一件薄毛衣甚至外套没披就来了，脚上居然还拖着拖鞋而不是保暖靴？”
“喂！林千！你在说什么！”麦征瞪圆了目看着我。
谭尹也是一脸慌张望向我：“小千，你不要乱说话……”
“哈，反正你们都不相信我啊！觉得我是外人对吧！”我知道这样装疯的代价是很惨重的，但眼下我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只能通过这样愚蠢的方式来博眼球。
另外，也正是因为我重来过太多遍，我知道谭尹不是千镜，所以将她拉到众人面前来，她的离开无疑是对我的好事。
董崇益很快就让大伙安静下来。
麦征先是在投票前对我进行了说教，最后还是将票投给了我。
然而谭尹无疑也将票投给了我：“这一票，是希望你能意识到刚刚行为的冒进！希望你能冷静！”
我若无其事地转了转眼珠子。
再后来，董守诚把票投给了曹佩霞。
夏妍把票投给了祖母，原因是她认为弃权太作弊，属于是捡漏洞。
我只能说好吧。
同时也基本上能料到结局了。
林江同投了曹佩霞。
严淳青还有台台都把票投给了董崇益。
为了活命，我把票给了董崇益。
董守诚脸色惨白地看着我，他的嘴唇被咬的有些泛白。哪怕我知道这样的投票对他来说有多不公，哪怕我知道以投票来决定每个人的生死究竟有多荒谬，我看着他逐渐变得不堪的表情，内心却升不起一点儿感情。
夏研跑到董守诚身边，她带着怨气看向我：“为什么你要这样做！为什么！董爷爷对于守诚来说有多重要你还不清楚吗！为什么！”
“……”我只能沉默着。
我想说，不然死的就会是我了。
但终究还是说不出口。
我永远处在百花村的最外层，我的可有可无是所有人公认的事实。然而董崇益却不一样，他能领导整个村子，是村子里无法代替的人。
也许，他们是那样期望死的人是我。
最后结果，董崇益四票，我三票，曹佩霞两票、台台、祖母各有一票。
董崇益紧闭着双眼。他大概也没有想到结果会如此倒向的吧。
镜栥风迫于遵守柜子，从后厨拿来了一根粗壮的麻绳，系住了董崇益的手腕。
外面的雪已经停了。我们都披上了保暖的外套，唯独董崇益例外。
他被领到百花崖前，跳崖的装置也早就准备好了。他自觉地将绳子套入了脖颈，逐渐勒紧。他背对着我们，微弱的阳光从叶片的缝隙穿过，在他的脸上印出细碎的光痕。他有着一头几乎紧贴头皮的白发，他也有着不符合年龄的一身壮实的肌肉。印象里，他是那样一位负责的领导人，作为爷爷，他也是体贴威严的存在。
董守诚无声地哽咽着，夏研始终在他的身旁轻轻抚摸着他的背脊，在温柔安抚他的同时也不忘怒视我两眼。
“果然还是不想现在就离开啊……但是……百花一定要胜利！”
我能听出他逐渐颤抖的语气。
“守诚，你一定要活到最后啊！”
说完，他纵身一跃。
台台开始嚎啕大哭。
董守诚跑到了悬崖边开始呼喊着爷爷。
祖母别过了头，一手捂住眼睛。
麦征垂下脑袋。
谭尹流下不争气的眼泪。
夏妍的眼神空洞了。
镜栥风望着天边双手合十祈祷着。
曹佩霞也拿了手绢擦拭。
我望着这一切。
为什么我不在一开始就死掉呢？
为什么要我经历这样的循环呢？
为什么要让我一直目睹这样残酷的现实呢？
如果死的人是我就好了。
如果我能在一开始逃走就好了。
如果我今年不回百花村就好了。
如果……
风吹过，那逐渐干涩的眼眶终究还是没有流出眼泪。
也不知是过去了多久，太阳移了位，镜栥风又组织众人埋藏董崇益的墓。
所谓墓，就是在草地上立一块石碑，下面并没有骨灰或是尸体，所有人都在为董崇益的死亡哀悼着。
“哪位百花的能力是预言？今晚先预言一下董爷爷吧。”夏研带着哭腔说道。
所有人都不知道董崇益是否真的为百花，可我却知道，他用死亡证明了自己的清白。
