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时日的相处,程绪宁凭借嘴甜人乖不讨嫌,早早就俘获了云心云意两姐妹的心。

    尤其是云意,她自己虽是云心的妹妹,但老是想当年姐姐,程绪宁的到来刚好满足了她的心愿,衣食住行,无不尽心尽力。

    云心虽更老成些,但说到底她年纪也不大,久而久之,也被程绪宁软化了,像是爱吃甜、有时半夜还在院子里看月亮之类的事情,她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程绪宁有时虽是有些调皮跳脱,但行事还是让她们放心的。

    不过这一个多月,程绪宁确实比之前稍微安静了些,只因她大字认全,如今有了一个新的爱好——读书!

    书中有神秘的蜃楼,也有奇巧的将略,更不提那些书中描绘的奇妙的故事。朗月国举国上下只有一件事情:采矿、冶炼,国民的生活全都建立在月矿之上,书为程绪宁打开了一所新的大门,让她得以领略新的世界。

    杨一闲不在庄内已有一段时间,程绪宁和景宸这几天仿若放假一般。

    午后,程绪宁来找景宸去小书房一同看书,谁知刚一脚踏入南阁,天空便突然下起了雨。

    “嘿!这是不是我们来一闲庄之后的第一场雨?” 程绪宁翩然在小院中转着圈。

    “我倒是不记得这些。” 见她对下雨大惊小怪,景宸只当她童心使然。

    “朗月很少下雨,每次有雨,空气就不似平日那么燥,我外祖父的咳嗽就能好些。” 程绪宁看着天上的雨云:“所以我以前最喜欢下雨天呢!”

    “你……还会想家吗?” 景宸顿了顿,轻轻问道。

    “每日都想。” 程绪宁平静地说,她转过头给了他一个调皮的笑容:“不过我只想原来那个有我父母、祖父母的那个家。”

    程绪宁问他:“你不是说你还有一个兄弟在天岳?你想你哥哥吗?”

    景宸看着她的眼睛,安静了片刻后回答:“我也每日都想他。”

    程绪宁点点头:“想念家人,是人之常情哩,若是不想,这人才可怕。你每日都想念你胞兄,这很好啊。”

    她平日里这样跳脱,说起道理来倒让人反倒是有些不习惯了,景宸笑着反问:“你说说,好在哪儿?”

    程绪宁转过身来,郑重回答:“你每日想你胞兄,一则,说明你们兄弟二人亲密和睦,你胞兄此前一定对你很好。二来,说明你这人重情重义,自己才刚脱离险境,却仍在心中顾念兄弟。”

    程绪宁的眼睛弯成月牙儿般:“你们这般,可不就是传说中的兄友弟恭,这难道还不算好?”

    景宸无比吃惊地看向程绪宁:“你……” 恍然间,他好似站在倾盆大雨的正中心,被突入其来的阳光照至心底。

    程绪宁嬉皮笑脸地问:“这样惊讶地看着我做什么?难不成,是我方才所说的金玉良言,一不小心震慑了你?”

    景宸摇摇头,无奈笑道:“你本就聪慧过人,我并不是今日才知道。”

    他走得离程绪宁更近了些:“自我们二人一起上的第一堂课起,我就已见识过你的能耐。教你习字更是如此,哪怕再难写的字,也只需教一遍你就能记得,绝不再用说第二次。虽然说你后来领略了《过目不忘》,可其实最初你就已是这样,如此一来我便是更能明白为何老师之前曾说:技能是术,人心才是道。只是……我们每日在一起学习玩耍,若不是今日谈论起我自己的事,我难免着相,忘记你颇具才智的另一面,这是我的不是。”

    他说得这样郑重其事,程绪宁反而有些不好意思。

    她看着远方,过了会儿,才轻轻地对景宸说道:“我每日都思念家人,有时想到他们再也不会回来了,心里痛得像被蛇咬……从今以后,我只能独自一人。”

    她将目光转到景宸脸上:“可是,你与我不同,你比我幸运得多!你的胞兄如今还活着,你总有一天能回去见他。我们在这里跟着老师好好学,等长大了,有本事了,再去把那些欺负你们的人挨个揍一顿便是!”

    说罢,像是还不够解气,程绪宁又紧接着一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她气势汹汹地说完,马上急急转过头问:“想不想去小竹林玩?”

    景宸见她一会儿义愤填膺地口出狂言,转头间又被玩乐占据了心思,只觉得好玩又好笑。

    他笑吟吟地问女孩:“今日不习字了?现在还下着雨,你就不怕淋雨?”

