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挂后没多久,孟七很顺利找到他们。

    陈延让出个位置,孟七看了眼。

    “喃,我想坐你左边。”

    周喃没多想,挪了位置。

    一排人之后没了声,发呆的发呆,玩手机的玩手机。周喃有个稀奇的习惯,脑子放空时总想着抽烟,尼古丁刺鼻的味道能让她不想些误入歧途的事。

    想想刚拒接了任恪舟的烟十分后悔。

    余光里,陈延耳后夹着一根,而且他好像并没有要抽的意思。

    “你要抽么?”周喃问。

    “嗯?”陈延没听清,歪头凑近她。

    “烟,你抽吗?”

    “怎么,你想要?”

    周喃点点头。

    “刚他给你怎么不接?原来你喜欢我手上的。”

    “……”

    陈延拿下来递到她嘴边,她叼住,然后“强盗”般的抽走任恪舟胸前口袋里的打火机,一只手挡风,一只手给她点火。

    黑夜中一点火光足够吸引爱慕者的目光,烟雾缭绕,她被熏的眼睛眯了眯,疲惫感藏不住,手指纤瘦骨骼分明夹着烟,周喃不做美甲,原本的指甲修剪干净,加上寒冷指节有些微微泛红,朴素天然。

    陈延喉结动了动。

    “饥渴。”

    任恪舟带着一丝戏谑,从陈延手中抢回打火机。

    “……”

    他双肘抵在腿上,抱着脸揉搓几下,无比懊恼难耐。

    “我去个厕所。”

    陈延起身离开。

    江俗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随口问了句,“去哪?”

    任恪舟捂嘴藏笑,“他啊,去厕所整大炮吧。”

    他不懂什么状况,来这只有一个目的,江俗手搭在周喃肩上,她回头对上视线。

    “周喃,明晚有个股东大会,我缺个伴,你来没问题吧?”

    她心知他们俩口子吵架了,不然按一般情况来说江俗不会拉一个女伴去晚宴。周喃耳濡目染知道时段这个人,相反他可能不知道她的存在,怕给自己找麻烦。

    “跟你去,你情夫等会儿撕了我。”

    “不会的,我就想气气他,看看什么反应。”江俗眼睛看手机屏幕,手指在上方点点点。

    “……”

    见她没说什么,下达,“就这么定了,明天晚上六点我叫司机去接你换衣服化妆,七点出发。”

    “等等。”周喃叫住要走的江俗,“想起来晚上我要去上班,你找七吧。”

    江俗回头看了眼孟七,摇摇头,“不行,小时间见过她。”

    小时间。是江俗给时段的称呼。

    “这样,我去给你请假,双方三倍价补偿。”江俗耸耸肩,“没人回拒绝金钱的。”

    *

    钟表三根指针重合,六点整时,周喃踏入江俗定位好的酒店房门,房间宽敞明亮,经过落日天空呈出一片蓝,超大落地窗看全这样的美景。

    化妆师在为江俗做点小改造,透过镜子看见来人。

    “帮她化妆。”江俗一声令下。

    一旁的小姐姐拉开另一把椅子,示意周喃坐下。

    “吃东西没?”他合着眼,桌上都是零七八乱的化妆品,不堪入目。

    “吃了点面包垫肚子。”周喃如实回答。

    “嗯,行。”

    化妆师弓腰轻声说话,“小姐,先洗脸。”

    果然,有钱就是不一样,永远有高人一等的志气周喃也是蹭上沾沾光了。

    洗脸的功夫,江俗已经完工了。说是化了妆,可脸上和平日没什么大区别,他骨骼生得好,眉眼浓密,套上西装,给人一种公正不阿的威慑感。

    偏偏是这样一个人,谁都猜不到他的性取向竟会是男生。

    ……

    七点,天色大暗,这座繁华的城市华灯初上,晚宴包场了一家西餐厅,门外铺上红地毯,一路引进像宫殿设计的宴会大堂。

    金黄色就像是富贵的象征,建筑物外圈都照着那种颜色的灯,纸醉金迷。

    宝马车停稳,江俗开门先下车后,走到周喃那边车门打开,将她扶送下车,等她挽好他的胳膊,给出邀请函,两人渡步进场。

    “人好多。”周喃扫视周围,惊叹。

    江俗直视前方,语气冷淡,“别怕,出事我给你兜着。”