我臣服于他不屈的气节。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反复思考着这件事情。
我真的能活下来吗？得罪了这么多人，反复做着违背道德的事情，活下来又能获得什么呢。
**
住所被重新分配了。必须每人单独一栋楼方便游戏的进行。于是我被迫与祖母分离睡到了自家边上的仓库里去。
12点一到，我与另一位千镜在百花村广场的雕像边汇合了。
对方拿了个手电筒为了方便在夜间看路，哪怕是睡衣，她也喜欢花花绿绿的，鲜艳的配色是她的标志之一。
曹佩霞斜着眼光睨了我一眼：“居然真的是你……”
“你既然知道是我，居然还在上午把票投给我？”我尴尬地抚抚额头。
每次经历和曹佩霞作为千镜的第一次相遇都会觉得莫名好笑，因为她真的很不会“玩”这个角色。
广场上摆放着两套衣服，是给我们穿的，大概是为了防止一会身上被污染而准备的。
我们熟练的穿上，我问到：“你想好先动手谁了么？”
“林江同。”她没有多想，直接给了我答案。
“好，那你来动手。”
曹佩霞显然有点不服气，但也没多和我辩嘴。
林江同么？说实话他确实是个很大的隐患，但相比起来镜栥风带给我的不详预感更强烈。不过选林江同也无所谓，反正结局都差不多，所以我还是同意了。
“对了，你的附加能力是什么？”曹佩霞问我。
“附加能力？不是伤害么？”
“啊？你不会没有吧？我的附加能力是背叛。也就是我可以随时叛变哦。”
“到时候就我孤身一人了？”
“对哦。”
曹佩霞用大人的语气和我说话，起初还让我有点不爽，现在我只是有点心疼作为她女儿的夏研。
想到如果我们都活下去，就不得不对家人动手，我又不禁产生强烈的自责与矛盾感。
朝林江同的住所走去。本来紧缩的房门在我们触碰到门把手的那一口就好像瞬间解了锁，曹佩霞手里拿着把小刀，是用来处刑的。
血水飞溅，平躺在床上的人却毫无知觉。他依旧在床上安详地睡着，在梦中安然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曹佩霞将刀丢到了一边，手指颤抖。
想必是因为强逼自己下手而感到恐惧了吧，可不知为什么我的双手蠢蠢欲动，心跳加快着。
我捡起地上那把沾染血迹的刀，刀被磨的很锋利，在月光下闪出寒意。我小声地笑着：“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随后，一刀、两刀、三刀、四刀、五刀……
我滑破了他精致的脸蛋，割裂了他的脖颈与腹腔，他的内脏被我用刀搅浑在一起，空气中都弥漫着血腥味。
我不受控制地这样做着……
曹佩霞突然抓住了我的双手制止我。她那惊慌的眼神让我产生些许怀疑。
我又觉得好笑地问她：“你在害怕？我们可是狼啊！”
“我们是千镜……可是……只要人死了不就好了吗？我们快点回去吧！”她强硬地让我丢下手中的刀。
我愣了愣，被她拉回了房。
很奇怪，明明在之前的轮回中，我从来都只是看完曹佩霞杀人就会拉着她离开，这次竟然自己动手了，还是被曹佩霞拉走的。
以及我无意识说出的“狼”字。
以至于回到房间后，我一度从梦中惊醒。
作为千镜，我在履行自己的任务罢了，但内心尚存的良心让我分辨不清哪边才是正确的。
我可能快到承受极限了。
神啊，求你快放我离开这该死的循环吧。
我在心里虔诚祈祷着。
当镜栥风淡淡地道出这句话，当她初次将眼神扫向我的那一刻，我内心便已被不详的预感包围。
这么随意的让人去死，这个村子里的人是疯了么？初次经历的时候，我这么想着。我甚至有立刻打开手机拨打110的冲动，但是我很快反应过来这儿是百花村——无人管辖，没有信号，与外界几乎绝交的地方。