    程绪宁摆摆手,不耐烦道:“今日下雨,不宜习字。废话什么,跟我走便是了!” 说着拉起景宸的手,二人在蒙蒙细雨中,直直往竹林的方向跑去。

    ***

    小竹林,筠月亭。

    “我就说吧,雨中竹林,真是别有一番风情!” 程绪宁甩了甩头发上的雨珠说道。

    “你怎乱甩头呢,快拿去擦擦。” 景宸说着便递给她手帕。

    “你怎随身带这些呢,我都不曾带绢帕在身上!” 程绪宁接过手帕便开始擦脸,一边擦一边继续甩走头发上的水珠。

    景宸见她看上去忙得很,不由想到,天岳的女孩儿也如她这般吗?在她之前,他好像从未见过这样“不雅致”的姑娘。

    天岳国的闺秀大多举止娴静、不太言语。不过,他离开天岳时年纪还小,还未来得及将心思花在女孩儿身上,只在一些宴席上见过几位贵女。

    程绪宁平日里看起来只是一个可爱的少女,谈论起正事时,却比很多比她年纪大的男孩还有气势和智谋,远比那些木头美人可爱多了。

    “你瞧这儿,虽说不如小花园那样颜色鲜艳,但这小竹林才是最有雅趣。今日,我便要正式封此地为,一闲庄雅趣第一名!” 程绪宁激扬万分地宣布。

    景宸在她身旁坐下,女孩脸上还残余一些雨滴尚未擦去,她却毫不在意。

    小花园与小竹林相邻接壤,他们靠坐的方向恰能瞥见花园一角。

    蒙蒙细雨将花朵颜色没入景致,如缤纷色彩点入氤氲水面,四周寂静无人,只剩雨声。

    程绪宁和景宸默然不语,享受这份宁静,谁知,不远处忽地传来小猫的幼嫩叫声。

    程绪宁一下从座中弹起,忍不住看向景宸:“有小猫!”

    二人很有默契地一同噤声,仔细在竹林中寻着传来猫叫声的方向,雨滴劈头盖脸地落在他们身上。

    在小竹林的东侧围栏处,二人终于找到了声音的来源:一只脏兮兮的小猫团团。它看上去像是刚满月不久,身上的毛发被雨淋湿,正对着雨帘生气地唧唧大叫。

    程绪宁一股脑将它抱起,把它护在怀中,二人快步跑回了筠月亭。

    坐下后,女孩马上捡起先前被她留在亭内的锦帕,小心翼翼为小猫擦拭身上的雨水。

    它仍是坚持不懈地大声叫着,像是还在发泄极为不满的心情。

    程绪宁满心满眼地盯着小猫看,她用手指抚了抚它的下巴和小脑袋,轻柔地问:“小猫咪,你怎么独自在此处,你的妈妈呢?”

    她抬起头,用求助的眼神看向景宸:“我们该拿它怎么办呀!”

    景宸说:“你在这儿等我一下。” 他离开亭子,跨入雨中。

    只一会儿,便见他跑了回来,雨滴顺着他的步子簌簌往下掉落:“我刚回去看了,小猫原先的藏身之处并未瞧见母猫的踪迹,我们先将它带回去吧,它太小了,若是身边没有母猫照顾,今日又是这样的天气,它定是活不成的。”

    程绪宁赶紧点点头,抱紧小猫说道:“咱们这就回去!”

    ***

    小猫被带到东阁,程绪宁赶紧喊来云意:“云意姐姐,云意姐姐!你在哪里?”

    云意此时正在东阁侧屋看书,听到程绪宁的叫声,赶紧放下书卷快步出屋:“宁宁,这是怎么了?什么叫你如此着急?”

    程绪宁献宝一般将锦帕中的小猫递给云意:“你瞧,我和景宸在小竹林发现了一只小猫!”

    云意睁大了眼睛:“好可爱的小猫!可是它才这样小,我们如何养活它?你有看见母猫吗?”

    “没看见!我们在小竹林发现它时就只有他一个人,后来景宸又折回去找过,并没有看到母猫! 它这样小,今天又下着大雨,我们实在是怕它死掉,就赶紧把它带回来了。”

    云意赶紧找来不用的布料,又从杂物中找到一只竹篮,她将布料铺在竹篮内,为小猫布置了一个小床。云心恰巧路过回廊,得知此事,便赶紧拿来了新鲜羊乳。

    程绪宁本想亲自喂小猫喝奶,谁知它看起来孱弱,求生意志却很强烈,小鼻子非常灵敏,小猫寻着味道摇摇晃晃走向小碗,大口喝了起来。

    程绪宁见它这样,又觉得可爱又有些心疼:“它一定离开妈妈有些时候了,瞧它,吃得这样着急。”

    小猫小小一只,应该还未断奶,湿漉漉的毛发杂乱不堪。云心见程绪宁和景宸二人头发半湿,她怕两个孩子着凉,便麻利地起了个炉子生火,特地给淋雨的二人和小奶猫一起暖暖身子。

    小猫喝奶速度逐渐变慢,没多久,它便像是吃够了,在炉边看上去有些发呆犯困。

    程绪宁眼明手快,马上将小猫放在竹篮中,又将竹篮摆在自己身旁。

    雨仍然淅沥沥地下,众人此时在东阁正厅的屋檐下,围着炉子坐成一圈。

    云心正在煮茶,云意拿来了橘子、栗子、年糕,放在网上炙烤,剥好的栗子甚是香甜,果皮被火苗滋出柑橘香气。

    炉火旁,程绪宁觉得周身暖洋洋的,她时不时抚着小奶猫的脑袋,还有它小小的身子,它的毛发早已烤干,小猫舒服地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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