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章游龙点墨,天下三绝

    这个念头刚刚浮现,白泽脑海中瞬间浮现出刚刚柳七击败罗玉颜的那一刀。

    他脸色不由得一沉。

    若是自己身处当时罗玉颜的位置,来面对这一刀,恐怕连具完整的尸体都留不下来。

    白泽越想越觉得自己连柳七一刀都接不住的可能极大,面色顿时沉凝如水。

    直至片刻之后,他方才想起了此番的来意,于是深吸了一口气,望着柳七沉声说道:“娘娘已经回宫了,打算参加庆国公老太君的寿宴。”

    柳七闻言眉头一皱:“这个寿宴,她是非去不可吗?”

    前有尸山血海宫,后有尊上的“覆天”。

    庆国公老太君的寿宴,摆明了就是一场针对大将军的鸿门宴,太后周宓为何还要头铁地去参加。

    见白泽不说话,柳七又问了一句:“大将军呢,他的伤好了没有?”

    白泽环顾了一眼四周,露出了慎重的表情,沉声说道:“是娘娘让我来找你,希望你能够帮她一件小忙。”

    张诚,春燕,甚至柳府其他的几个游魂,才是尊上的关键棋子,而尊上的目的多半就是想确认一件事,那就是大将军究竟有没有受伤?

    看来尊上也怕大将军啊!

    周威扬倒也不愧对他“天下独尊”的名号。

    也是,倘若大将军身体无恙,现在京中哪有这么多的事!

    不过……

    似是见柳七皱起眉头,白泽沉声说道:“你不必担心其他的,娘娘已经作出了妥善的安排,若是一切顺利,你带着柳宗训一家离京,不会有任何的危险。”

    或者是大将军的伤势,对他的武功有多大的影响。

    白泽应声道:“娘娘想让你将湘湘小姐带离京城,送往四海书院。”

    小忙?

    柳七看向了白泽,轻声问道:“白泽将军,若有什么事不妨直言?”

    听闻白泽所言,柳七沉思片刻,紧皱的眉心没有丝毫的舒展,她凝眸望着白泽,问道:“所以……娘娘定下的离京之日,便是庆国公老太君寿宴的那天?”

    太后周宓已经回宫,而皇帝摆明了是要对大将军一系不利,身为大将军亲信的白泽不去周宓身边守着,反倒是来找自己,当然不可能仅仅是为了将周宓回宫的事告诉她。

    柳七并未一口回绝:“说说看。”

    拖着一具病躯,凭借着过去积攒下来的威望,竟然还能震慑这些魑魅魍魉这么多年。

    白泽闻言眼神骤然一凝,并没有回答柳七所问。

    他顿了顿,又接着说道:“娘娘还交代,若是可以的话,希望你能将柳宗训一家也带出京城。”

    如此看来,柳家的这场局,柳七反而不是关键。

    如果大将军的伤真是因为当初贸然闯入京城的黑狱王所致,那至少黑狱王背后的尊上是知晓大将军受伤的,但这么多年过去了,尊上领导的“覆天”却没有任何行动,只是往柳府安插了不少人手。

    说着,白泽似是自嘲般地嘴角微微扯动:“毕竟……他们要对付的是大将军和娘娘。”

    看着白泽眼底若隐若现的警惕,柳七也明白了,看来大将军的伤势不容乐观。

    柳七心中不禁感叹道。

    现在想来,自己被磨刀老叟挑选为“七杀”从而化身柳七娘进入柳家,恐怕是尊上早就设好的局,为的就是对付大将军。

    白泽点了点头,丝毫不意外柳七猜到了太后的周宓,他语气淡淡地接着说道:“柳大人一家会如约参加庆国公府的寿宴,直到亥时左右,会有一辆马车将柳大人一家送往城西的大将军府。”

    提到了大将军府,白泽似乎犹豫了半晌,看向柳七的眼神中多出到了几分考究,但最终还是开口道:“大将军府有一条通往京郊的暗道,你们可以从那条地道离开京城。”

    “至于那些人……他们的眼睛全在娘娘和大将军的身上,是不会注意到你们的。”

    大将军的暗道?

    柳七不由得侧首看向了大将军的方位,眼神微微闪动了一下,随即双唇微动:“柳宗训摆明了是别人安插在大将军身边的棋子,娘娘确定也要将他送出京城吗?”