难道我就这么让他们投票下去，并且不管不顾么？尽管我当初是这么想的，后来的我还是屈服于了现实。
最先投票的是董崇益。
作为全村地位较高的人之一，他的投票无疑能很大程度影响接下来的投票趋势，也给村里人做了代表和示范。
董崇益紧紧闭上了眼睛，艰难地吐字：“我要投给台台。”
“啊啊啊——”台台捂着嘴巴大叫了起来，眼里满是惊恐，泪水已经一滴滴流下来。可他好像还是怕吵着在坐的人们，努力地憋住抽泣声。
“等等，爷爷！他还只是个小孩子！”董守诚也诧异地站了起来，质问董崇益道。
在一旁坐着的镜栥风面色也不太好，一直沉默地低着头。
“我知道，但是你们仔细想想。难道你们愿意让这么小的小孩参与这场残酷的“游戏”吗！我只是希望他能早点解脱！”
“不！我会保护好他的！”镜栥风突然抬起头对着董崇益大叫，我只能远远看见她发红的眼眶。
“我不允许你用这么简单荒谬的理由就票除台台！”说着，镜栥风跑到台台身边，将他抱起，就在我面前坐下。
全场肃静。
尽管镜栥风对于董崇益的投票表现出了万分不满，第一票投给台台还是成为了不可改变的事实。
下一票轮到镜栥风投票，她毫不犹豫地选择将票投给了董崇益。
两人面色都很不好。我总感觉这村子快要分裂了。
第三票是祖母。她柔和一笑：“我弃权。”
董崇益的视线紧紧锁定着祖母，我很看不惯他这样的眼神。
董崇益的默许表明弃权这一选项是被允许的，然而介绍规则时他却没有介绍。
耳边严淳青的笑声响起。
“哈哈哈！真是太有趣了。没想到你个老太婆还能想到弃权这一选择？本来我还想当第一个说弃权的人呢哈哈哈！这就是坐在后位的不利啊，你们位高权重就能先投票，坐在后位就任由你们处置还没有什么反驳的余力！这还怎么活下去！”
首先，我很讨厌他骂祖母是老太婆，其次他说的话也不是全没道理。与我而言，坐在后位，也就是离神像较远的位子，天生就带有极高的安全隐患。
我还是没有作出任何表态。我真希望严淳青能帮我吸引走所有火力，这样我才能安然活下去，不至于在第一回合还没完全结束就死掉，尽管我早已知道结局不会如我所料那般理想。
曹佩霞是百花的信徒。
她思索了片刻，说：“林千。”
“对不起了，小千。我也是没有办法。”
我漠然地看着她，哪怕早就知道会出现这种情况，我还是要装作惊讶地问道：“我能问问原因吗？其实我是百花哦？你这样我有理由怀疑你是千镜吧？”
“你与在座生活在百花村的人相比，基本与村子并没有太大的联系……”
“啊，我懂了。是指我和外人一样吗？或者说我的存在可有可无，我根本没有必要每年回来一次是么？”
我装出愤怒的样子，站起来发泄着内心感到的不公。
其实我知道曹佩霞内心的真实想法，所谓与村子没有太大联系，是因为她的信徒身份，她始终认为我不相信这个村子的传统，没有归顺村落的心而选择在外面的城市中生活长大。
“佩霞，你一定对小千有些误会了。”祖母说，“尽管小千在城市里上学，她还是会每年回到这儿，这不正是坚守本心的表现吗？”
“可是……在我看来，她……”
“林千是很珍惜我们的。”董守诚站了出来也为我发声，说着，他还转头看了看我，朝我露出一个温暖的微笑。
董守诚的温柔常常让我陷入幻想，为什么他要对我这么好呢？为什么我喜欢的人不能对我这么好呢？哪怕经历这么多次，在他说出“珍惜”二字的时候我都感到怀疑。我真的有那么珍惜这儿吗？我只是觉得每年回来是我的义务罢了。
我将眼神扫过在场的所有人。
“不知道大家现在在以什么为依据投票？如果你是百花，你是否把票投给了你心中的千镜候选人？或者你是千镜，你有没有把票投给百花？难道你们要根据什么人和你的关系好来投票么？这可是关系到村子存亡和村民生死的事情！”
