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小年,一起早饭时候,婆婆说:“小年轻就非得让人说道两句,昨天晚上你俩安生了我觉都睡舒服了。”

    缃缃:“...”

    慕容沇附和:“婆婆睡得好就行。”

    婆婆嗯了一声,喝了一大碗粥之后又道:“昨儿我突然想起来,你那个武功也不是没法子,不过我是治不了,有个苗疆的婆子像是精于此道。”

    慕容沇听了这话立马就想到当初救了缃缃的那苗疆婆子,他当初心切又心伤,没细问关于蛊之事,本就是要找的。

    至于武功,锦上添花。

    缃缃听得面色淡淡,吃着小菜冷不丁来了一句:“我已托了解麒父亲去蜀中府邸送信,不日就该有人来接我们了。”

    慕容沇一愣,筷子顿了片刻才又下筷去夹菜,他夹了萝卜丝儿放到缃缃碗里:“什么时候的事儿,为何没同我说。”

    “就昨日。”

    “嗯。”

    婆婆拿了烟袋敲了敲桌子:“既是这般,就过完年再走,年后最好赶着迎财神的日子来送银子,赶赶喜气。”

    “自然。”

    慕容沇笑道:“你应承了婆婆多少事儿?怎么又是银子又是药材的。”

    婆婆插话道:“还有我徒弟。”

    缃缃就将那日的事儿简略说了下,慕容沇听完就笑:“你倒是大方,我可没银子。”

    “我有啊。”

    “既你有银子,不如给我也花花,我一向缺银子。”

    缃缃发现慕容沇这人满嘴胡言,他虽军中开销大,但据她所知,军饷可从没让慕容氏自掏腰包过。

    “知道了。”

    结果婆婆后来扭头就逢人说慕容相公是个吃软饭的,还抠门。

    这话就直接被解麒说给了缃缃听,缃缃沉默了半晌之后点了点头。

    之后慕容相公这名声就成了板上钉钉,村里的人看缃缃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解篱说:“怪不得看着感情好,但是不像夫妻,原来是养得小白脸。”

    阿花道:“缃缃姑娘家世好容貌好,还养小白脸,也不知道是谁享福。”

    眼见着话是越传越夸张,但缃缃从没解释过,她就是唔...觉得挺有意思。

    慕容沇也察觉到了缃缃这几日似是心情不错,便问她:“什么事儿高兴?”

    “没什么。”

    慕容沇闻言扯了个意味不明的笑,要回蜀中,可以继续当她的安宁公主,她的确该高兴。

    他倒是不担心缃缃还会多恨他,也不担心缃缃还想着杀他,缃缃对他的心意他能体会到,但不确定这心意分量有多少。

    他甚至都怀疑自己在缃缃心里头有没有她的宫女木荷重要。

    回去之后,她就又会自持安宁公主的身份,规矩,慕容沇觉得很烦。

    缃缃没他心思细,兀自还沉浸在没事儿听听阿花她们说悄悄话的趣味里头,也听了解麒想去参军的心事儿。

    夜里缃缃问慕容沇:“你觉得解麒如何?”

    “怎突然问我这个?”

    “昂。”

    慕容沇靠着软枕,姿态淡淡:“不适合参军。”

    “为何?”

    “牵绊太多。”

    “可男子若能建功立业光耀门楣是之于整个家族都光荣的事儿。”

    慕容沇嗯了一声:“是这个理儿也没错,不过我觉着本能平淡度日何必去闯刀山。”

    “你像是没了獠牙的野兽。”

    “我那牙被你卸了。”

    缃缃就觉得慕容沇在胡扯:“我能有什么本事去断了你的獠牙。”

    “可我有了软肋,想到你,许多事儿便寸步难为。”

    缃缃没回应,慕容沇又道:“你可是不信?”

    “我不知晓,我这会儿脑子昏得很,只想睡觉。”

    慕容沇轻笑一声,没再逼着她言语。

    天又开始下雪,今年的雪似特别多,早间儿起来之时,院子里头又被雪铺平。

    缃缃嗅了一口,回头喊慕容沇起来:“今儿就是年三十了,你早些起身。”

    “不起,冷。”

    之前他是着了单衣在雪中行走也不会说自己多冷的人,这会儿裹着被子还在说自己冷,缃缃心理一下就涌上一股莫名。

    眼前这个男人开始变得普通,仿佛不是前世那个破城的乱臣贼子,也不是称帝的九五至尊。

    甚至他都不再是那个飞檐走壁不会生病的能人。

    普通到此时此刻他倦懒地起身,发髻都有些乱,你也不会觉得他是慕容氏最年轻的将军,仿佛真的融于乡野,成了芸芸众生中的一个。

    慕容沇牵着缃缃胳膊,又把她抱到了床上:“想什么,一副呆样。”

    缃缃转身将头埋入他的怀中,语调轻轻又慵懒:“在想你也只不过是个普通人罢了。”

    “那不然呢?可能再得加些名号噱头,比如是个长得俊秀的普通男子,亦或是风姿清绝的普通公子...还可以是...”

