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萧西手脚发凉,一颗心坠入数九寒天。

    “莉姐说如果我不愿意,有的是手段让我愿意。”何霏抱住方萧西,眼泪簌簌而落,“西西怎么办啊,我不要干这个,好脏,好恶心……”

    房间内很冷。

    方萧西冻得唇色发白,她回抱住何霏,好让自己暖和一点:“先别哭了,省点力气,冷静下来想想办法。”

    何霏自暴自弃:“没有办法,他们看得太严了。”

    “等会小李哥来了,你就说想通了,把我也劝通了。”

    何霏忍不住惊叫起来:“不行,我不妥协,要去做那种肮脏的事情,不如杀了我!”

    “嘘!你轻点儿声,听我说。”

    方萧西捂住何霏的唇,格外镇静,轻声细语:“有钱人肯定不会委屈自己来这种荒郊野岭的,我们表现得乖一点,害怕一点,让他们放松警惕。一旦回到市区,人多眼杂,或许就有逃生机会了。在此之前不要拂逆他们,更不要激怒他们,知道了吗?”

    “如果到市区还是逃不了怎么办?”

    “总比顽抗后被丢老虎洞好吧?”

    何霏擦掉眼泪,轻轻“嗯”了一声。

    她突然眼眸一亮:“西西,你不是打过报警电话吗,你说警察会不会不久就找到这里?”

    方萧西摇头:“我不知道。不管来不来,我们要先学会自救。”

    傍午时分,小李哥又来了。

    手里掂着根铁棍,丢下两盒炒面。

    脸上一团和气,笑着问:“考虑清楚没,是选择数钱数到手软,还是——”

    他揎拳捋袖,把铁棍往地上“哐当”一砸,笑容消失,脸色骤然狠戾:“被打到腿软?”

    何霏吓得失语,把方萧西交代的事抛却脑后。

    方萧西佯装害怕地后退,背脊紧贴墙壁:“我们会听话的。”

    何霏忙不迭点头。

    “算你们识相。”

    小李哥目光落在方萧西身上,蹲下来用手箍住她下巴,左右瞧瞧,很是喜欢似的:“小妹妹,做完第一单来陪陪我怎么样?哥哥给你很多零花钱。”

    方萧西瞪了他一眼,撇开头。

    小李哥混不在意笑了笑,没再动手动脚,起身离开了。

    方萧西和何霏靠在墙角,依偎着取暖。

    她们对面有方小窗,被铁栅封着,有阑散的光线洒进来。

    何霏蜷缩起手脚,眼角含着泪入睡,方萧西也疲倦地阖上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她被开门声惊醒。

    小李哥和邱哥进来,命令两人站起来,举起手背过身去。

    接着用粗麻绳将两人双手反绑在身后,眼睛蒙上黑布,粗暴地连推带拉下楼,按进车里。

    小李哥依然押着她们坐后排,眉开眼笑:“我们真走运,刚弄到人就来活了。”

    莉姐对着化妆镜涂口红:“有句文绉绉的话怎么说来着,久旱什么……”

    “久旱逢甘霖。”

    “可不是,干完这一票就功德圆满了。”

    “才半路开什么香槟?”

    邱哥冷然开口,“还不到庆祝的时候,李春你给我看牢点。上一个怎么跑的忘记了?”

    “可不敢忘。”莉姐掩鼻道,“抓回来教训一顿还不服软,真是个硬骨头。为了找个风水宝地埋她,山路都走坏我两双鞋。”

    小李哥手搭上方萧西的肩,暧昧地捏了捏:“放心,这两个很听话。”

    邱哥戴上墨镜,发动面包车。

    “最好是。”

    车果然往市中心开去。

    开到繁华处,小李哥替她们解开了绑绳和眼罩。

    邱哥把车开到停车场,看一眼周围,亮出袖中的刀和□□,警告出去后听指挥不要耍心眼。

    如果逃跑,后果自负。

    方萧西和何霏皆吓得不敢说话,唯有点头。

    小李哥和邱哥带着两人,走向名一间名为“云铂”的大酒店。

    邱哥搭在何霏后脖颈的手一按:“表情自然点,给我笑,别跟死了妈一样丧气。”