见大家都没有说话，我又继续说道。
“你们注意到了么？谭尹姐总是很注意在冬天的保暖工作，今天却只穿了一件薄毛衣甚至外套没披就来了，脚上居然还拖着拖鞋而不是保暖靴？”
“喂！林千！你在说什么！”麦征瞪圆了目看着我。
谭尹也是一脸慌张望向我：“小千，你不要乱说话……”
“哈，反正你们都不相信我啊！觉得我是外人对吧！”我知道这样装疯的代价是很惨重的，但眼下我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只能通过这样愚蠢的方式来博眼球。
另外，也正是因为我重来过太多遍，我知道谭尹不是千镜，所以将她拉到众人面前来，她的离开无疑是对我的好事。
董崇益很快就让大伙安静下来。
麦征先是在投票前对我进行了说教，最后还是将票投给了我。
然而谭尹无疑也将票投给了我：“这一票，是希望你能意识到刚刚行为的冒进！希望你能冷静！”
我若无其事地转了转眼珠子。
再后来，董守诚把票投给了曹佩霞。
夏妍把票投给了祖母，原因是她认为弃权太作弊，属于是捡漏洞。
我只能说好吧。
同时也基本上能料到结局了。
林江同投了曹佩霞。
严淳青还有台台都把票投给了董崇益。
为了活命，我把票给了董崇益。
董守诚脸色惨白地看着我，他的嘴唇被咬的有些泛白。哪怕我知道这样的投票对他来说有多不公，哪怕我知道以投票来决定每个人的生死究竟有多荒谬，我看着他逐渐变得不堪的表情，内心却升不起一点儿感情。
夏研跑到董守诚身边，她带着怨气看向我：“为什么你要这样做！为什么！董爷爷对于守诚来说有多重要你还不清楚吗！为什么！”
“……”我只能沉默着。
我想说，不然死的就会是我了。
但终究还是说不出口。
我永远处在百花村的最外层，我的可有可无是所有人公认的事实。然而董崇益却不一样，他能领导整个村子，是村子里无法代替的人。
也许，他们是那样期望死的人是我。
最后结果，董崇益四票，我三票，曹佩霞两票、台台、祖母各有一票。
董崇益紧闭着双眼。他大概也没有想到结果会如此倒向的吧。
镜栥风迫于遵守柜子，从后厨拿来了一根粗壮的麻绳，系住了董崇益的手腕。
外面的雪已经停了。我们都披上了保暖的外套，唯独董崇益例外。
他被领到百花崖前，跳崖的装置也早就准备好了。他自觉地将绳子套入了脖颈，逐渐勒紧。他背对着我们，微弱的阳光从叶片的缝隙穿过，在他的脸上印出细碎的光痕。他有着一头几乎紧贴头皮的白发，他也有着不符合年龄的一身壮实的肌肉。印象里，他是那样一位负责的领导人，作为爷爷，他也是体贴威严的存在。
董守诚无声地哽咽着，夏研始终在他的身旁轻轻抚摸着他的背脊，在温柔安抚他的同时也不忘怒视我两眼。
“果然还是不想现在就离开啊……但是……百花一定要胜利！”
我能听出他逐渐颤抖的语气。
“守诚，你一定要活到最后啊！”
说完，他纵身一跃。
台台开始嚎啕大哭。
董守诚跑到了悬崖边开始呼喊着爷爷。
祖母别过了头，一手捂住眼睛。
麦征垂下脑袋。
谭尹流下不争气的眼泪。
夏妍的眼神空洞了。
镜栥风望着天边双手合十祈祷着。
曹佩霞也拿了手绢擦拭。
我望着这一切。
为什么我不在一开始就死掉呢？
为什么要我经历这样的循环呢？
为什么要让我一直目睹这样残酷的现实呢？
如果死的人是我就好了。
如果我能在一开始逃走就好了。
如果我今年不回百花村就好了。
如果……
风吹过，那逐渐干涩的眼眶终究还是没有流出眼泪。
也不知是过去了多久，太阳移了位，镜栥风又组织众人埋藏董崇益的墓。
所谓墓，就是在草地上立一块石碑，下面并没有骨灰或是尸体，所有人都在为董崇益的死亡哀悼着。