    虽然柳宗训并未出卖大将军负伤的消息,但他的目的显然不纯,这样一个人,周宓竟然还要给他一条活路?

    白泽低头沉吟片刻,缓缓道:“柳大人已经向娘娘说清楚原委了,他与柳夫人的结合,的确是另有目的,不过……柳大人毕竟是湘湘小姐的父亲,娘娘愿意给他这次机会。”

    “哦。”

    柳七随口回应道:“家娘娘还真是心善。”

    见柳七态度有些冷漠,白泽眼底闪过了一抹愠色,但很快他又想起了来之前周宓的悉心交代,于是脸色稍缓,继而语重心长地说道:“以现在京中的局势,你想要出城,必然会惊动一些人,尤其是江寄余,林雁归丧命于你手,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今日你与罗玉颜交手,就有飞羽山庄的人在远处观战,想来消息很快就要传到江寄余耳中了。”

    “江寄余的武功深不可测,只在罗玉颜之上,他若是出手,只怕你离京的路不怎么好走。”

    柳七却丝毫不为所动,她伸手端着下巴沉思片刻,随即轻声回道:“我若是怕他,今日就不会这般堂而皇之的露面了。”

    在拿到乙木神诀之后,柳七不但踏入了顶尖高手之列,也隐隐窥到了一丝绝顶高手的玄奥。

    如果说顶尖高手是将真气凝聚为罡气,那么绝顶高手便是自身真气修炼到极其纯粹的地步,就好比柳七的乙木神诀,一旦踏入第五重,便会将一身真气化作至阴至纯的先天乙木之气,从而跻身绝顶之列。

    柳七虽未和江寄余交过手,但却见识过他的亲传弟子四小飞鹤。

    他们的武功同出一门,倘若江寄余没有另修神功,那么他的武功修为,柳七隐隐能够推出大概了。

    强当然是比现在的柳七或是罗玉颜要强,但恐怕也到不了秒杀的阶段。

    换言之,柳七即便撞上江寄余,取胜的可能性或许不大,但保命的可能还是有的。

    习武的过程,本就是不断对自身真气去芜存菁的过程,在修为未到达一流高手之前只需要考虑量的问题,而在一流之后,则就要开始在“质”上下功夫。() ()

    当然,这一步不仅要看个人的天赋,更重要的还是其所修习的功法。

    譬如柳七的乙木神诀,就是能够练出一身至阴至纯的乙木真气,这让她不仅能够在同阶堪称无敌,甚至凭借着更为精纯的真气,能与修为高她一阶的存在交手。

    前有金马商会的叶肃,后有刚刚被柳七击败的罗玉颜。

    二人均是顶尖高手,但在柳七看来,叶肃的飘雪穿云掌只怕在罗玉颜的玄象踏下撑不住一个回合。

    也正是因为柳七和四小飞鹤正面交过手,所以她显得有恃无恐。

    当时四小飞鹤现身前六扇门总捕头薛毅的府邸,想要拦住柳七,结果身为顶尖高手的独孤鸣,几番交手之中,却没能在柳七手上讨到便宜。

    这其中纵然是有杀意的缘故,但二人功法之间的差距也是不容忽视的。

    不过……

    “湘湘也叫了我这么久的姐姐,且太后娘娘安排的如此妥善,我顺路走一趟也不是不行。”柳七轻声说道。

    本来已经不做指望的白泽闻言眼睛骤然一亮。

    当然,这其中的缘由也并非柳七所说的这么简单。

    要知道,即便不带上柳湘湘,柳七的手里可还有着一个小拖油瓶。

    反正沈盈也是要带出京的。

    一个是带,两个也是带,况且能借用大将军府的暗道神不知鬼不觉的离京,的确可以省很多事。

    四海书院,和沈家虽说不完全顺路,但多多少少还是在一个方位上,不过是多绕点路而已。

    乙木神诀突破至第四重后,柳七反倒是没那么着急了。

    今日她已经通过罗玉颜验出了自己的成色,只要自己不弄得举世为敌,以她如今的武功修为,这天下大部分地方皆可去得!

