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平你说得对,有时候人就得逼自己一把!”

    散会后,林县长专门把他们几个叫过来,向孙建平表示感谢。

    “县长你都多余自个动手,只要你点点头,我分分钟把他们几个都给插了!”张子义扯着嗓子喊起来,被老曹狠狠踩了一脚,“别这会儿又来吹牛逼了,老冯在位的时候你干啥了?”

    “还,还不让我吹吹了!”

    张子义一脸尴尬!

    这老登就能可着我咔嗤!

    “这下好了,他们几个证据确凿,等过几天在县城召开公审大会,到时候你们都来,受受教育。”林县长拉着孙建平的手,“建平你要明白,当官容易,但是想要当个清官、好官,难上加难,你要永远保持劳动人民的本色,千万千万不要像老冯一样,滋生个人野心,拿人民赋予的权力作威作福,贪污腐化!”

    “我知道了县长!”

    老曹手捏着下巴,林县长似乎……

    话里有话啊!

    “还没吃饭吧,今天高兴,走,我请你们去搓一顿!”

    “那敢情好!”

    张子义一开口,脚面上又挨了一脚!

    “啥,我爸被抓起来了?”

    正做着捞功劳发大财美梦的白远志一听,顿时如遭雷击,呆呆杵在原地!

    “嗯,爸被人抓到了小辫子,这回怕是完犊子了!”朴美娟哭得眼圈都红了,“儿子你抓紧收拾收拾东西,坐火车去吉林你姥姥家躲躲吧!”

    白远志哇的一声哭了!

    这一哭把朴美娟哭蒙了,她一把抱住儿子,“孩子,孩子你要坚强,成家立业的老爷们,得自个支棱起来,快点收拾东西!赶紧走!”

    门砰的一声开了,高玉荣黑着脸走进来,“姓朴的,是不是白桂洲被抓起来了?”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再不济我也是你妈……”

    “你算个几把,还我妈?话跟你挑明了吧,我就是冲着白桂洲能给我安排工作来的,现在他都翘辫子了,那我也没必要再跟你们演下去了!”

    “你,你……”朴美娟气得嘴唇直哆嗦,“狼崽子啊,我瞎了眼怎么看中你这么个儿媳妇,丧良心的狗东西,你给我滚,滚出去!”

    “你让我滚我就滚,白桂洲还没给我安排到供销社上班呢,我才不滚,对了有个事我还得告诉你一声,我肚子里孩子,也不是白远志这个囊货的,是我对象的哈哈哈!”

    “你,你……你这个畜生啊!”

    乍闻此语,朴美娟气得眼珠子都红了,忽然她双眼一翻,声音戛然而止,整个身子如烂泥一般瘫倒在地!

    “诶呀呀婆婆你可醒醒啊,可别一下气瘪谷了,要是你嘎嘣下瘟死了我还得给你披麻戴孝呢!”

    高玉荣哈哈大笑,趁着白远志抱住朴美娟,一个劲喊妈的时候,冲进屋子里,翻箱倒柜找出一大摞钱,扯了个人造革公文包塞进去,冲俩人摆摆手,“拜拜了您呐!”

    她跑没影了!

    “妈,妈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我的妈呀……!”

    十分钟后,白远志凄厉的惨叫声回荡在整个家属区!

    “给你通报一个情况,老白你要扛住,你媳妇,也就是咱们县的妇联主任朴美娟同志,三天前亡故了。”

    几天后,被关在号子里的白桂洲一脸茫然的看着韩局长,摆摆手,“死了好啊,一了百了,再没有操心事,我也马上要追随她去了。”

    “老白你别这样……”() ()

    “我还能咋样?”白桂洲苦笑一声,“老韩你记住这句话,老林那人就是个读死书的,想不出这种阴损招,他背后有高人指点呢,你以后千万小心着点。”

    “嗯,你好好休息吧!”

    脚步声渐渐远去,号子里又剩下他一个人,狭小的铁窗户外面,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哭丧声。

    一片白色纸钱,飘悠悠顺着窗户飞进来,落在他手里。

    一行浑浊的泪水,噗噗打在纸钱上,留下一个个洇湿的印记。

    白远志身着一身黑衣,胸戴白花,眼睁睁看着自己母亲被推入火化炉,在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原来自己根本就不是什么百分之十,更不是什么精英,只是芸芸众生中最渺小的一份子。

    想起往日轻狂,他苦笑一声,那只是父母把他保护得太好了。

    孙建平靠在马车边,扬起头,看着焚化炉的烟囱冒出的滚滚浓烟,若有所思。

    他忽然想起黄教授和老岳父说过的那两句诗,“来时欢喜去时悲,空在世上走一回。不如不来不去好,也无欢喜也无悲。”

    也是,人空着手来,又空着手走,又能留下什么呢?

    白远志捧着一个骨灰盒从里面走出来,孙建平冲他招招手,俩人上了马车,直奔城北公墓而去。

    “建平谢谢你,我家一出事,我爸妈那些亲戚同事都躲得远远的,也就你能伸手帮我把我妈的后事料理了,要不我真不知道该咋办了。”

    “客气啥,咱们是兄弟么!”孙建平摇着马鞭,“你爷爷呢?还在医院?”

    “嗯,我爷爷这下也病倒了,过几天我姑姑说要来接他去奉天住,不用我操心了。”不经一事,不长一智,突遭家庭巨变的白远志似乎一瞬间长大了,语气中再没有往日那种狂妄和不可一世,反而有些低沉,有些落寞。

    “以后有什么打算?”

    “我姑说让我去奉天,她安排我进厂子当工人。”

    “那也挺好。”

    马铃铛哗啦哗啦的响,行走在空旷的街道上,孙建平手按在口袋上,想想还是掏出五块钱,塞给他。

    “一点心意。”

    “谢谢你建平,这辈子能交到你这样的兄弟,我也不算白在人世走一遭。”

    孙建平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凡事想开些,没有跨不过去的火焰山。”

    “嗯!”

    长天如洗,万里无云,白远志手捧骨灰盒,向远去的孙建平挥手告别。

    “妈,您好好在这安息吧,儿子做完该做的事,就过来陪您!”

    白远志跪下去,轻轻将骨灰盒放入湿润的泥土中,咬着牙,一字一顿说道!

    乌龙马慢悠悠拉着车,沿着乡道往家走,见孙建平半天没说话,这货停下来,扭头瞅瞅他,嘶嘶叫上两声。

    你咋了,你说话啊!

    怪吓马的!

    孙建平摇晃着鞭子,瞅瞅天上飞过的鸟儿,幽幽叹了口气,“白远志怕是也活不了几天啦!”

    乌龙马瞪着一双大眼睛,一副蠢萌模样。

    三天后,老曹从收音机里听到一则消息:今日凌晨,纳河县发生一起凶杀案,凶手手持利刃,接连残杀一名怀孕的妇女和一名男性友人,并将其剖心挖腹,现场极为惨烈,现已将人犯白远志抓获,其对所犯罪行供认不讳云云……

    听到这则消息,正在吃饭的全家人都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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