“哪位百花的能力是预言？今晚先预言一下董爷爷吧。”夏研带着哭腔说道。
所有人都不知道董崇益是否真的为百花，可我却知道，他用死亡证明了自己的清白。
我臣服于他不屈的气节。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反复思考着这件事情。
我真的能活下来吗？得罪了这么多人，反复做着违背道德的事情，活下来又能获得什么呢。
**
住所被重新分配了。必须每人单独一栋楼方便游戏的进行。于是我被迫与祖母分离睡到了自家边上的仓库里去。
12点一到，我与另一位千镜在百花村广场的雕像边汇合了。
对方拿了个手电筒为了方便在夜间看路，哪怕是睡衣，她也喜欢花花绿绿的，鲜艳的配色是她的标志之一。
曹佩霞斜着眼光睨了我一眼：“居然真的是你……”
“你既然知道是我，居然还在上午把票投给我？”我尴尬地抚抚额头。
每次经历和曹佩霞作为千镜的第一次相遇都会觉得莫名好笑，因为她真的很不会“玩”这个角色。
广场上摆放着两套衣服，是给我们穿的，大概是为了防止一会身上被污染而准备的。
我们熟练的穿上，我问到：“你想好先动手谁了么？”
“林江同。”她没有多想，直接给了我答案。
“好，那你来动手。”
曹佩霞显然有点不服气，但也没多和我辩嘴。
林江同么？说实话他确实是个很大的隐患，但相比起来镜栥风带给我的不详预感更强烈。不过选林江同也无所谓，反正结局都差不多，所以我还是同意了。
“对了，你的附加能力是什么？”曹佩霞问我。
“附加能力？不是伤害么？”
“啊？你不会没有吧？我的附加能力是背叛。也就是我可以随时叛变哦。”
“到时候就我孤身一人了？”
“对哦。”
曹佩霞用大人的语气和我说话，起初还让我有点不爽，现在我只是有点心疼作为她女儿的夏研。
想到如果我们都活下去，就不得不对家人动手，我又不禁产生强烈的自责与矛盾感。
朝林江同的住所走去。本来紧缩的房门在我们触碰到门把手的那一口就好像瞬间解了锁，曹佩霞手里拿着把小刀，是用来处刑的。
血水飞溅，平躺在床上的人却毫无知觉。他依旧在床上安详地睡着，在梦中安然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曹佩霞将刀丢到了一边，手指颤抖。
想必是因为强逼自己下手而感到恐惧了吧，可不知为什么我的双手蠢蠢欲动，心跳加快着。
我捡起地上那把沾染血迹的刀，刀被磨的很锋利，在月光下闪出寒意。我小声地笑着：“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随后，一刀、两刀、三刀、四刀、五刀……
我滑破了他精致的脸蛋，割裂了他的脖颈与腹腔，他的内脏被我用刀搅浑在一起，空气中都弥漫着血腥味。
我不受控制地这样做着……
曹佩霞突然抓住了我的双手制止我。她那惊慌的眼神让我产生些许怀疑。
我又觉得好笑地问她：“你在害怕？我们可是狼啊！”
“我们是千镜……可是……只要人死了不就好了吗？我们快点回去吧！”她强硬地让我丢下手中的刀。
我愣了愣，被她拉回了房。
很奇怪，明明在之前的轮回中，我从来都只是看完曹佩霞杀人就会拉着她离开，这次竟然自己动手了，还是被曹佩霞拉走的。
以及我无意识说出的“狼”字。
以至于回到房间后，我一度从梦中惊醒。
作为千镜，我在履行自己的任务罢了，但内心尚存的良心让我分辨不清哪边才是正确的。
我可能快到承受极限了。
神啊，求你快放我离开这该死的循环吧。
我在心里虔诚祈祷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