    推开门进去,在场众人的视线吸引来,看到江俗带了一位女士来,不少人单凭举着玻璃高脚杯想要遮住自己议论的嘴脸。

    几名西装革履的男士端着两杯酒向江俗打招呼,一口一个“江总”地叫,顺道周喃还能被寒暄两句。

    “江总身边这位小姐初次见面,我是棋景集团的大股东乔詹泊。”前人不高,微微倾下腰递酒,眼睛都不在一个平面上,“请问能否给个称呼?”

    周喃并不认识这些人,他油嘴滑舌的一看就让人心尖提起危机。江俗接的是另一个人的酒,刚刚对他的问好也只是了了点头,脸上还是冰山一样。

    所以这究竟是自家还是仇家?

    “我的人用不着你多过问。”江俗揽上她的腰,“走了。”

    他领着周喃向大堂中央带,中间穿过人群,很多人都与她不同,周喃年轻,看发色,还是一个玩得很花的年轻人。

    但即使这样,她骨子里有与生俱来的傲气,精致的妆容,细眉淡抹,眼线上挑张扬,她拿起桌上的高脚杯,高仰红酒,一点点口红留印在杯壁,她她喝过的那杯酒像是有了标记,留有余香。

    许多人以为,向来专一的江总换口味了,还看上这么个姑娘。

    有人沉默,有人容许,有人怀疑,也有人批驳。话语如同细细碎碎像玻璃渣刺向心脏。

    “漂亮是漂亮,就是看着年龄不大,鸡也想爬到枝头当凤凰。”

    “这女的什么来头?我怎么没见过?”

    “不会这才是正宫吧?藏这么严实。”

    “来抢股份的?老爷子今晚也来。”

    “……”

    “各位。”

    其中一位出头鸟开口,全场众说纷纭的人闭了口,无数双眼睛看过来,空气戛然安静。

    周喃看见其人,心中打了一阵颤,陆津连转头,犀利的眼神穿过群人盯上她。他是周喃父亲的债主,也是她的。

    此刻周喃就想拔腿就跑。

    忽然江俗一手拦住周喃的腰,力道往自己怀了靠,高跟鞋落脚点范围小没站稳,江俗收紧臂力,倾倒的重心收了回去,反之往他怀里扑了一下,手中的高脚杯碰到了他的衣服,口红印也擦了上去。

    “你……”

    江俗没说话,但腰间上的手点了几下,周喃明白他的意思,心里安慰自己,没在说话,见机行事。

    陆津连在走向他们,众人目光追随,最后停在周喃面前。

    “这位小姐年轻气盛,可否与我一起上台共舞,作为今夜活动的开场呢?”

    陆津连伸手邀请,岁月的痕迹留在他的手上,那只手像一个黑洞,神秘畏惧。

    ……

    *

    两年前,陆津连叠腿坐在长沙发中央,一丝不苟玩弄着尖刀,周喃在他脚边跪坐着,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嘴角的血还未干。

    刚大战一场,陆津连到家问债,既然父亲死了,只好找他们家其他人要了,父债子还,天经地义的道理。

    来时母亲儿子没见着,反而先碰上在外回家的女儿,本来也没想要动手的,这姑娘倒是先动了手,上来就给陆津连的脖子来了一脚,这一脚也是下足力气,直至现在还隐隐作痛。

    周喃低头,头发散乱,两年前还是正正经经的黑发,眼眶里打转泪水,是真的痛。

    陆津连停顿玩刀的手,斜眼撇向地上的人。

    “小周喃,疼么?”

