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谢缺正抱着一大碗鱼汤喝时,便听见屋外有马蹄声。

    “师弟,此番前来,是为请你出一趟红差。”穆涌泉翻身下马,笑语吟吟。

    谢缺将周身气血收敛,看得穆涌泉心中是暗暗乍舌。

    对方这才突破先天境界多久,气血浑厚的程度便已经凌驾于自己之上了。

    “红差?”谢缺眉头皱起。

    他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捞阴门者中,专职司刑砍头的刽子手,是要见血的。

    所以刽子手在行刑时也称之为出红差。

    “师兄,镇魔司中不是有专职的刽子手吗,为何还需要我?”谢缺疑惑问道。

    穆涌泉打量着面前的谢缺:“镇魔司中能够处刑精怪的刽子手也尚只有一位,那便是王羽山。”

    “但曾有高人为其掌命,当其斩去第一千个头颅时,便会遭受一场大劫。”

    “除非有人能使其刀,代替其行刑,方能让他安稳躲过此劫。”

    “至于为何选你,自然是师弟你的命够硬了。”

    穆涌泉哈哈一笑:“像刽子手这般行当,和捞尸人并无多大差异,都是些五弊三缺中人,比的便是谁的命更硬。”

    谢缺默然,自己虽说手上算是沾过不少鲜血,但像是这样刺激的项目还是从未经历。

    “放心吧师弟,今日所司刑者,我都已经为你调查清楚了。”穆涌泉似是安慰般:“一个三境精怪,一个三境文修,都被封禁住了阴神,和普通人无异。”

    听到这,谢缺方才安心点头。

    二人随后便风风火火地赶到了镇魔司外。

    此刻时间正早,行刑时间为正午时分,是阳气最为旺盛的时刻,未入道者阴神即便能够遁逃,但被这正午阳光一照也将灰灰。

    王羽山年近六十,但作为先天武者的他看起来却是依旧生龙活虎。

    由于其犯下杀业太过深重,谢缺从其身上感觉到了一股自尸山血海走出般的气质。

    这气场甚至能够让普通人惊吓得当场失禁。

    王羽山并未多言,只是感慨两声,随即将行刑所用的金刀取出。

    金刀才出刀鞘,沉重的血腥感亦是扑面而来。

    令人感觉如堕血海之中。

    王羽山将金刀细细打磨,确保其刀口足够锋利之后,便递给了谢缺。

    谢缺接下,王羽山叮嘱道:“切忌,出手千万要用尽全力,并且一定要快,莫让死囚受到一丝痛苦。”

    “斩下头后,速速以符纸缠颈,不可使得人头落地。”

    王羽山看着谢缺手中的金刀,如看至宝:“至今,此刀已是斩去了九百九十八颗人头。”

    谢缺谨记王羽山所言,便随穆涌泉去了。

    换上半截裸露的刽子手制服,戴上头巾,腰挂金刀。

    谢缺多少觉着有些别扭,但想着也就那么一会,便也是强忍了。

    到了正午时分,津门菜市场前。

    与捞尸人所需要注意的恰恰相反,捞尸人子时开工为召回死者魂魄。

    而斩首一事选在正午时分,正是让犯人死后不得化作怨鬼。

    不论是时间还是地点,阳气和人气都已是到达了顶峰。

    但谢缺万万没有想到,先行压上来的,竟是只骡子。

    官差将一摞精细的草料丢出,算是给这精怪吃的最后一顿饭了。

    一旁的穆涌泉突然道:“我想起来了,这骡子和你还有些渊源。”

    谢缺有些懵,自己是吃过两只骡子精不假,但和自己能有什么渊源。

    穆涌泉解释道:“罗家村的罗神婆,便是被这骡子给附了体。”

    “这骡子精恐怕不简单,它点化了不少骡子骡孙,让它们藏于神像。”

    接着,穆涌泉的神色变得有一丝奇怪:“你说,骡子最大的缺陷是什么?”() ()

    谢缺当即回答道:“不能生育。”

    穆涌泉点头:“正是因此,这些骡子便是专门附身男性,淫人妻女。”

    “虽说产下的孩子血统上依旧是人类,但这些骡子却是认为,那些婴儿都是自己的孩子。”

    谢缺嘴角扯了扯。

    这骡子精比牛头人还要牛头人啊!

