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一年到头都没个消停,寻思去鹤城看看他吧,又倒不出工夫,坐啊同志!”

    老曹殷勤给他抓了一大把榛子,李国华捧在手里,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有些尴尬的冲他笑笑,“叔叔,你们屯子造的炮仗,都往哪卖啊?”

    “就是周边这些村屯,远点的就是县城,不是啥大买卖,就是给生产队对付个种子化肥钱……”老曹急忙顾左右而言他,“同志你是干啥工作的?”

    李国华一听,眼珠一转,“我,我也在供销社上班,营业员,站柜台的。”

    “站柜台的好啊,我闺女也是站柜台的……”老曹往外边扫了一眼,见徐金山走了进来,咳嗽一声,徐金山权当没听见,推门走进来,看到炕上笸箩里放着炒熟的榛子,抓了一把嘎巴嘎巴嗑起来,“没火药了咋整?”

    “还能咋整,没有就弄呗!”老曹没好气瞪了他一眼,“你赶紧的,找建平看看能不能在弄点硫磺,可不能停工啊,这一停工得少造多少炮仗!”

    “知道了,这位同志是……”

    “我是李……”

    徐金山凑过来想和他握手,被老曹连推带搡给拽到外边,站在院子里冲隔壁喊了一声,“建平、小钱啊别腻歪了,没硫磺了,抓紧整点啊!”

    “知道了叔!”

    孙建平和钱慧俩人从屋子里走出来,戴上厚厚的手捂子,钱慧踮起脚,帮他把一个狗皮帽子扣在头上,促狭捏捏他的脸蛋,“肉嘟嘟的真好玩!”

    “你……”

    两口子肩并肩往小桥方向走,钱慧扭头看看老曹家,压低声音,“哥,我看那人不是啥好人,瞅我的眼神都这样……”

    “哈哈!”孙建平笑笑,抓住媳妇的小手,“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我看他啊……”

    “他怎么……”

    “一屁俩晃儿,顺嘴跑火车。”

    “为什么这么说?”

    “你记不记得咱俩结婚之前,蒋明奇给我来信说要介绍她三闺女给我?”

    “嘻嘻我记不清了!”钱慧心里有些小得意,什么三闺女五姑娘的,到头来还不是本小姐胜利了?

    大傻子归我喽!

    谁也不准惦记!

    “刚才他一露面,就自报家门说是蒋叔的女婿,人家蒋叔的大儿子和大女儿早就结婚了,剩下三闺女,要是她结婚,蒋叔一定会告诉我去喝喜酒,这个人八字还没一撇呢,就……不好!”

    “也许人家早就和蒋叔的三闺女处对象了呢!”

    孙建平没有说话,而是抬头看了看天,今天的天气很好,夕阳西下,一道道红色的晚霞映照在一片片如鱼鳞般的云彩上,照得周天红透,煞是好看!

    “这个人,有些自以为是的清高,和……”

    小铁柱颠颠的跑过来,手里握着一根孙建平最新研制的呲花,站在两人面前,奶声奶气喊了一声哥哥姐姐!

    孙建平心里这个万马奔腾啊!

    我跟你爹是一辈的!

    “姐姐帮我点!”

    “好,我们家铁柱最乖了!”钱慧笑着蹲下来,将细细的呲花插在地上,掏出火柴,点燃呲花的引线,砰砰砰,一个个闪着各色光芒的亮珠飞出纸筒,在半空炸开,乐得小铁柱又蹦又跳!

    看到孩子,钱慧心里某处柔软又微微动了一下……扭头看看站在一旁的丈夫,红唇微抿,刚要开口,却见孙建平叹了口气,“爱慕虚荣!”

    嗯?() ()

    钱慧有些摸不着头脑,这家伙八成不是傻了吧!

    哈哈!

    小兴文领着小宝庆等一群孩子,一个个挎兜里揣满了炮仗,兴冲冲跑到河边,孙建平冲他们招招手,指指还在呼呼冒着热气,汹涌流淌的河水,“大坝放出的水热,不结冰,你们放炮的时候离远点,别掉里边!”

    “知道了哥哥!”

    这辈分都差到天上去!

    孙建平懊恼一拍脑门!

    早知如此,刚来的那会就不该让孩子们管他叫“哥哥!”

    “哥……”

    钱慧轻轻一声低语,把孙建平吓了一跳,扭头一看是自己媳妇,嘿嘿一笑,“我还以为又从哪冒出个孩子呢!”

    “讨厌,你才是孩子!”钱慧抱起小铁柱,“来铁柱,亲一个!”

    小铁柱也不客气,搂着她的脖子,吧唧亲了一口,然后吐吐舌头略略略,“姐姐好香!”

    “看这小孩子多好玩!”

    孙建平抱过铁柱,咯吱他一下,小家伙忍不住笑起来。

    “亲叔叔一口!”

    铁柱也不客气,吧唧亲了一口,呸呸呸吐起来,“哥哥好臭!”

    “哈哈小兔崽子找打!”

    他把小铁柱放在地上,小家伙追着小兴文他们,一溜烟跑没影了,孙建平扭头看看撅着屁股蹲在稻田里的孩子们,也是轻轻松了口气,“最甜莫过少年时啊!”

    “嗯!”

    钱慧看看孩子,又看看身旁高大帅气的丈夫,蓦然心有些悸动。

    要是……

    “同志,你们供销社待遇是不是可好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老曹特意把孙建平叫过来陪李国华喝两盅,闲聊中谈到供销社,老曹的语气满是羡慕。

    现在凤兰虽说也在供销社工作,但那不过是个小小的代销点,指不定哪天人家就给撤了,要是蒋明奇能伸伸手帮帮忙,把凤兰调到鹤城的大供销社去,到时候不就能和罗世红一起在城里生活了?

    要是能顺带着把户口解决了……

    更美了!

    “还,还行吧!”李国华有些后悔编这个谎,果然一个谎言要用无数个谎言去掩盖,他只能硬着头皮嗯了一声,端起饭碗接过老曹夹过来的肉片子,咬上一口……

    正经的农家土猪肉,就一个字!

    香!

    “叔,我看你们这家家户户过的都挺好的……”

    “都是建平小子的功劳!”老曹笑着拍拍孙建平的肩膀,“他刚来那阵,我们村一家才分多少粮食来着?那家伙的都数着米粒子下锅,你嫂子她们实在逼得没法了,拎着麻袋去堵大队长,要返销粮吃……”

    “爸你可别说那丢人事了!”李秀芝端上一盘子猪肉炖粉条,放在孙建平面前,她对这个弟弟非常关照。

    “人家建平来了之后,就领着我们把下洼那块盐碱地开起来了,当年一亩地就打了三百多斤,我看这行啊,干脆自个凑钱修水渠,开垦盐碱地,放水淋盐种稻子,后来又把大坝修上,安了发电机,你瞅瞅……”

    老曹把手伸到炕沿下边,扯住一骨碌尼龙绳使劲一拽,只听咔哒一声,头顶立刻亮起了橘黄色的灯光!

    “电灯啊!”

    李国华震惊不小!

    没想到这边都通电了!

    “那可不!”老曹语气里满是说不出的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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