    缃缃被逗笑:“那我呢?”

    慕容沇又不说话了,隔了半晌他才亲了亲缃缃的额头:“你是我的心上人。”

    “俗不可耐。”

    “大俗既是大雅。”

    “说不过你。”缃缃懒了一会儿才开始穿那厚重的夹袄:“真该起了,今儿可都忙着,你也去帮忙。”

    慕容沇点点头:“我去帮着杀猪。”

    “没个正形儿。”

    “帮着宰鸡。”

    缃缃以为他是随口逗玩,可真看见慕容沇杀了一头野猪之后,那野猪嚎叫,缃缃打算今夜打发了慕容沇去别处睡,那一身腥味怕是泡在浴桶里头一天也去不掉的。

    因着慕容沇杀了一头猪并几只鸡鸭鹅,阿花倒夸起了他。

    “慕容相公也不像个小白脸,婆婆说他原是有武功的,我还不信,我现在信了,你看那杀猪的架势,真利落。”

    解篱理解不了阿花那有些倾慕的眼神:“杀个猪你犯什么花痴。”

    “你不觉着男子就该如此吗?”

    解篱猛摇头:“我还是觉着慕容相公小白脸的时候看着最好。”

    两人闲话自是不提,正到半下午快临近黄昏之时,一阵马蹄踢踏之声传来。

    众人聚集在屋子外头正准备年夜饭,闻声纷纷侧头,跑在最前头的那人可不就是解篱的阿爹。

    可其身后的队伍,村民咂舌,第一反应是害怕。

    直到马匹在村口停下,一瞧着很是端庄的女子冲到了缃缃姑娘跟前跪了下来,众人才反应过来是这对外来夫妻的人。

    这端庄姑娘一声殿下,和解篱阿爹一嗓子喊说这是安宁公主,村民都还没反应过来要下跪。

    缃缃嘴角含笑,将木荷扶了起来:“哭什么,我这不是好好的。”

    梧桐白鹤也从村口跑了过来,慕容沇这会儿刚净了手出来,见人都到了,没什么反应。

    白鹤跪地领罪,慕容沇擦了擦手上的水道:“起来吧,让村口的人退远些,别吓到村民。”

    缃缃也是这意思,不过他二人以为蜀地官员都来了,人就是来齐了,没想到自队伍最后,出现了萧绥的身影。

    原还想着在村里过了这个年三十,看来是不行了。

    萧绥给缃缃行礼,唤了一声阿姐。

    而对于这个村里的百姓来说,这一切就像一场梦,她们不知道什么安宁公主,也不知道什么慕容将军,更遑论太子。

    她们只晓得慕容相公没吃到他亲手杀的猪肉,缃缃姑娘说是守岁的时候要教她们唱童谣,可都没有了。

    当缃缃姑娘和慕容将军重新换了衣衫,梳好发髻之后,没人再敢上前。

    包括之前敢对缃缃和慕容沇呼来喝去的阿花,也站在了婆婆身后显了怯懦。

    解篱更甚,而解麒则躲在了其父身后掩了半边身子。

    缃缃上马车之前,踏了步子,却又回头欲言又止。

    木荷道:“殿下还是快些吧,还有许多人在府里等着。”

    缃缃本想问问阿花可愿跟她一起回公主府,也想问解麒愿不愿意去参军,这会儿念头都消散。

    “留个人在这接应着,我答应了婆婆要予她金银药材。”

    木荷笑:“太子殿下都已安排好,还另嘱咐要给村民修缮房屋。”

    “走吧。”

    马车浩浩荡荡,将白雪铺就的路轧出深深的痕迹。

    阿花望着那车轮溅起的泥土,问道:“婆婆你说我还能见到缃缃吗?”

    “想什么,那是公主。”婆婆转身就要回屋:“赶紧做年夜饭,好久没吃野猪肉,真怕老牙咬不动了。”

    “婆婆你牙口比我还好,哪里会咬不动。”

    “那你多做点肉。”

    马车之内的缃缃闭目养神,听着木荷说着最近发生的事儿。

    顾丞玉的人被太子殿下围追,死伤大半,其本人生死不明。

    蜀地灾情已经处理的差不多,剩下都是收尾,地动之后露出的金矿解了燃眉之急。

    皇后出宫为缃缃祈福。

    太子殿下在处理灾情之余一直在查探为何北厉的人会出现在蜀地。

    以及关外一战匆匆不了了之,可又不知为何突然大乱。

    最后,慕容大司马身中埋伏,战死。。

    缃缃问:“丧礼呢?”

    木荷道:“还没办,因为大司马的尸体...”

    “说完。”

    “没能从战场上带回来。”

    缃缃默然,也就明白慕容沇为何换了衣衫连句话都没再与她说就匆匆驭马走了。她掀开车帘,从窗户处回首望向村落,看了两眼又放下。

    “默夭默伤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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