    何霏肩膀哆嗦,扯开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酒店旋转门前有座小型喷泉,泉下立着一个梳着背头的矮胖中年男人,扶了扶金丝眼镜,翘首以盼。

    远远看见目标,乐颠颠步趋过去。

    莉姐打趣:“哎哟,王老板亲自迎接,看来是憋坏了。”

    “嗨,这不是怕你们找不到路吗。”

    王自山脸上讪讪的,手揽上方萧西的肩膀,在她脖颈间嗅了一把,“嘶,好香。”

    说完又去摸何霏的脸。

    方萧西强忍住反胃,露出好奇的神情,故作天真:“叔叔是很有钱的大老板吗?”

    王自山:“很有钱谈不上,但包你一辈子衣食无忧,做个富太太还是没问题的。”

    小李哥:“王老板这可谦虚了,桐沙做干凝土生意的,有谁不知道王老板您的大名。”

    王自山开怀畅笑,把方萧西搂得更紧了点:“不敢当不敢当,只是道上都给几分薄面。”

    酒店大堂装修得金碧荧煌,一列保安正在巡逻,方萧西向他们投去求助的目光。

    保安们却浑然不觉,有说有笑地从他们正前方经过。

    再继续走,等上了电梯,就是万丈深渊了。

    方萧西脚下有如千斤重,几乎被推着前进。

    她攥着衣角的手发潮,渗出冷汗,一直积压心底的恐惧排山倒海涌上来。

    邱哥不耐烦,抽出袖中的刀,抵在方萧西后腰,皮笑肉不笑,低喝:“走快点儿。”

    突然,一道人影冲过来,结结实实给了方萧西一耳光。

    方萧西眼冒金星,耳道嗡声作响。

    她捂着高肿的脸颊抬头,愣住。

    “妈妈。”

    保安们像是被这声清脆的掌掴声按下激活键,手按腰间的电棍围上来。

    杨典脸色铁青,将她从王自山怀中拽出来,用包疯狂砸她,怒骂道:“方萧西,你还要不要脸?还有没有底线?自尊自爱喂到狗肚子里了?”

    保安队长拉开杨典:“女士,请你冷静。”

    王自山憋一肚子火,高声喝道:“你谁啊?”

    杨典一脚狠踢过去:“我是你爹!龌蹉的狗东西!”

    王自山小腿骨被高跟鞋踢中,皮肉最薄的地方,痛觉猛烈到极致,直击神经中枢。他瘫倒在地,抱着腿哀哀叫唤。

    眼镜掉地上,被杨典一脚踩的稀碎。

    保安队长凛肃道:“女士,你这是蓄意伤人,我们要报警了。”

    说着掏出对讲机。

    “报警,报啊!不报你就是我孙子!”

    杨典用高跟尖踩住王自山的手掌,使劲转碾,“看这狗东西先进去,还是我先进去。”

    王自山疼得脸肌痉挛,冷汗直流。

    嘴里“要死要死”大叫起来。

    保安见真要闹出人命,赶紧一哄而上,把杨典控制住。

    杨典左臂右膀都被被擒住,精致的盘发被冲散,发丝蓬乱糊在脸上,怒目圆睁,神情扭曲,嘴里依然痛骂个不停。

    方萧西从来没见过她这样狼狈不堪过。

    也从来没见过她这样歇斯底里过。

    她走过去,拉拉她衣角,小声:“妈妈。”

    杨典倒也给她来了一脚,冷笑:“别叫我妈,我不是你妈,我就一个儿子,没你这么丢人的女儿!”

    方萧西冷不防被踹倒在地,掌心按到眼镜碎片,钻心的疼。

    王自山梗着脖子喊:“你女儿是自愿的!”

    “自愿你妈逼!”杨典暴怒起来,竟挣脱了保安束缚,径直冲向王自山,脱了鞋疯狂砸他的脸。

    王自山抱头鼠窜。

    “你这疯女人,疯子……哎呦,停啊,别打了别打了,痛痛痛……”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纷纷举起手机拍视频。

    不知谁喊了声“警察来了”,人群迅速散出一条通道,几个穿着制服的警察持械过来。

    何霏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般,飞奔至他们背后,情绪激动地说:“警察叔叔,我们被绑架了,请救救我们!他们手里有刀,还有枪!”