    “……”

    他起身上前蹲下看她,被头发挡住没能看见脸。他叹了口气,伸手拖住周喃的下巴挑起脸,逼迫她看向自己。

    一滴泪顺着脸颊滑落,眼眶通红。

    他拇指轻轻抹去那行泪,声音低沉,“有时候激灵过头未必是好事,小周喃。”

    周喃皱眉甩开他的手,瞪眼,他的话让她知道来路,直奔主题,“我现在没有这么多钱,但我会把这个房子卖了还给你,不够的话我后面会慢慢补给你的,不要打扰我的亲人,这些你尽管找我就行。还有,我成年了,不要叫我小周喃。”

    陆津连听笑了,他抓住周喃的脖子推到墙上,头撞在挂着的镜子,从后腰掏出另一把小刀,抵在她的脖子,刀尖逼近,触碰到皮肤,瞬间鲜红的血液涌出,从伤口向下流,很快染红衣服。

    “你怎么确定我会等你慢慢还?这不是商量的口气,更不是你求人的态度,放清你的位置,杀了你全看我心情,懂吗?”

    手掌掐着脖子,连呼吸的困难,涨红了脸,心中不甘,特别不甘。

    凭什么他可以整了烂摊子一走了之啊?

    凭什么他都这样了还要偏袒他啊?

    为什么都赖她?

    这种赌博烂酒鬼家暴男也想着退一步海阔天空,犯错者没有资格在阳光下奔跑。

    极度缺氧时,她喊不出一句话,可泪水不自觉的掉落,那是此时此刻唯一表达情绪的方式,是在一个会夺取她性命的人面前。

    陆津连怔了怔,松了力气,周喃站不稳,狠狠摔在地上,大口大口呼吸着,肩膀一抖一抖的,像在抽气。

    “你母亲呢?”他居高临下。

    “……有什么事冲我来。”

    “你没有钱,大人总该有的。”

    陆津连抬腿想走,但被一个阻力控制住,低下头,周喃抓着他的腿,脸还是低着,看不见表情。

    她声音沙哑,“她在住院,求你别去,家里没钱了,我能赚钱,有钱我一定第一时间还你,相…相信我。”

    说到后面,夹了一些哭腔。

    见他没有反应,头低在脚边跪着,“……求你了。”

    “……”

    后面陆津连同意了请求,周喃本来就有些营养不良,加上动脉流血晕倒了。

    醒来时她在自家的床上,颈部有块纱布贴着,家里遭乱又吵杂,周喃慌忙下床出去,只见六七个人穿着统一工作服的男人在搬动自己家的东西,陆津连一个人坐在小沙发上看手机。

    “你们在干什么?”周喃不明。

    陆津连放下手机看着她,“卖房子搬东西啊。”

    “现在搬,我们住哪?”周喃想喊,可浑身没有力气,面色口唇苍白,下班回来一口饭都没吃。

    “我给你在在北怀找了房子,今晚连夜过去。”他说完招手示意她过来,“牛肉不过敏吧?”

    周喃摇摇头。

    “等会儿上车吃,给你点了饭。”

    停顿几秒,他似乎又想起什么,接着开口道:“你爸一共欠我四十万,这房子找别人估过是十万,那么你还有三十万,你每年还五万,不多吧?”

    周喃点点头,淡淡道:“谢谢。”

    话到两年还是好好的,第三年却变了挂,半个月前,周喃收到短信,是陆津连身边的人发的,可能是收到他的指使。他说他不想等了,要求周喃今年前还了剩下的二十万。

    握着的手不自觉发抖,就是个无底洞,她没有学历,没有一份像样稳定的工作,根本就攒不下这么多的钱。

    江浽因为父亲的离世伤心过度得了病卧床不起,周锦杨还在上学,花钱如流水,亲戚因为借钱太多次,现在都闭门不见了。

    短信一直没有回复。

    现在当面碰见,不好交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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