    于是柳七便将自己要带着沈盈离京的事,也告诉了白泽,以免到时候骤然多出一个人,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突然多出了一个人,白泽虽说有些意外,但听柳七说起了沈盈的身份后,他便当机立断代太后周宓应下了。

    如此一来,二人便粗略的定下,在庆国公府寿宴的当晚,由柳七带着沈盈,以及柳宗训一家,从大将军府的暗道直接离开京城。

    暗道的出口在京郊一座农庄之内,那里已经提早备好了快马,沿着官道一路疾驰,最快两日便可以抵达四海书院。

    只要到了书院,不管京中局势如何变化,柳宗训一家的性命算是保住了。

    因为四海书院背靠四海山庄。

    而四海山庄是儒家在江湖中仅存的一脉。

    随着儒家融入了朝廷,在江湖之中虽不复百家争鸣时的盛况,却也是传承千年,拥有着深厚底蕴的江湖一流势力。

    现任庄主祝为同,虽深居简出,却依旧名列“七星”之一,在江湖中有着“游龙点墨”的雅号。

    提到了四海山庄,白泽这张冷气森森的脸上难得露出了些许敬佩之意:“大将军曾亲口说过,祝为同的剑意已臻化境,他若是在江湖上走动,双绝得改叫三绝。”

    柳七眸光微动,没想到这位仅存的儒道绝顶高手,在大将军口中,竟有着如此高的评价,和青城掌门姜玄云以及东海王萧奇峰乃是同一级别的人物。

    而且……白泽提到了剑意。

    柳七不禁生出了几分好奇。

    直到今日,除了自己的杀意之外,柳七只在宫中那位贵妃娘娘手中领教过剑意,虽说当时营造的意境十分玄妙,但奈何南宫玉本身修为不济,没能让柳七见识到剑意的厉害之处。

    今日又听闻一位领悟了剑意的当世高手,柳七顿时有些意动,恨不能立刻上门与之切磋一二。

    一番交代之后,柳七和白泽约定了碰面的地点,白泽便赶着回去向太后复命,临走之前,他凝眸望着柳七的片刻,旋即从怀中掏出一样物什,扔给了柳七。

    柳七顺手接过来一看,发现竟然是一枚通体流光莹莹的玉簪,和柳七手中的玉流刀如出一辙,竟是由一枚完整的玉石雕刻而成。

    虽然没有玉流刀温养身体的奇效,但看着上面栩栩如生的雕纹,柳七便知道这枚簪子价值不菲。

    她骤然抬眸,看向白泽的同时,也瞥见了眼前数缕垂落的青丝,方才回过神来,自己缠着头发的发绳在刚刚与罗玉颜交手时被真气给冲断了。

    此时的柳七披头散发,若非她那张脸,只怕在别人眼中,仿若一个疯子。

    难怪刚刚白泽的眼睛总是朝着自己的头上看。

    柳七拿着簪子沉吟片刻,随即也不客气,直接伸手将散落的发髻挽起,继而用手中的簪子潦草地固定了一下,算是看起来顺眼了几分。

    “多谢了!”柳七微微昂首,冲着白泽谢道。

    白泽目光缓缓挪开,继而沉声说道:“这簪子算是我暂时借给你的,若是此番我留在京城未能全身而退,希望你能够将这枚簪子,还给它原本的主人。”

    柳七看出了白泽眼中的黯然之色,不禁皱眉问道:“大将军的伤势……真的无药可救了?”

    白泽没有回答,只是默然地转过身去。

    “唉!等等!”

    柳七刚欲开口叫住白泽,却见他身形一晃,消失在了原地。

    柳七不由得轻轻叹了一口气。

    大哥,你还没说这簪子的主人是谁呢!

    天下这么大,她上哪去找这簪子的原主人啊!

    罢了!

    大不了离开京城之后,用这簪子换点钱,多给白泽烧几张好了,也算是二人相识一场。

    柳七望着白泽消失的方向摇了摇头,如果大将军真的不行了,那白泽留在京城必然时凶多吉少,至于周宓……

    柳七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一张倾国倾城的面容来。

    她微微晃首,将脑海中的画面清散一空。

    人各有命,各自珍惜吧。

    柳七也转身脚下轻点,纵身朝着某个方向掠去。

    在离开京城之前,她还是决定去方家看看,她不想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沈庄一家之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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