    骡子精对面前的草料似乎并不感兴趣,但官差也不会由着它。

    见时间将至,便是将其押上断头台。

    谢缺口中含了一口老酒,朝着刀口一喷。

    他大声呼喝道:“冤有头,债有主,你我虽无恩怨,但恕在下职责所在,得罪了!”

    周围看热闹的民众也变得多了起来。

    谢缺将骡子背后的死刑牌抽出,骡子侧着身子,鼻腔中不断涌出热气,双眼浑如灯泡一般死盯谢缺。

    金刀出鞘,谢缺双手持之,伴随着气劲涌入双手。

    一道金灿辉煌的刀光闪过,谢缺以印有莲花图案的黄符纸在骡子脖颈处紧缠了一圈。

    看戏的群众们此刻还没反应过来,谢缺便已经拿着一块丝绢擦拭起刀口。

    细密的血线下一刻至骡子精的脖颈处涌现,瞬间便染红了符纸。

    见谢缺出手来得如此干脆利落,台下的王羽山点了点头,心知没有什么问题便离开了。

    看热闹的民众们也开始拍手叫好。

    下一刻,被官差押上来的,竟是一个娇媚美人。

    她的面色显得无比无辜,眼角噙着泪花,看似我见犹怜。

    她看向身旁的官兵,红颜祸水的脸上升起一抹红晕,声音酥麻入骨:“大人,妾身真是冤啊。”

    一旁押送的官兵竟是被魅惑当场,着了魔一般地想要为其解开枷锁。

    他身后的镇魔司银刀卫便是当场看不下去,一巴掌将官兵打飞数米之远,擒携着女子臂膊,狠狠丢在断头台前。

    女子又抬头看向谢缺。

    谢缺依旧不为所动。

    她不论如何求饶,谢缺依旧是目不斜视地看向金刀。

    “冤有头,债有主……”

    金刀落下,已有经验的谢缺很轻易便完成了这一次行刑。

    下了断头台,谢缺便是开门见山问道:“师兄,这骡子精的尸体我能带走吗?”

    穆涌泉有些呆滞:“你要这玩意干啥?纪念一下?”

    谢缺白了他一眼:“当然是吃。”

    穆涌泉回过神来,有些无言:“精怪的肉不能直接吃的。”

    谢缺有些摸不着头脑,自己这段时间向来吃的也不少了,但也没见有什么危害。

    “其中血肉精华虽多,但一般都是需要配合些药材调理使用,不然极难为人体所吸收。”穆涌泉向他解释道:“你想补气血,吃这玩意不如多来些补气血的汤药。”

    但谢缺也不可能告诉他,自己能够吃肉直接转化成气血。

    便编了个幌子:“我正是拿去调理汤药服用的。”

    穆涌泉这才点头:“可以,但是我得先打個报告。”

    好在精怪尸体在镇魔司算不得什么重要的东西,将能够入药的部分骨骼内脏眼珠收回后,尸体便很轻易的到了谢缺手上。

    还了金刀换了衣服,在镇魔司洗了个澡后谢缺方才回到家。

    他盘算了一下自己手中的精怪肉量。

    自己少吃一些,还是勉强能撑个个把月的时间。

    但入了冬,自己也不可能如寻常百姓一般,仅靠着屯些粮食撑过去。

    自己缺少的这部分气血,要从哪里补回来啊?

    他咂咂嘴,自己多出几趟红差,说不定就能把冬天的伙食解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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