    伸手要指认,却发现那三人早已趁乱逃走了。

    一听涉嫌绑架,距王自山最近的两个保安先警察一步,将他双手反剪,脑袋贴地死死摁住。

    王自山动弹不得,苦苦求饶:“我冤枉啊警察同志,你们抓错人了。俩姑娘是小李他们绑来的,跟我可没关系啊!我是无辜的。”

    警察:“他们人呢?”

    “刚、刚刚还在的,那些狗娘养的瘪三都跑哪去了?!”

    “少废话,跟我们走一趟。”

    警察把事件相关人等都带回局子,做笔录到凌晨一点,察觉到蹊跷之处,启动相关侦查。

    他们办事效率快,几天后就传来消息。

    绑架方萧西她们的三人组找到了,已经变成三具遗体,抱石沉在远郊一口深井里。

    那栋山间民房里放着他们的遗书,遗书早在半年前就写好。

    根据文字线索,在后山挖出一具受害者遗体。

    还知道了他们犯罪的动机。

    这些人都是本地偏门邪|教的信众,因为人生不得志相约一起自杀。

    但是教义明言自杀的人罪孽深重,死后永世不得超生。

    唯一的解法是将七名妙龄少女的肉身献给有需求的男性,解决苦处,以获得福报和智照天帝的宽宥。

    倘若六个月内事成,死后不但灵魂不朽,还能进入极乐世界,飞升成仙。

    至于王自山那里,起初进展不顺利。

    他嘴巴很硬,强调只是请三个多年未见的好友在酒店聚聚,方萧西和何霏是被捎带蹭吃蹭喝的,他事先并不知情。

    直到警察查到他过往情|色交易的记录和监控。

    铁证如山,这才痛哭流涕地认了。

    何霏退出粉丝群,立誓从今往后再也不追星了。

    方萧西照常上学,只是回家得越来越晚。

    她不想看到杨典,或许杨典也不想看到她。

    反正她只要有儿子就够了。

    相看两厌,倒不如不见。

    杨典的确因为误会女儿愧疚万分,对那一巴掌和一脚更是追悔莫及。

    可每当她想要坐下来和方萧西谈谈心,道个歉时,她总是捂着耳朵跑开。

    杨典惯常没太放心上,西西不记仇,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现在气头上什么都听不进,晾一阵子就好了。

    况且这两天她忙着帮程徊南跑注册公司的业务,也无暇顾及女儿情绪。

    直到数周后某天,她特地做了酿鲮鱼,在餐厅守到晚上八点,也没等到方萧西回来。

    杨典慌得六神无主,给程见舟打电话。

    程见舟彼时正在学校参加无人蜂群技术交流赛,临时让队友顶上,开车回家。

    开到一处分岔口,车速稍缓,突然往左打方向盘。

    方萧西仰躺在沙发上,举着掌机玩益智游戏。

    白益趴在地毯上,翻着本修仙小说,看得津津有味。

    门铃响起,两人异口同声:“你去开门。”

    白益:“门外可是你男朋友,不去?”

    方萧西盯着屏幕,目不转睛:“我想去,但是我在限时挑战,不能暂停。”

    白益认命爬起来,突然想到钟鸣临走前带了钥匙,没有贸然开门,贴近猫眼觑了眼。

    门外站着一个陌生青年,身高和容貌都很优越。

    白益纳罕自语:“这人谁啊,敲错门了吧。”

    方萧西翻了个身,继续操纵摇杆推箱子:“那就不要管。”

    这栋公寓楼人员混杂,流动性大,被敲错门也是常事。

    白益没放心上,转身去厕所方便。

    按门铃的人仿佛格外有耐心。

    门铃一阵接一阵。

    掌机上跳出血红色的“失败”,方萧西垂头丧气地爬起来,穿鞋去开门。

    刚拉开一丝缝,看清来人后“砰”关上,把门反锁,倒把刚出厕所的白益吓一跳:“你大白天见鬼了?”

    方萧西坐回沙发,把脚伸进毯子。

    “比鬼还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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